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兽】【安度因/希尔瓦娜斯/吉安娜】无尽公路①
“会无聊吗？”两组运动之间，安度因问希尔瓦娜斯。 整间运动馆只有安度因在使用，墙壁和地板上有吸引隔层，当安度因没说话的时候，空间里回荡着他存在感鲜明的吸气吐气声。被他雇佣来保护这段时间自己人身安全的女性雇佣兵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确保他一直在自己视线范围内。 “不会。”希尔瓦娜斯的声音很特别，像一片锐利的刀片，不管周遭环境多么嘈杂，只要她说话了所有人都会意识到，她的存在就有意无意地在收割他人注意力，然而在执行需要潜伏的任务时，希尔瓦娜斯又离奇地将自己融入背景，就像路边无人在意的石子。 安度因的心脏剧烈跳动，肌肉充血，面颊潮红，汗水从每个毛孔渗出来打湿体表肌肤、毛发，浅灰的运动服已经变得几乎全然深灰。他为希尔瓦娜斯的回答欢欣鼓舞，且并没有克制地扬起一个笑容。“那太好了了。”安度因不会说“无聊的话也去利用这些器械来锻炼”，他忧心这会被女雇佣兵视为对她职业素养的看低，更何况他享受在希尔瓦娜斯注视下健身，这让他觉得比吃氮泵还开心。 休息的间隙很短，安度因再次投入进去。 岔开这腿手肘搭在大腿上部的希尔瓦娜斯将视线平直地递出去。她冷静地观察安度因的一举一动，心里还能计算出这样的观察还需要多长时间。同一般人比，安度因体魄强健，而跟她这样的甚至接受了身体改造的雇佣兵比，安度因的训练强度则和做游戏没区别。 穿着整套西装打着领带的女性雇佣兵从外表来看比起她的真实职业更像是一个明星，希尔瓦娜斯生来就是吸引他人目光的聚光体。一头乌黑掺杂银丝的长发挽起扎了一个中高度的马尾，为了收纳过长的头发，希尔瓦娜斯还在马尾根部绕了两圈，这让她的发型有了法式风情。纯黑的西装外套和长裤，踩在健身馆昂贵地面上的是尖头高跟鞋，衬衫贴合身材曲线，更不用提希尔瓦娜斯还打了领带。虽然从发型到穿着都是会给安保工作造成妨碍的类型，希尔瓦娜斯自恃能力超群不会受此影响。安度因又喜欢看她这样穿。既然不会影响工作，希尔瓦娜斯不介意满足安度因的小愿望。 运动让肌肉充血，于是安度因的手臂、腿部、颈部的肌肉线条变的更明显，这时候血管也比平常时候看得更清楚。 希尔瓦娜斯撑着下巴看安度因努力健身，心里想着这时候对他出手绝不会失手。不管是杀人还是救人、侵扰还是守护，希尔瓦娜斯都能轻松做到。 被希尔瓦娜斯注视的安度因只觉心潮澎湃，不知道希尔瓦娜斯在心里想的居然是如果此刻反水灭口雇主用什么路线逃离会更高效，也不会知道这对希尔瓦娜斯来说称得上情趣。 安度因从第一次见到希尔瓦娜斯就很喜欢她了。那时候的安度因还没在做现在的医药相关的生意，他那时候在做金融，动了别人的蛋糕，吉安娜提醒他应该要雇佣能力足够强的保镖或者雇佣兵来确保人身安全。 吉安娜是安度因在第三次创业认识的女企业家，她比安度因年长十来岁，外表却绝看不出来。吉安娜肌肤紧致，金发光泽闪耀，眼睛是和安度因相似的蔚蓝，女人的发型总是优雅得恰到好处。实际上她并不如看起来那般高冷严厉，这是她的形象公关团队设计出来的，因为这样看起来“更有能力”。 “您已经很强了，这是偏见！”安度因在一次下午茶间坦诚到失礼，和吉安娜聊天如此愉快，他很容易就把心里话说出来。 吉安娜已经了解安度因是什么样的人：外表英俊，自信骄傲又心地善良，当他认为彼此间是朋友了就更加坦诚。这样的人不适合做商人，他太看重情义。吉安娜却喜欢拥有这样在商场上可以说是致命弱点的安度因——长辈对后辈的那种喜欢，她不介意多花时间精力指点他，尽管她的日程表已经给安排得事项间严丝合缝。 除了商业决策，吉安娜还热衷于锻炼，她会拳击、截拳道以及自由搏击。吉安娜在两年前还考得了急救资格证。持续的锻炼令吉安娜精力充沛，她的身体年龄远小于实际年龄，而因外表看轻她以为吉安娜不过是虚张声势的商业对手们无一得逞。 “这样更有效率，比起内心，人第一眼看到的是外在。”吉安娜知道安度因没有讽刺而是真情实感地为自己感到不公平，她淡淡地笑着，把话题挑向另一端。“我建议你从风行者里面雇佣人保护你的安全。” 安度因听从了吉安娜的建议，于是他见到了希尔瓦娜斯。 安度因和希尔瓦娜斯的初见充满戏剧性，就像商业大片，乌发红眼的女性雇佣兵将他从困境里解救出来。 酒店后街正下着大雨，雨水帮了两人大忙，这冲淡了他们可能留下的痕迹。 酒店正面对着的那条购物大街月黑风高，背面大雨瓢泼而下将两人浇湿得彻底。 冰凉雨水在一开始刺激安度因，使他清醒，后来却让他晕晕沉沉想要睡觉。 “虽然你睡着了我也能带得动你……我不建议你睡着。”