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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Chapter 4

    早晨,晚睡晚起的海玉旒和往常相同起床後匆忙準備前往學校,她完全忽略電腦螢幕裡資料可能已經被安德魯看過,匆匆闔起筆電塞進側背包裡。正當她盥洗完畢要出門時,卻發現她行李箱裡高跟鞋全部不見了。

    她光著腳ㄚ,怒氣沖沖到處找尋安德魯,某個門裡傳出說話聲音令她放下手改按下門把,輕輕打開門,門縫裡對話聲持續著,她因此判斷看不到的門內他是背對著門,於是打算偷聽。

    「沒錯,從昨天開始她和我住在一起。」   安德魯笑開。

    「安德魯,你瘋了。」電腦視訊那頭男聲是海玉旒在拉斯維加斯聽過,是尚恩。

    原來不止她覺得他瘋了,海玉旒露出個淺笑。

    安德魯稍微轉動能360度旋轉的皮製辦公椅,眼角瞄到門被開條細縫。

    「再見。」他對螢幕上尚恩道別,關閉電腦螢幕。

    安德魯拿起紙筆在旁邊印好有地圖的紙上俐落寫著,拿起桌邊套著保護套筆電便往外走:「下午妳到這個武道場見我。」安德魯拉開門,將折起來的紙和一串鑰匙塞進她手中,便越過她要出門去。她想偷聽他說話,但技巧未免太差,他幾乎即刻發現。

    「我的鞋子呢?」她惱怒地瞪著他身後喊他。

    「我會帶妳去買合適高度鞋子。今天妳就穿著妳那雙不高的鞋子。」他頭也不回地走出大門。

    「啊!」海玉旒氣忿地對著大門喊叫,她心疼那些價格不斐的鞋子:「之後我要好好敲詐你一筆買鞋費!給我記住!」

    海玉旒快遲到時才趕到學校,當天傍晚本想置之不理,但從學校離開後,開車要回他家的時候,她卻開始擔心他枯等而且他說不定是要帶她去買鞋,她忽略自己奇怪的擔心,她放棄再想下去更糾結,邊開車邊掏出包包裡他給的紙在方向盤上攤開,然後照著地圖所示將車子迴轉一大圈往港口開去。

    「要我來這倉庫區做什麼?」海玉旒邊開車邊東張西望,這個地方離著名波士頓茶商不想繳稅而做出將進口英國茶葉全數倒進海裡不進陸地事件的港口出貨倉庫區域不遠,應該是各種大小公司出貨前用來存貨。

    她在那地址前方停車場停下車子,卻不見安德魯之前開的車。她甩甩頭笑自己想法愚昧。去拉斯維加斯都承租豪華高級汽車,他那種人不可能只有一台車吧。

    搞不好他公寓大樓停車場除了她使用車位旁他那台房車,旁邊名車也都他的。男人有錢買車買表算很正常,更何況肯定是富家公子。

    拉起手煞車,鎖好車門。她走到地址上大門前面:「這個門未免也太大了。」她翻翻白眼,安德魯該不會是故意要她自己進去吧!因為安德魯紙上寫著別敲門自己進去。

    她使盡吃奶力氣拉開大型倉庫木門,她先將頭伸到門縫裡,見沒有危險便從縫隙鑽進去。裡面是個倉庫改建武道館,有拳擊圈場,四周掛著許多沙包,旁邊透明玻璃隔間隔著間放滿健身器材的健身房,角落像是柔道或跆拳道的場地四周跪坐著許多不同年紀的男女。

