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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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王倏地转过了头，看到了十米外的被莱德伊抱来的兰尼。兰尼难得没有了好颜色，严肃地注视他。

    大约是刚醒，兰尼身上的衣袍还松散着，裸露出了不少肌肤，他被莱德伊抱着，赤裸的双足悬在半空中，纤细的小腿盈盈可握，白得透明——要知道，周围还有不少恶魔在。

    魔王想到了方才搜索默林记忆时，发现默林在二十多年前，闯进兰尼的房间，看到了这样子的兰尼，心中的妒火越烧越烈。

    他怒吼道：“莱德伊！”

    一股无形的大力将莱德伊推远了，兰尼脱手而出。

    莱德伊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够兰尼，“父亲！”可强大的气流让他没法前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块黑布迅速地包裹住了兰尼浮在半空的身体，而后兰尼落入了魔王的怀抱。

    魔王神态可怖，被浓郁的戾气笼罩，猩红色的眼眸宛如是地狱的信号。整座地牢的气压低到令人窒息，呼吸都变得艰难，尤其是背景还有默林痛苦的惨叫声。

    从小的阴影使莱德伊看到魔王这副模样，就本能地感到了畏惧，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脚步往后挪了一小步，然而很快勇气战胜了这恐惧，尤其是他看到魔王紧锢兰尼的手臂，兰尼都蹙起了眉。

    “你这混蛋！”莱德伊运起了全身的魔力，额头上慢慢浮现了两只尖锐的角，手中出现了一柄弯刀，他举刀朝魔王劈了过去，怒声咆哮道，“放开我父亲！”

    他破开了属于魔王的气压，然而刀却斩了个空——魔王带兰尼瞬移走了。

    莫大的惊恐涌上了莱德伊的心头，直令他背脊发凉，四肢发麻。

    ＊

    15

    他父亲兰尼是个脾性温柔的人，好似从来不会生气，在莱德伊记忆中，兰尼唯一一次发怒是在他七岁那一年。

    那时，魔王在向他演练魔法时，把他打成了重伤。他还剩了一口气被救了回来，醒来时发现兰尼正坐在他的床边，悉心照料他。

    魔王也在旁边，可无论他怎么跟兰尼说话，兰尼就是不搭理他。后来，魔王的耐心被消耗殆尽，恼怒了，上前强吻了兰尼。

    兰尼推开了他，打了他一耳光，还厉色骂了他一句。

    兰尼的情绪过于激烈了，以至于他骂完后，自己也弯身剧烈地咳了起来。

    魔王变了脸色，神情狰狞，也不顾兰尼的反抗，就强行把他给抱走了。

    后来，莱德伊足足有半个月没见到兰尼。再见到兰尼时，他显得格外虚弱，靠在床头，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俨然是重伤未愈的模样。而莱德伊还发现了他身上未消去的淤痕。

    魔王也不情不愿地跟他道了歉，不复当日那骇人的模样，坦言说是自己出手没个轻重。

    莱德伊表面上在兰尼面前说原谅了魔王，心中却一点也不领魔王的情。

    因为在莱德伊看来，这全是自己父亲的牺牲换来的。

    ——年幼的莱德伊看得出来，魔王当时是想要杀了他的，临到关头不知怎么留了手。

    兰尼希望他和魔王保持良好的父子关系，但魔王可从来没把他当作是儿子过。

    天知道，魔王的那句道歉，是兰尼承受了魔王多少的折磨，放弃尊严央了他多久，才换来的。那半个月，兰尼又遭遇了怎样的痛苦与绝望呢？

    这都是魔王造成的，而这一切，都是兰尼为了他莱德伊。

    在莱德伊心目中，他的父亲只有兰尼。

    他早就发誓要想办法带兰尼离开这鬼地方，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

    16

    兰尼被压到了床上，炙热又短促的吻落到了他的唇上与脸上，一双大手探入了他的衣内，抚摸他纤瘦的身躯。

    兰尼按住了他的肩膀，偏过了脑袋，回避了他的唇舌，“好了，阿罗。”

    魔王喘着粗气，手掌往下，摸到了他腿上冰凉的没有生机的肌肤，“莱德伊居然就这样把你抱了出去。他们都看到了……我要杀了他们，他们该死，我要把他们的眼睛都挖出来……”