希尔瓦娜斯的声音比雨水和夜风加起来更冷，独特的声音轻易传入安度因耳中，他挣扎着把眼睛睁大。吸饱水的纯羊毛西装外套沉甸甸的，兜里面晃荡着半袋子水，霓虹夜灯在雨水中朦胧成几团飘忽的雌性安康鱼引诱猎物的前灯似的引人犯错的陷阱。雨太大，头太昏，安度因在事后没能记起希尔瓦娜斯是怎么带着自己到三条街外的平价旅店。 旅店在平民区，房间并不隔音，安度因很难说是自己睡饱了主动醒来还是被楼上楼下隔壁住客弄出的动静吵醒的。 “旅馆供应免费早餐，不过数量有限。”昏昏沉沉间听过的声音又响起，距离自己还很近，安度因立即看过去，发现对方是穿着普通连兜帽上衣和牛仔裤、脚上踩着短靴的女性。只看穿着，你会以为这是街头上一抓一大把的普通女性，当对方抬起脸目光直递出来并同你对视后，你不会再觉得这是寻常女人。 “是你救的我？”安度因紧跟着道谢，“谢谢你……我想你是之前联系过的风行者？” “是的，我是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女性雇佣兵不避讳报出名字，名字对她来说是最便利的名片。介绍风行者给安度因的吉安娜也是受风行者雇佣兵团帮助的雇主，显然，吉安娜很满意风行者提供的服务。 希尔瓦娜斯看着坐在床上像是只呆头鹅的年轻男性，雇佣兵能调查出的东西比市面上的侦探事务所更多，如果说后者还估计程序合法性、试探地走在灰色边缘，雇佣兵则更不择手段一些。希尔瓦娜斯相信安度因的能量可以帮助风行者拓展业务到更封闭却富饶的集团里去。 “你要吃东西吗？”希尔瓦娜斯决定展现自己的体贴。 “面包和拿铁就行。”“呆头鹅”下意识回答。 “要煎培根吗？” “那就太好了。”安度因顿了顿，“你也还没吃东西吧？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吃。” “您真温柔。”希尔瓦娜斯这样说道，语调平铺直叙，比起真心这样认为更像是营业状态下的程序化反应。强悍、魅力十足的雇佣兵显然已经应对过很多类似这样的雇主的示好。此次雇主本人也立即明白这个事实。 安度因完成了今天的运动量。 “我去洗个澡。”安度因有些紧张地对希尔瓦娜斯解释。 希尔瓦娜斯已经把安度因这段时间来的行动规律记在心里：“您请。”她看得出年轻男人面对自己时的紧张，“需要我守在门外边吗？” 一瞬间安度因想了很多，浴室更衣室外面有一道门，更衣室和洗浴间之间有一道门，洗浴间和温泉池间又有一道门，不同温泉隔间中也有隔档门。 ——所以希尔瓦娜斯指的是哪道门？ 这个问题对安度因来说甜蜜又折磨。 实际上，安度因心知肚明：只要自己提出来，希尔瓦娜斯甚至可以不隔着道门而是直直盯着一丝不挂的他完成整套情结清洁养护。 “在储物间等我就好了……我只是冲个澡，很快就能出来。如果有意外状况，我会尽力弄出声音。” 经过人体改造的希尔瓦娜斯听力远超常人：“发生的瞬间我就会知道，请您以自身安全为要紧。” 简单一句话又引发安度因无尽遐想，他绝对不是会试图对美貌女雇佣兵潜规则的雇主，最大胆的也只是脑内幻想。安度因那极高的道德感会在他遐想的下一秒强行打断——只是在脑子里想象也是对希尔瓦娜斯的亵渎。更何况希尔瓦娜斯在安度因面前简直是无所不能，他甚至怀疑希尔瓦娜斯可以读出自己脑内的想法，这个想法令他产生莫大羞耻和微妙的快感。 安度因匆匆走进空无一人的浴室。 希尔瓦娜斯坐在新材料长凳上，质地接近皮面木凳，材料却是橡胶塑料，这让凳子容易清洁和维护。实际上健身馆的椅子、地板都是这种材料的，在一定压强下容易发生形变，压力消失后又会较迅速地恢复原状。这是安度因让她直接穿高跟鞋走进来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则是安度因是这座运动馆的主人。 在安度因运动的时候，希尔瓦娜斯甚至能听见前者体内血液流动和细胞新陈代谢的声音，自然也就知道安度因在面对自己时心跳如雷的反应。 ‘安度因喜欢我。’这个事实不难得出。 希尔瓦娜斯对此没有太多想法。尽管希尔瓦娜斯也挺喜欢这个天真的雇主，此前也没有对谁有过这样的好感，安度因从那样的王室走出却赤诚而极富慈悲心，这很少见，某种角度上来说他天然具备成引领某场革命运动的精神领袖和意志象征。和安度因相处的这段时间，希尔瓦娜斯的心情很轻松。 自从安度因知道她并非和他一样的肤色——至少现在不是，他就建议希尔瓦娜斯在他面前做自己而无需掩饰。 ‘做自己’，听起来最无私又所图甚大的口号。 这样想着的希尔瓦娜斯到底是在第二天取消了例行的用粉底液遮盖人体改造后由白转为青灰色的肌肤。 初次见到希尔瓦娜斯无遮掩的乌黑掺杂银丝长发、赤红双眸、青灰皮肤和紫黑色嘴唇的年轻男人眼里的惊艳是那样容易看出，就像太阳，又不像烈日时的太阳那样灼热刺目。