    「喝!」安德魯穿著黑色武術服正在場中以過肩摔撂倒個身材比他高大的白人壯漢。壯漢直直躺在地板中央。

    「停!」裁判是個穿著白色柔道、跆拳道之類服裝的男人,是安德魯的朋友,戴蒙。

    見安德魯似乎告退去換裝,正東張西望的海玉旒耳邊傳來澳洲式英文:「又見面了。」

    「戴蒙。」海玉旒對他打招呼,禮貌性點個頭。

    安德魯身影再度出現,他身上依然穿著那套看來好像功夫高強的黑衣。

    「師父。」戴蒙以奇怪語調中文恭敬地對走近的老人九十度鞠躬。

    「師父。」安德魯也是同樣動作但以英文喊著。

    「老伯。」海玉旒拉著身上羊皮側背包袋子,微微欠身,以中文打招呼。原來安德魯是去叫老人出來見她。老人穿著中國風格藏青色棉布衣褲和黑色功夫鞋,和海玉旒差不多高,白髮白鬍,像是仙風道骨仙人。

    「師父,她是海玉旒。」安德魯為兩人介紹。

    「海玉旒,這位是師傅。往後妳每周兩次要來向師傅學習。」安德魯對著她說。

    「啊?」海玉旒疑惑地看著安德魯。

    「我們師父不隨便收徒弟,妳就接受吧。上次安德魯說妳在拉斯維加斯要是會些拳腳工夫就不會差點變成押寨夫人。」戴蒙故意說著,裂嘴微笑,他看得出海玉旒不會輕易答應,但要是刺激她的話嘛……。

    「說得也是。」海玉旒點點頭,轉向老人家,她半開玩笑朝老人彎腰鞠躬:「師父在上,請受徒弟一拜。」

    「啊。」老人伸手在她腦袋瓜拍了一下令她痛喊出聲。

    「姑娘家別毛毛躁躁。下周一下午和今天同一時間過來。」身材不怎麼高的老人以中文對她說完便轉身離去。海玉旒注意到他因為練武腳步比一般人輕盈許多。

    「謝謝師父。」安德魯發聲的同時對著離去的身影九十度鞠躬。

    「咦,你聽不懂中文吧?」海玉旒揉著頭剛剛被敲一記的地方。

    安德魯葫蘆裡賣什麼藥她還看不出來,但她並不認為他是擔心她的安全所以要她來拜師這麼單純。好奇心和懷疑他和父母去世的關係人認識,讓她不願放棄能更瞭解安德魯和追查父母身故真正原因的任何一個機會。

    「是聽不懂。」安德魯微笑,拉開她的手,幫她揉揉頭。

    「那你怎麼知道他收我當徒弟?」海玉旒皺眉看著戴蒙臉部出現神秘笑容。

    「我沒開車,妳先去車上等我一起回家。」安德魯推她往外走,不跟她說明。

    海玉旒隨意對戴蒙揮個手道別就繼續揉著頭邊往外走。冷不防被習武人敲一記她頭都昏了。

    「海玉旒個性驕傲,要是知道你花多少功夫說服師父收她為徒可能不會接受這個安排。」戴蒙看著海玉旒消失在只開一條單人能進出間隙的大門才緩緩開口。

    「師父不也說他要是不喜歡海玉旒就不會收她為徒。」安德魯轉身往更衣室走去。他透過師父肢體語言看出師父決定收聰明但沒有害人之心甚至有時嬌憨的海玉旒為徒。

    「也是。」雖然是師父決定,但戴蒙不懂師父到底從海玉旒身上看到何種特點。要不是BKT安排高級成員人選學習,他和安德魯及其他人也沒機會見到師傅並通過考驗成為徒弟在門下習武,而海玉旒除去安德魯獲得師父保證會見見海玉旒並考慮收她為徒之外,師父只見她不到一分鐘就收她為徒。

    「走吧。」安德魯鑽進副駕駛座,穿著襯衫和西褲,沒有外套和領帶讓他看起來年輕不少。她的車不算大,他坐進來竟讓她有個窒息感,他閒適態度好似她和這台車都是他的。

    「去哪?」海玉旒沒有開動早已發動的車子。

    「妳會騎馬嗎?」安德魯看後照鏡手指稍微撥動頭髮。

    「你明知故問。」海玉旒挑眉,他調查過她,該不會不知道她青少女時代是歐洲馬術比賽常勝軍。海玉旒高中時所就讀瑞士女子寄宿學校是所謂新娘學校,校友不僅出身好也專嫁門當戶對富豪,煮飯家事和名媛們會的騎馬跳舞都難不倒她。