    兰尼不能理解他那几近疯魔的占有欲，不过他知道该怎么安抚魔王的情绪。他摸上了魔王的头顶，顺着他的黑卷发往下摸。

    他触到了魔王的后颈，魔王渐渐地放松了身体，低下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双臂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低声说道：“你答应过我。你不会离开我，对吗？”

    兰尼想，大概是魔王通过搜魂，知道了默林的底细，所以才有了这番话。这“离开”不止是字面的含义，还有深层次的含义。

    现在的魔王最怕的估计就是他断绝他们间的共生契，自尽了。

    ＊

    16

    关于那个承诺，这还是当年魔王生莱德伊时候的事情。

    “孩子，我还你了。”浑身血淋淋的魔王抓着兰尼的手，这么说道。

    兰尼听了这话，顿时就知道了这意味着什么。可表面上，他则是故作疑惑地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魔王松开了兰尼的手，躺回了床头，说道，“不用去找医师。我可以自己恢复，如果被他们看到了我现在的样子，恐怕会很麻烦。”

    魔王做的种种，令他既震惊又疑惑。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当时，兰尼问出了自己心底最深的疑问。

    魔王施展了一个清洁咒，给兰尼清洗了手上被自己留下的血印，答道：“都说了我们是伴侣，这不是应该的吗？”

    所谓“伴侣”，拥有完整记忆的兰尼当然知道这是个精心的骗局。他心情复杂之际，只听见魔王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你想要孩子，我给你生了，答应我，不要再尝试做那种事了。”

    “共生契不稳定，所以我必须一直留在你身边，才能保全性命，是吗？”兰尼说道。

    此言一出，兰尼就看见魔王的手不自觉地掐入了腹上的伤口之中，他连忙抓住了对方的手腕，魔王却反抓住了他，握得很紧，双目红得仿佛要滴血，“答应我，一直留在我身边。我可以听你的话，你想要什么，我就可以给你什么。”

    ＊

    17

    不知不觉地过了二十年了。事实上，一直以来，魔王对他称得上是百依百顺，虽说有时候情绪失控，容易发疯，但总体来说还算是不错。

    ——不过对莱德伊就完全不是那回事了。

    兰尼手下是魔王被发尾覆盖的后颈。

    兰尼知道，这里是他的弱点与要害。纵然魔王的实力盖世，只要被钳制住这个部位，也无计可施。但现在，魔王就任由他抚摸他的这个部位，温顺地把性命交到了他的手中。

    兰尼轻轻地捏住了他的后颈，魔王敏感地闷哼了一声，难耐地去舔弄兰尼的耳朵和侧脸，焦灼地问道：“你还没回答我。是吗？”

    兰尼又摸他的后脑，回答道：“是的。”

    在他的抚摸之下，魔王的情绪逐渐稳定，气息也平稳了下来。

    魔王亲了一下他的唇角，慢慢地坐起了身，用目光细细地描摹过兰尼的面容，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抱歉，宝贝儿。我刚刚失态了。”

    “我没事，但我想你把莱德给吓到了。”

    魔王心中挺想说，管他呢？面上，他熟练地接话道：“我会跟他解释。”

    兰尼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魔王每次是怎么跟莱德伊解释的，总之每次他“解释”完，莱德伊对魔王的恨意就越深。

    要魔王当他面跟莱德伊解释，那更是行不通了。在他面前，他们总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而吵起来，如果不是他在旁边，他们只怕会大打出手。

    抛开这些，兰尼说道：“那人类是怎么回事？”

    魔王拿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把他揽到了怀中，并试图用漫不经心的口吻将这个话题给带过，“无名小卒，不值得你为他费心。”他把兰尼的脑袋轻柔地按到了自己的胸膛上，“时间不早了，宝贝，你该早点睡了。”

    如果兰尼当真没有过去记忆，不知道默林是谁，这时候恐怕会被他给糊弄过去，但默林与自己过去亲信极度相像的容貌彰显了他的身份，兰尼不可能放纵对方就死在魔王手上。

    兰尼抬起了头，“你打算杀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