安度因的赞美和欣赏柔和不带攻击性，希尔瓦娜斯对此十分享受。 希尔瓦娜斯想安度因实在是个可爱的雇主，保护他的时光对希尔瓦娜斯来说实在轻松愉悦，简直是带薪休假了。现在安度因在做的医药研发生意是第四次创业了，前三次分别为商业、艺术和志愿者。创业失败的理由千千万，对安度因来说似乎只有一种，那就是过于理想主义。希尔瓦娜斯想这算不上缺点。 在雇佣兵这个行业里面有一句称得上是浪漫的告白台词，那就是“我愿意一辈子守护你，代价好商量”。代价具体是吻、拥抱、性交还是陪伴那就视情况而定。 希尔瓦娜斯热爱自己的姐妹就像热爱风行者这个品牌，即使安度因这样可爱，她也不会为了男人背离自己的亲人和使命。 然而，即使她这样理智，也会在某个瞬间被安度因的可爱打动。 希尔瓦娜斯允许自己享受这无伤大雅的偏爱，她对自己的控制力极有信心，这让她确定不会做出傻事。 安度因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头发甚至还是半湿不干的，他干脆抓了个造型。顶着这样黑泡造型的年轻男人看着也清爽无比。 “我预约了皇后牛排餐厅的位子。”安度因提到的餐厅是需要提前一周预约才有位子的知名餐厅，餐厅的老板也是主厨本人。“就当是送行。” 希尔瓦娜斯这次的任务将在当天晚间七点结束，距离现在还有三个小时。安度因穿着休闲西装，虽称不上得体却也不至于被拦在门外。作一身技能出入商战场又能走得T台打扮的希尔瓦娜斯就更不用说了。 “既然您这样说了。”希尔瓦娜斯又一次同意。 离开A城的希尔瓦娜斯做了便装，她神乎其技地将长至腰臀的长发收起藏于兜帽，并穿上了破破烂烂的牛仔裤和外套，里面是荧光色的背心，腰间缠着即是腰带又是装饰——必要时候还会是武器的金属链子。希尔瓦娜斯搭了一辆货车当顺风车，她和司机交谈的时候用的是男女莫辨的沙哑嗓音，这让中年司机以为她是搞艺术搞得嗓子都坏掉的小年轻。 长途漫漫，司机喋喋不休以保持注意力集中。 希尔瓦娜斯被迫当了听众，她高超的职业素养令她从状若漫无边际的废话中抓取出关键信息。于是希尔瓦娜斯立即想到被留在身后、留在A城里的上一任雇主。 ‘A城会发生乱子。’这件事板上钉钉，问题是紧邻A城的C城、E城为何没有消息传来？中央城区负责联邦国家内媒体运作，这是高度集权的国家，宣传喉舌为中央完全掌握。不提官方媒体，希尔瓦娜斯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三条线上的情报人员都没有消息传递过来……不，现在想来，这样的沉默才是最反常的。希尔瓦娜斯信赖自己的情报网更甚于其他势力掌握中的，更何况官方的媒体还在照常运转，每日传递出来的新闻结合之前的来看进展得合情合理，A城内部生态也稳定运转着。安度因已经安全度过又一次混沌洗牌，希尔瓦娜斯功成身退。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现在希尔瓦娜斯一边急于和风行者集团取得联系，一边担心A城浮冰般不稳定的状况和身处A城的安度因。 风行者还是安度因？ 此前希尔瓦娜斯从不怀疑自己的选择，就是现在也不会改变，然而直到此时此刻，希尔瓦娜斯才意识到她高估了自己的自控力低估了她对安度因的感情。 ‘希望不要太晚……’希尔瓦娜斯一边调动力量去和远在另一片大陆上的风行者集团取得联系，一边史无前例地为前雇主人身安全做祈祷。 安度因和几个幸存的研究人员躲在安全等级为4的研究室内等待破局时机，顺带一提银行金库的安全等级为3。 外面丧失理智的研究人员和普通工作人员们嘶吼着无意义的音节并用身体撞击着紧闭的防火箭炮大门。 实验室内仪表、指示灯闪烁着，机器运转的声音惊人的大，安度因守着利用实验室里储备药品试图配置“解毒”药剂的研究员们，心里想到的居然是有些遗憾没在昨天的晚餐抓住时机和希尔瓦娜斯告白。 安度因喜欢希尔瓦娜斯，他自认为更甚于希尔瓦娜斯对自己的喜爱。两个对彼此保佑朦胧好感的人感知到对方对自己的情义并不难，只是此前二人相信地久天长有缘（钞能力）自会相见，却没想到这一别竟可能是永别。 安度因现在所处的实验室是整个研发大楼里安全级别最高的，用途是药品研发和新药实验、保存，占据最大空间的不是药剂而是各种昂贵的研究仪器和工具，在楼上的另一件保密级别为3的房间里放着“半台”超算——对医药研发已经够用。 研究人员紧张地尝试“解毒”药剂配方……哪怕是业余如安度因也知道这“解毒”药剂能制作出来的概率小的可怜。一个是每个新药的诞生都需要几亿美金的研发成本，而这“小小实验室”中储备的药剂甚至支撑不了研究人员验证每个想法，另一个原因则是外面丧失理智的研究人员们的异常真的和安度因的医药公司在进行的研究有关吗？ 