    「妳還在氣我調查妳?」他都還沒跟她算她調查他的帳,她雙手抱胸瞪著他一副不然車你來開的樣子。

    「你說呢?」海玉旒露出疲憊表情,整天在學校和校內醫學中心忙著幾個教授交代下來的臨床個案,她還真沒那個力氣和他鬥。

    「我家有幾匹馬寄養在波士頓近郊馬場,我們去看看。」安德魯注意到她的表情。

    「嗯。你領路吧。」海玉旒不置可否,轉頭看看他,手放到方向盤上,她需要騎騎馬發洩一下不高興。

    「接下來幾天我會為妳引薦幾個老師。妳能吸收多少就看妳,妳會需要這些技能。」

    海玉旒不滿的嘆氣,他沒開車肯定是跟戴蒙一起來,為何不和戴蒙同時離開,而現在是把她當司機不成。

    安德魯領著換上騎馬裝的海玉旒來到馬廄。

    「它是雷霆。」雷霆是安德魯個人飼養的馬匹,他將它寄養在馬會:「以後妳隨時都可以來馬會。」

    海玉旒點點頭,她接過安德魯手中韁繩回絕鞭子。

    安德魯看著雷霆第一次願意讓他之外的人,還是個它不喜歡被碰的女人騎上它。海玉旒身上帥氣長馬靴和白馬褲及外套更讓他移不開眼,比起她日常女性化妝扮,反而還比較適合她個性。

    自從安德魯讓她自由進出馬會,她常會到馬會幫雷霆刷毛或騎到附近逛逛,甚至快跑上幾圈。

    海玉旒站在廚房前看著爐上冒著蒸氣的鍋子發愣。她意識到自己並不開心,雖然因為自身安危問題搬到安德魯的頂樓公寓,但一周過去沒人知道他們是夫妻竟讓她有些不舒服,連他好朋友們都被瞞著,以為她只是他的女朋友而已。安德魯又原因不明一直安排她在課餘忙著學些有的沒的,   她在他安排下學習很多東西,防身術、自由搏擊、防衛駕車技巧、射擊、擊劍,每週兩次她也會進安德魯所屬馬會場地練騎。安德魯不知道外表似乎接受他,但她開始認真思考回到她熟悉的歐洲親自找尋讓父母早逝的原兇。兩人漫無目的婚姻和同居關係令她十分不安,雖然她很高興可以從安德魯身旁認識許多各行各業不同階級的人,多認識些人也能為自己將開設的心理諮商門診做準備。不過她對自己與安德魯矛盾關係感到無所適從。

    「在想什麼?」安德魯來到她身後摟住她細腰將她帶離爐子,確定她在安全距離裡,才伸長手關掉爐火。

    海玉旒退出他的懷抱,回到爐子前以網狀大湯匙動手撈出水裡浮著的水餃。

    「沒想什麼。」海玉旒將一盤水餃和醬油放到桌上。

    海玉旒驚訝安德魯沒有請佣人整理家裡或煮飯,他說他不喜歡有陌生人在私人空間出入。但餐餐外食會很厭煩,她於是開始自動自發做晚餐,有空也會整理環境,不過他很堅持她不能單獨進書房,每次他出門都會將書房上鎖。