安度因想要制造出普通人也负担得起的强化药剂，就想疫苗，人体要具备一种新的能力需要先受到一次甚至更多次“破坏”，循序渐进然后破而后立。 希尔瓦娜斯让安度因知道人体强化是可行的，她本身就是证据，但是报废率太高……风行者集团本身不依靠“后天强化”制造高强的雇佣兵，希尔瓦娜斯经历复杂，某段时间里为邪恶势力掌握，那个势力对希尔瓦娜斯的肉体和思想改造是同步进行的。其间涉及太多秘密，秘密在某些时候等同于“召唤死亡”，希尔瓦娜斯没有让安度因知道得太多。 “既然这样，那就让我来研究出普通人也能承受得起的强化药剂吧！”安度因说。 希尔瓦娜斯知道安度因背后是怎样的庞然大物，事实上，在知道他是那个王室一员后，希尔瓦娜斯对安度因短短几年资金链就断裂三次导致创业失败感到疑惑。‘莫非安度因是落跑王室？资产被冻结的那种？’希尔瓦娜斯没有问。 “研究这种药剂可不是小事，你可能花费甚多还没有进展……医药研发就像在黑暗里走路，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进度，周边没有能给你参照的，能让你坚持下去的除了金钱就是自信。你必须对你的研发团队极富信心，你的资产也要能支撑你没有成果的那段时间……既然你说希望这个药剂平民也承担的起，这注定你可能血本无归。”希尔瓦娜斯难得对雇主说这样多，雇主的生意和她“ 小小”雇佣兵有什么关系呢？就是亏个血本无归又如何？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安度因坐在露台椅子上看雾霭蓝天，此时堪称万籁俱静，脚下的大多数平民们还在沉睡，几乎无人知道在这座新地标大楼里发生了怎样伟大的对话。 丧失理智的人们用身体撞击实验室大门，沉闷的撞击声隐隐传来。合金大门有四层，在二层和三层之间有激光保护层，按理来说只要大楼电力一直正常运作，里面的人就暂时不用担心安全。 至于饥饿……安度因想到了这个问题，他看着全神贯注在试错中的研究员们，真诚希望他们不要面对这个残忍的问题。 三个小时很快过去，外面的撞击声就没有停过，沉闷的撞击声变为令人牙酸的摩擦。 实验室里灯光充足，气温恒定在适合的温度，在实验室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安度因刻意关注时间，研究员们已经急得满头大汗。每一份药品都必须珍惜使用，谁也不知道目前所做的努力是徒劳还是最终能起到作用。 几乎只有一眨眼的功夫。 安度因很难形容这奇异的感受，就像赤手空拳去摸漏电电闸，“转变”只发生在一瞬间。安度因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他的错觉，是精神高度紧张又帮不上忙的自我消耗。他环顾实验室，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再看研究员们，他没有发现有谁和他一样察觉到这样的不对劲。 才跨越了三个城区，远不止于气候剧烈变化的程度，希尔瓦娜斯却眼见着仿佛穿越时空来到赤道。 路况很糟糕，连环相撞的车辆几乎把公路给堵死，一些人从车里走下来，却被另一些看起来显然不对劲的“人”袭击。 就像是末日丧尸片。 那些不正常的人乍看之下和常人无异，却对身边的人有极高的攻击性。希尔瓦娜斯站在货车拉着的盖着防水布的集装箱上，她将金属链条从腰间抽下来提在手里，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状况。事情发生得太快，希尔瓦娜斯被卡在半路，她既联系不上风行者又不知道外界的状况。竟是在这样发达的信息时代体验了身边所见即是世界的感觉。希尔瓦娜斯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朝前一直走找到可以风行者联系的方式，另一个则是返回A市看看她离开时还一切正常的城市现在是什么样子以及是否还能重复此前和她的线人取得联络的操作。 手提细长金属链的女雇佣兵看好时机从货车车厢上一跃而下，落地的同时挥出长链，不算粗的金属链条被甩出水光乍泄地带走离希尔瓦娜斯最近的两个发生异变了的人的脑袋。就像刀切豆腐地连皮带肉把颈椎也打断，希尔瓦娜斯朝前冲刺的同时，握着链条的那只手顺着运动轨迹将可能存在的残留尽可能地甩干净。暂时还不知道异变人群的体液是否具有传染性，希尔瓦娜斯对和这群人相关的一切抱有最高警惕。 吉安娜被她的保镖团队护在中间，包括她在内，每个人都手持枪支。还不到吉安娜本人出手的时机，她的保镖团足够卖力。