    「如果妳想搬走,連想都別想。」他在桌旁坐下,她還不知道自從那天十三氏族出現在她公寓門外之後他每天都派人跟著她、保護她。

    「你讓我搬進來是在監視我?」海玉旒懷疑她住進來第一晚他在她房裡時就偷看過她的電腦,知道她也在調查他。而那天在她公寓外的人說不定是他安排來逼她搬進他家。

    「妳以為圓桌學會對BKT有那麼重要?」安德魯失笑。

    「我找不到更好的解釋。」海玉旒從冰箱飲水器壓出些水到杯子裡,放到他面前。轉身撈起剩餘水餃,淋上些芝麻油才放到自己慣坐位置桌上。

    「妳為何不想成因為我們是夫妻?」安德魯拿起桌面筷子往水餃進攻。她住在他的房子裡,為他煮飯還睡在他床上……,不,她還睡在客房。安德魯皺眉,她是因此還以為他對兩人的婚姻只是對她的威脅和鬧著玩嗎?

    「你……。」海玉旒下意識地想要開口提離婚結束這場鬧劇,但是她無法放棄安德魯這條可能查出父母真正死因的線索,止住話語。

    安德魯只是看著她,微笑地吃著晚餐。他從小就夢想有一天會有人為他做飯、一起吃飯,不是請人煮大餐而是家人做的飯菜,不過他父母都忙著各自事業,平凡人日常生活反而變成奢望。他的姐姐更因感受不到家庭溫暖離家上大學之後就不曾返回大宅。

    幾周後海玉旒發現安德魯除去上課時間其實並不常在波士頓,前兩個星期大概只是要確定她不會離開才留在家。他常常飛來飛去,也不再搭乘通關費時普通航空班機,改搭商務航空小飛機,所以有時候會突然出現在家裡。他從來不告訴她去哪或從哪回來,是為工作還是做些什麼,或是他在或不在的時間,與其說兩人是夫妻,還不如說是室友。

    安德魯越來越忙,課業和母親交給他位在西岸的娛樂公司及BKT高級成員的預備課程,讓他常常不見人影或很晚回家。安德魯雖然知道她不開心,但認為聰明的她什麼都沒說就是體諒他了。絲毫沒有思考兩人一開始進入一段關係的匆忙和後來的缺乏溝通埋下陰影。

    「兩位晚安。」身著制服站立門口的服務人員見到安德魯和海玉旒,接過安德魯手中燙金邀請函,連看都不沒看便示意身後安全人員開門。今晚賓客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眼前一對男女是美國上流社會最新熱門金童玉女。

    安德魯挽著海玉旒走進左右拉開玻璃門,步下有著金碧輝煌扶手和紅地毯樓梯,豪華房屋沿著山勢而建,門口在山丘最高點整個建築往下延伸。

    今晚是個政治圈募款社交舞會,安德魯將海玉旒帶到鋪著臨時跳舞地板的大廳外通往花園之寬廣陽台上臨時咖啡座。悠揚音樂透過現場室內樂團演奏在室內外傳揚。

    「安德魯、海玉旒。」是海玉旒在拉斯維加斯見過,安德魯的朋友之一,出身紐約建築世家的梅森弗克斯和其妻名室內設計師東方水漾,同聲迎接兩人同坐一桌。

    「晚安。」海玉旒對兩人點點頭,坐進安德魯拉開的椅子裡。

    「我去見見宴會主人。」安德魯對三人說完就轉身找尋主人。沿路還和幾個盛裝赴會女性打招呼。他依舊周旋在許多名媛淑女之間,就連帶她出席宴會也都是如此,只把她當成赴會女伴。但是可能是在出身名門的安德魯身邊,海玉旒已成為美國社交圈寵兒。

    「妳不開心?」東方水漾趁著梅森前去為海玉旒取來飲料偷偷問她。

    「還好。」海玉旒對她笑笑,她知道她對安德魯的失望要瞞過他的朋友並不會太容易。

    「妳別太介意安德魯,妳是第一個他帶來加入好友之間活動的女人,對他來說妳很特別。有時候我們這種生意人會因為工作需要和他人社交,但不會越矩。」東方水漾也知道安德魯在外似乎和很多女人往來,忍不住安慰她。

    「我當然不會介意……。」海玉旒言不由衷,眼角卻看到宴會主人夫婦身旁年輕女孩親熱地拉著安德魯手臂,親吻他的臉頰。

    梅森說知情人士之間盛傳IQ在人口前2%之內的圓桌學會成員也是清朝皇族後代的海玉旒符合聖殿騎士團兄弟會那本神諭上西方混亂女神艾芮絲轉世描述。從海玉旒第一天站在安德魯身旁開始參與西方社交場合,因著她算是清朝皇朝格格,西方上流社會人們和報章稱她為中國公主,當起所謂名媛。但是,神諭又沒幾個人看過或是看得懂,因此東方水漾半信半疑。

    「走吧。是妳表現的機會。」安德魯拉著海玉旒踏進舞池。

    她雖不算是舞林高手但在瑞士寄宿學校也學習得不錯。腳步輕輕跟著安德魯帶領,他握著她的手,她手搭著他的肩。

    「妳舞跳得不錯。」他在她耳邊說。

    「當然,有練過。」海玉旒抬頭看他。

    「消夜想吃什麼?」

    海玉旒張大眼驚訝看著近在咫尺的他,幾秒內立刻恢復正常,腳步還是隨著音樂飄動:「我以為你很喜歡這種場合。」

    「只是工作。」安德魯看出海玉旒開始有進步,洩露心情的表情明顯減少許多。

    「我們可以早點回去嗎?」

    「怎麼?妳身體不舒服?」安德魯仔細專注地看著她。

    「不是。」海玉旒否認。

    「那是?」

    「我只是不習慣常常參加宴會。」海玉旒忍住心底酸澀,隨便找個藉口。

    「妳累了。」安德魯肯定的說:「好,我們回家。」音樂落下,他拉著她步出舞池直接走上台階離開。他只要在波士頓就有些社交邀約令他無法拒絕。

    海玉旒被他拉著往外走,根本沒時間糾正他的失禮。

    「上車。」安德魯找到自己停在鋪著灰色碎石前院停車區域的車為她開門。

    海玉旒沒有說話,乖乖坐進車裡。

    回家的路上車裡異常安靜。安德魯轉頭看她,海玉旒正閉著眼休息,他於是什麼都沒開口說。

    沿海公路旁幾乎沒有路燈,路程距離市區還有些遠,安德魯緊閉雙唇,腦中許多事物圍繞著讓他沒有多分心注意海玉旒心情,因為她本來一開始對他就時常冷淡,近來他又讓她學習不少新東西。

    鈴、鈴……。手機響起,安德魯單手拿出西裝外套裡的手機接起:「嗯。對不起,今天我只是去露臉,我們先離開了。好,晚安。」

    海玉旒適應黑暗,睜開眼側著頭看他收起手機到口袋裡。聽他語氣,肯定是梅森在宴會中找不到兩人。

    「工作是否很累?」

    「還好。」海玉旒輕輕的、無聲的呼出一小口氣。她要是說太累,他是否會要她結束剛開始的心理諮商師執業?

    「我讓妳學太多東西?」

    「不是。」海玉旒輕笑,他可是讓她認識很多有趣人事物,就像是師父和安德魯的馬,也讓心理諮商增加不少客戶   。

    「妳知道妳什麼都可以告訴我。」安德魯看著眼前車燈照射著道路。

    「我知道。」海玉旒誠實回答。

    車內又恢復安靜。

    「你最近都在忙些什麼。」海玉旒罕見詢問起他的生活。他安排她學一大堆東西,自己常常都不在家。

    「我母親將公司完全交給我,學校也快畢業。」安德魯看她一眼又立刻專心開車。她是在關心他嗎?