还没有人将那群极端富有攻击性的人和丧失联系起来，吉安娜听见一个保镖骂瘾君子太多把脑子也吸废掉了。 数量太多，当这些“瘾君子”隐藏在普通人群中，第一眼较难分辨。又由于“瘾君子”们对其他人超乎寻常的攻击意图……吉安娜和她的保镖团队已经看到了几个“瘾君子”攻击无辜路人并抱着对方脸啃的状况。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虽然是叱咤商圈的女企业家，吉安娜对这样异常的事件有超乎寻常的直觉。她直接或间接接触的圈子也包括玄学，在早些年有能力高强的异人给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暗示——他们不能把预言说的太明白，这会损害自身。直到吉安娜接连看到毛骨悚人的人当街袭击啃食同类才将早年的预言和眼前的异状联系起来。 也许是通过嗅觉，也许是通过其他什么，游荡在街上的“瘾君子”盯上了吉安娜一行人。他们不远不近地跟着吉安娜和保护她的团队，如果不看部分“瘾君子”身上血迹和白的黄的痕迹，这些人看着和成群结队对一看就非富即贵的吉安娜一行人有所求的乞丐无异。当他们沾染血腥、猎食同胞，这一切就蒙上了诡异的阴影。就像科罗拉多巨蜥，规模逐渐增加的“瘾君子”们缀在吉安娜一行人后面。 之前还在骂人以消解压力的保镖咬紧牙关，持枪对他们来说不再是威慑——对没有理智的怪物来说是媚眼抛给瞎子看，枪支成了心理支撑。吉安娜想起安度因的医药研发大楼，她出声提醒：“我们去安度因医药研发公司大楼去，这个产业园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四辆防弹级别的改装越野车载着吉安娜和她的保镖团前往安度因医药研究公司大楼。 “铜墙铁壁”给予保镖们安心感，想着“除了他们之外全员丧尸”——他们已经用“丧尸”来替代“瘾君子”，油门踩到底对着试图拦车的“人”直接撞上去也就没有了多大心理障碍。 吉安娜所在越野车被“品字形”的车队护在中间。他们已经发现导航也失灵了，证据就是跟着导航走被严重的交通堵塞堵在马路上。底盘高车身宽的越野车开上人行道的效果就像是收割机经过后的稻田，红的黄的白的黑的将墙体、地面糊得可怖，简直是地狱才会有的景象。 特殊时期有特殊应对方法，吉安娜比她的保镖团更早下定决心为了自己先预设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可威胁到自身的丧尸。 肉糜填满了轮胎纹路，保险杠也撞得坑坑洼洼。车内人们沉默下来，紧张的气势蔓延开，一个保镖顶着违反“不该问的不要问”条例开口—— “这是生化危机吗？” “还不知道。如果这个城市还有什么地方安全，我的第一个答案会是安度因医药研究公司大楼。”吉安娜谨慎地说。她了解安度因不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也是出于对安度因的信任，吉安娜入股了安度因的医药公司，所以她对安度因的研发团队现在在研究的方向和内容也算熟悉。 如果是，那解铃还须系铃人。 如果不是，安度因的实验室安全级别能让她避一避风头——这风头要持续多久？会影响到多远？吉安娜在见到安度因本人前不做揣测。 天气变化转瞬即至。 上一秒还是秋高气爽，下一秒就变成了刺骨寒冬。灰色的雪花片片砸下，打在越野车引擎盖上化为水合着糊在上面的一层血肉沫淌下。身体最先感受到，然后是大脑，所有人产生了穿着单衣闯荡雪原的残酷感觉。 眨眼间就降临的极寒天气让路上的普通人和丧失区分出来。吉安娜隔着一个保镖看车窗外行动不受阻碍的丧失，心想如果这样的异常成为常态，也许丧尸比人类更能适应环境。 脏雪在落到希尔瓦娜斯身上之前就被她奔跑跳跃间带起的气流打开，虽然也有落网之鱼迎头打在希尔瓦娜斯身上，比起寒冷，希尔瓦娜斯的感觉近乎于温暖。经过人体改造的希尔瓦娜斯某种程度来说成了半冷血动物半恒温动物，她在极寒和酷热环境下行动自如不受影响，前者会使她的反应速度一定程度地降低，即使这样也比普通人高出太多。 全力奔跑的希尔瓦娜斯比赛车还要快，在途径超市时，她会冲进去吃掉大量的能量棒以弥补被消耗掉的热量。如此一来，希尔瓦娜斯返回A城花费时间比离开A城所用的还要少。 吉安娜通过虹膜验证和密码锁，她带着保镖们进入大楼。触目一片狼藉。先前高科技感十足的地板、墙壁上有血液喷溅的痕迹，还有残缺的肢体与内脏。黄色的脂肪和深褐色的排泄物经脚步摩擦在地板上涂了个均匀，从足迹上判断，这些拖着下肢蹭着地面朝前行进的丧尸已经离开这里有两个小时了。 吉安娜和保镖们把枪拿在手上先朝电梯间前进。吉安娜推测电梯里应该没有丧尸，但是也不排除电梯运转的动静会将丧尸引来，如果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挤在电梯里的他们容易被外面的丧尸堵在里面挨个击破。 “电梯还是楼梯？”吉安娜记得研究室占了三层，其中一层为研发室，最顶楼是超算。“如果是楼梯，我想我们最少需要爬六楼。” “坐电梯的话……如果被丧尸堵门就完了。”保镖沉重地说。 “那就走楼梯吧。”吉安娜一锤定音。 一行十三人屏着呼吸蹑手蹑脚地顺着楼梯往上走。 一楼到三楼，没有意外发生。 传统恐怖意象里楼梯总占据一角。即使是吉安娜也在提心吊胆、防备随时会出现的丧尸中感觉到疲惫。比落下来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更可怕的是不知何时会落下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意外在四楼转角发生。 即便是装了消音器的枪也会制造出极大噪音，根本就不是里那样神乎其技的静音。当一只丧尸发现了你，随之而来的丧尸群也就是时间问题。 吉安娜带着七人朝上跑，被留下来的五人并非有什么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只是被缠住了又不够幸运立刻挣离。这样就被吉安娜一行人落在后面。 保镖团每个人带了两个弹夹，吉安娜则只带了两只填装满弹药的手枪，一只是和保镖团使用的同型号的枪支，一只则是更轻便易于隐藏的女性手枪。 四楼发生的交战让吉安娜和更幸运的七名保镖的前进之路更为艰难，其实是负面反馈的循环，越是交战，越会吸引来分布在其他位置的丧尸，弹药消耗得越快，受伤甚至死亡的概率也就越大。终于来到六楼，只剩下吉安娜和四名保镖。等终于来到八楼最高保密级别研发实验室，吉安娜身边只剩下一名保镖，只是他身上挂了彩，就目前来说没发现失去理智的迹象。 吉安娜看着在实验室门外用身体蜉蝣撼树般不断发起攻击的丧尸，一些丧尸已经把半边身体的肉撞掉了，剩下半边的肉松松垮垮的挂在骨架上，地上的血肉被踩得像是肉毯子，冲天血气臭味多少掩盖住了吉安娜和硕果仅存保镖身上的气味。 已经是死局了。 看着这一幕的吉安娜心里很难不感到悲观，虽说在大楼的恒温装置运转下，楼内温度比室外的好太多了，经过剧烈运动又分泌出大量汗水和肾上腺激素的吉安娜感受到阵阵冷意。身边的这个保镖也不知何时会丧失理智，吉安娜直截了当地问保镖还有多少子弹。 “只有三发。”保镖苦涩地说。 “加上我这把呢？我射击了五次。” “那还有十八发。”保镖接过了吉安娜递给他的和保镖团队使用的同型号的半自动手枪。 “够用了。如果我们能在清扫完实验室门外的丧尸后赶在下一波丧尸来到前进入实验室。”吉安娜身为唯二的股东，拥有仅次于安度因的权限，这也是为什么她的报表团队在极度危机的形势下不惜以身护她的原因。 被丧尸挂彩的保镖气势沉了下来，进入到实验室里然后获得安度因的医药团队的帮助是他唯一能摆脱丧尸化的道路，他必须为此拼上一切。其他可能性当然会有，他不愿意想太多来分散精力。当只有一条路的时候，踏上去就好了。 吉安娜解下后腰上的那只女士手枪，里面有六发子弹，距离足够近的时候杀伤力会很强大。她要防备一个可能会被变得绝望的同类以及万念俱灰下可能会做出的不理智行为。具体来说，吉安娜不会允许有人试图伤害安度因。 不过离开A城半天，再度回到A城的希尔瓦娜斯发现A城变了个样。 发生连环车祸的汽车堵塞主干道，周遭墙壁街道上大片大片的血污和排泄物在火光下变得愈发难闻。拜突然变得极寒的天气所赐，由车祸产生的火情没引发严重的连环爆炸，街道上除了漫无目的游荡搜索人类的丧尸暂时没有其他人类活动。 希尔瓦娜斯飞速掠过街口街角，朝着心里的目标直线前进。经过的公众显示屏和广告牌还有条不紊地工作着，表面挂着冰霜，部分屏幕像老化接触不良似的闪烁着。高高在上的公众宣传屏幕将由联邦主星发来的新闻资讯传递到街上已经少有活人的A城，希尔瓦娜斯觉得这场面嘲讽得很。 希尔瓦娜斯进入到底下的站点，仿佛时光突然倒退了几百年。乍看之下兔子洞穴似的底下站点四通八达，没有照明系统，进入到里面的人只能根据记忆前进，如果记错了想要返回原点得花上几天的功夫。而这试错的时间足够产生警惕的站点主人做出反应。 这个站点和A城其他两个隐藏在居民区地下和繁华商业街酒吧中的站点不同，这里不接通网络，所有的情报资料储存在站点主人的脑子里，ta抛弃了性别和过去的名字，给自己起代号为“红皇后”。现在想来也是冷幽默了。 找不到线人们的希尔瓦娜斯只得来求助“红皇后”，算是杀鸡用牛刀了，“红皇后”比起人间的什么存在更像是机械降神。 又经过一个小时，希尔瓦娜斯才来到“红皇后”所在之处。 