    「嗯。」她其實也猜出來了。

    「妳呢?」安德魯口氣溫和許多。

    「學校和諮商中心嘍。你畢業以後還打算住在波士頓嗎?」海玉旒想知道他的打算。

    「我還不知道。」安德魯心裡盤算著BKT下屆會長選舉即將開始。他會等到結果才決定,自家公司和他的公司合併得很成功,專業經理人自會為他管理公司,他只需作重大決定。適時他會對外公佈婚姻狀況,以免去不必要的女人貼近身和母親逼婚。

    海玉旒心裡那種被當成棋子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心裡不安和猜疑也在擴大之中。

    返家後安德魯只能嘆息看著她消失在房門之後。她還是不肯對他打開心房。

    不久安德魯順利被選為BKT會長,兩人移居BKT總部瑞士寇克斯堡。安德魯還是夜夜忙著應酬,將父母交給他的娛樂事業管理公司和自己的製片公司合併經營得有聲有色。

    「我們離婚吧。」深夜,海玉旒雙眼無神,看著他要走進房裡的背影,強迫自己開口。她沒有辦法繼續冷眼旁觀他身旁女伴一個換過一個。就算他是逢場做戲好了,她也不要再忍受下去當地下妻子。

    「妳要離開請便,但我不會和妳離婚。永遠。」安德魯扶住房門門框,心裡又出現前女友離開他時那撕碎他心臟的感覺,甚至更加劇烈,讓他幾乎站不住。

    「安德魯……。」海玉旒皺眉,不解這是為什麼。他自己四處留情,卻不准她離去。

    「妳滾。」忙碌一天,安德魯口氣不善背對著她下逐客令,然後走進房間用力甩上房門。

    海玉旒明白他說氣話,但還是走到城堡前那座超大木製大門,拿起門邊手電筒和雪衣,毅然決然推開大門,走進飄雪夜裡,消失在黑暗下山小徑之中。她既然回到熟悉的歐洲,要追查出害死她父母的人就更容易。待安德魯回過神,他已經在城堡裡找不到海玉旒。

    從此,海玉旒於公於私總是藉著圓桌學會勢力處處找安德魯麻煩,讓他暴跳如雷。但安德魯抑或是海玉旒,從來沒向別人說過他們之間的婚姻羈絆,也沒人想到去查這種東西,只因兩個人實在是太像有著深仇大恨的仇人,讓人無法聯想這兩人有其它關係。而兩人都以為對方會去辦離婚,因為美國只要一方提起離婚通常就會成立,但不知為何兩人都沒有動作。關於安德魯的誹聞則變本加厲。

    海玉旒在美國賣掉些沉重或較不值錢的古董,到巴黎依舊衣食無缺,因為想當真正心理醫師她進入法國醫學院就讀,法國的公立大學不管學生國籍都是不用支付學費,她也樂得將錢拿來幫助需要的人,課餘她在猛馬特區小山丘轉角店面開起古董店,將她家傳古董擺在店裡再買入些古董傢俱當店銷售。她請了個打工金髮法國女孩在她上課時幫她看店。