比起地下情报站更像是红皇后的巢穴，这里一点光亮也没有，五感优异如希尔瓦娜斯也只能感觉到“红皇后”的方位。 “您好，红皇后。”希尔瓦娜斯对红皇后问好，“外面除了大乱子，希望您这里一切都好。” “怎么会不受影响呢？”红皇后声音经墙壁折射显得飘忽，声线男女莫辨，强烈的非人感甚至叫人怀疑ta是否能通过图灵测试。“我的搬运工工作大受影响。外面张狂的捕食同类病毒一样传染普通人类的残次品浪费了食物网上传递的能量。这群卑劣的窃贼！” 希尔瓦娜斯安静地听“红皇后”抱怨。 “你来的时候也感受到天气的剧烈变化了吧？”红皇后自顾自转变话题，“就像开灯关灯，开关在那里，总会有人去操纵。你认为有人能操控天气吗？” “没有不可能。”希尔瓦娜斯说，“也许在异能者里面就有这样的人。” “哼～异能者。”“红皇后”飘忽的声音嘲讽和赞美几乎是一个语调，“人类总是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充满贪婪。” 希尔瓦娜斯是人类贪婪之下的受害者——也是某种程度上的受益者，“红皇后”的来历则更为神秘，ta和老风行者们保持着友好关系，风行者从“红皇后”这里获得情报和“建议”，“红皇后”少对风行者提出什么要求。希尔瓦娜斯从知道“红皇后”存在以来，“红皇后”就没走出过地面，却神乎其神地不受外界野心勃勃之辈的打扰。 “你想要知道风行者现在的状况吧？” “是的，请您告诉我。” “放心吧！希尔瓦娜斯。你的亲人们一切都好，她们只是被牵绊住了……A城现在在发生的并不是特例，实际上其他大陆、国家、城市也在遭受这些。有人类行动的地方就会有这样的状况发生啦！” “这种情况有改变可能吗？” “嗯……”“红皇后”发出沉吟似的声音，“如果你家里进入了小偷，你受限于一些特殊原因无法亲自驱逐，而卑鄙的小偷已经在你家大肆吃喝、享受本属于你的东西并一点也不珍惜。如果是你会怎么办呢？” “我会引入能帮我驱逐他们的帮手。” “借刀杀人。”“红皇后”不管自己的措辞和希尔瓦娜斯的并不相同，ta本来也不是在征求希尔瓦娜斯的建议。“你要如何确定你的帮手值得信任？你怎么能确定你请来的帮手不会成为下一个小偷？” “我不能确定。”希尔瓦娜斯说。 “现在，你是这颗星球，小偷是人类，帮手是那群更卑劣的窃贼。” “谁是掌握那个开关的人？” “你啊。”“红皇后”给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回答，“为什么要预设星球没有意志呢和力量呢？” “为什么之前没有？为什么是现在才做出行动？” “没有小偷，也就没有后来引入的帮手。这件事要问人类里面那撮不择手段的野心家。”“红皇后”给了希尔瓦娜斯消化这段信息的时间，两人不约而同静默了一会儿。 “感谢您的启发。您之前说您的搬运工工作大受影响，有什么我能帮助您的吗？”希尔瓦娜斯问。 “有啊，你去帮我赶375只丧尸到这个洞穴里，做完这些你就直接离开去找你的安度因吧，朝南方一直走，你们会相遇。”“红皇后”真的像全知全能的“神”了，发言和作风更偏向邪神。 “我知道了。”希尔瓦娜斯恭敬地离开。 吉安娜和仅剩的一名保镖终于见到了安度因和他的研究团队。 “有办法能救他吗？他被丧尸抓伤咬伤了。”吉安娜除了变得狼狈的发型和衣着，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她冷静优雅又坚毅，在保镖冒虚汗意识出现模糊后代替保镖讲了此前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吉安娜确实做好了一旦保镖变成丧尸就立即将他击毙的准备，却也不准备食言。能救还是要救的。 “我们……没能研究出来‘解毒’药剂。”研究员说。 吉安娜一瞬间庆幸保镖已经无暇听他们的对话了，不然可能会在极度绝望之下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保镖手里的枪还有两发子弹，吉安娜在心里计算过。 “但是我们现在有了新的思路，我们可以研究发生异变的人来获得灭活疫苗。”如果是其他任何制药企业说这样的话，吉安娜都会觉得遇到了骗子。偏偏是安度因的医药研发团队，吉安娜知道的比希尔瓦娜斯更多，后者只以为安度因是王室成员，吉安娜知道安度因是王室唯一继承人。普通民众只知道现在没有王室，比起掌权者更像是节假日和纪念日出来整活的吉祥物，站得更高或者扎得更深的人却知道这皇室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那这样的话还要从门外面回收丧尸？”