    「妳會說中文?」海玉旒在每周都會前往採購的巴黎市區某個古董跳蚤市場,聽見一個女聲對著說中文的觀光客介紹著商品。待觀光客走開,她忍不住詢問。

    「是啊,我是夏雪,妳是?」夏雪抬頭看著人來人往古董市集裡除她自己以外的華人。

    海玉旒記得這個女人每周都會在同個位置擺攤。住在歐洲的亞洲人這時尚屬稀有,海玉旒很難不注意到。

    「海玉旒。」海玉旒伸出手和她一握:「請幫我包起來。在跳蚤市場裡妳的古物向來是數一數二受歡迎的。」海玉旒遞給夏雪個小花瓶。

    「謝謝,我在中亞有些門路。」夏雪手中以報紙小心包好花瓶。

    「妳每周都會來擺攤嗎?」

    「是啊。」

    「那下周見。」海玉旒接過報紙包好的中亞風格手繪小花瓶,對夏雪微笑後離開。

    「好,再見。」夏雪看著走遠身影,她早認出每周都會來這個市集的海玉旒就是專門報導名人富豪報章雜誌上刊載過的中國公主。說不定,海玉旒能幫她找到她等待許久的男人。

    安德魯站在遠處街角,看著海玉旒離開跳蚤市場,穿著依然講究但增添些巴黎女人隨性風格。

    「會長。」一部車子停在他面前,司機從落下副駕駛座窗戶內出聲。

    「到猛馬特區。」安德魯開門坐進車裡。他派人找到她行蹤時第一時間沒有辦法立刻親自前去找她,等他再度找到行蹤飄忽的她,已經過好些時日。

    「就此先回去吧。」安德魯拉開車門,長腿邁出賓利車之前對司機交代。不待司機回答,他起身離開後座,關好車門,直起身體,抬頭望著眼前沿山而建的階梯。

    車子在他身後緩緩開走,安德魯踏上面前法國巴黎猛馬特區著名長串階梯,意大利製皮鞋在石板地發出清脆聲響。他心裡揣測著幾個月來海玉旒的可能改變。

    有幾個孩子在階梯嘻鬧著,安德魯小心閃過孩子們,他知道這區治安較差有許多吉普賽扒手,不過這些孩子衣物整潔,應該是附近店家孩子。他拿起手中地址對著旁邊房子,眼光四處搜尋他要找的地址。因為他身上和四周充滿各類藝術衝突風格完全格格不入的高級義大利西服,孩子們好奇地跟在他身後。

    「叔叔、叔叔!你在找什麼?」某個男孩子以法文開口。

    「你知道這個地址嗎?」安德魯回以英文,遞給看來是孩子群領導者的金髮男孩手中小紙片。

    「你要找玉姐姐。跟我來吧。」男孩回以英文抱起身旁年紀較小也是金髮的女娃就往前爬上階梯。

    「你認識她?」安德魯看著男孩抱著更小的孩子,心裡有些想伸手幫忙。

    「是啊。玉姐姐長得漂亮人也很好。」男孩身後孩子全亦步亦趨跟著。

    男孩臉上笑容竟讓安德魯有些不快,海玉旒吝於對他說明自己的事和對他對她的好沒有相同回報令他內心對她不滿又更加升高:「怎麼個好法?」

    「她會教我們功課,會給我們好吃點心。」單純的小男孩絲毫不介意他的口氣:「就在那個轉角。」男孩帶著安德魯離開只走過一半的高聳階梯,轉進某個熱鬧巷弄,男孩指著遠遠某個轉角。

    「一起過去?」安德魯打起算盤,如果他和孩子們一起出現海玉旒不至於立刻趕他走。

    「你自己走過去吧。」男孩搖搖頭,放下手中小女娃,改牽著她:「你是玉姐姐的男朋友吧。她的桌上有張你的照片呢!我們不過去當電燈泡。」其他孩子也附和不想看大人親親。安德魯給他一個感謝微笑,沒對小蘿蔔頭們的反應說些什麼,只以手掌揉揉男孩頭髮。心裡不免懷疑海玉旒真的只是在耍大小姐脾氣,在等著他來找她嗎?她以圓桌學會勢力介入BKT的好事沒逃過他的眼睛,也為她自己引來十三氏族注意。近來圓桌學會打破許多過去與BKT井水不泛河水的慣例,他懷疑海玉旒已在短短半年擔任圓桌學會內要職,所以能影響其組織決定。

    「好帥的叔叔。」

    「對啊!」

    「比照片還好看。」

    孩子們七嘴八舌笑鬧著離開。

    安德魯罕見露出笑容目送孩子們離去,他們喊海玉旒姐姐竟然喊和海玉旒同年的他叔叔。不過還知道他長得帥,他就暫且原諒他們。他這才知道海玉旒對孩子們算是不錯,雖然他知道她並不喜歡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