吉安娜指了指保镖和自己手上的枪，“一共只有八发子弹了。” “实际上……”安度因看向进入低烧昏迷的保镖，“我们可以从这位先生身上采集。”他蔚蓝的双眼中闪烁着悲天悯人的决意，“如果能研发出来，这对所有人都是好事。” “我们头上还有超算实验室。”一个较为乐观的研究员补充。 “那食物问题呢？我们九个人不可能不吃不喝坚持到这疫苗研究出来！”吉安娜提醒道。 “事实上，关于这个问题……”安度因指了指地面，“在七楼一个实验室有防爆防护服，我想应该能应对丧尸的攻击强度。枪械攻击制造的响声容易引起丧尸的注意，激光切割枪也许能派上用场……只要这座大楼电力系统还在正常运转，就不用害怕能量问题。食物我们可以自己培养。我想这里的材料只够我们支撑一个星期。如果一个星期还不行，我们就朝外界寻求帮助。” “说到这里。”吉安娜看向已经开始变得面目狰狞的保镖，“我们先把他控制住。” 安度因和一个身材强壮的研究员合力用两条无菌大褂把保镖捆了个结实，之后理智清醒意志坚定的八个人讨论起A城的异状。 “为什么外界的信号可以穿递进来，里面的传递不出去？不可能是功率问题。” “如果是屏蔽，外面的应该也穿不进来。” “这样全面的单向屏蔽应该提早就要布置装置的。” “还有这个丧尸是怎么回事？真就生化危机了？我们制药公司也不是什么邪恶的保护伞啊。我们都知道的，现在的强化剂研究还只制作出不稳定的半成品，我们甚至还没对外招聘试药人员！” “如果真的是保护伞呢？类似保护伞那样的公司，早就开始做人体实验和改造。” “你们觉得人类可以操控天气吗？”吉安娜将一路过来的状况和在实验室里不谙世事的研究员与安度因讲明，“我不知道现在外面又是什么状况，之前真的下雪了，一下变得极为寒冷。” “地球要毁灭了？”一个信教的研究员喃喃自语，“是上帝要清洗人类的罪孽！”眼睛一下失去高光。 “我更相信是恶魔将病毒释放到了人间！”吉安娜打断道。 那位信教的研究员看起来还是萎靡不振，自顾自在思考着什么。 “强化剂还没做人体实验吗？”安度因对着其中一个研究员问出在座各位都心知肚明的问题，“之前的动物实验里，37％的动物承受不住猝死，余下的63％则获得了更好的身体素质。我想我们可以给每个人一只留在身边，这样遇到不得不背水一战的状况，也有选择要不要放手一搏。” “我同意。”吉安娜作为第二大股东首先响应。 其他研究员也纷纷表示赞同。 这样，每个人都分配到了一只强化剂。强化剂的存放容器造型弄得花里胡哨的，精巧的设计和特别的材质最大程度保持强化剂的活性。 安度因自告奋勇要去楼下弄防护服和激光切割刀——至少先弄来两套，这样装备了的两人可以带回来四套。研究院里面也就两三个人身体素质很好，其他的都是普通宅人的身体素质。如果是外出搜集物资，一次出去个四五个人能相互照应就够了。 计划很美好，安度因也有惊无险地带回了两套防护服和激光切割刀。也许是中二病，切割刀的造型完全模仿了绝地武士的光剑。作为创意提出者的安度因深藏功与名。 计划很完美，疫苗研发也进度稳定，如果一切顺利至少能在材料耗尽前研制出两个版本的。顺带一提，细胞培养出来的鸡肉吃起来没有腥味，如果你乐意甚至可以直接培育出来黑胡椒味或者凤梨口味的鸡肉。 虽然外面兵荒马乱看不到未来，在安度因的医药研究公司大楼里，八个健康人类和一个遭受感染的人类过得挺有盼头。 变故发生在第三天。 一觉醒来，整个实验室空空荡荡，连被捆绑住的受感染的保镖也不见了踪影。 安度因和吉安娜对视了一眼，他们先检查贴身保存的强化剂，东西还在。紧跟着，安度因冲到试验台边。电力系统已经停止运转了，所有培育的细胞都死掉了，可以说前三天的努力付之流水。 “怎么会这样！”安度因遭受打击，几天没刮过的胡茬长出来是他增添了颓废的性感，他的眼神还是那样清澈坚毅，震惊和困惑也一览无余。 “先确定一下他们是不是主动要走的。”实验室从外面无法强行突入，里面的人之所以会一夜之间消失不见多半是出于本人意愿。吉安娜冷静地说，“你觉得冷吗？” “还行。” “等出了大楼就不知道了。我们先把防护服穿上，至少有隔热保温功能，热的话就再脱……不过我不建议这样，至少有一层保护作用。”吉安娜检查了一下已经培育完全的人造鸡肉，“不知道这几块鸡肉有没有被感染……我是建议不要食用为好。现在这实验室只有我们两个了，我认为我们可以现在就注射强化剂。等出去很难再找到比这更安全的地方。”尽管才发生了一起无厘头的集体背叛，既然背叛者已经离开，供电系统又神乎其神地被切断，大门紧闭的实验室只能从内部开启应急响应装置开门，这样一来还留在实验室里、侥幸没被戕害的安度因和吉安娜就是安全的了。 安度因后知后觉发现之前从楼下搜集来的几套防护服都在实验室里，切割刀也是：“这些东西他们都没带走！如果遇到丧尸，他们要怎么办呢？”才遭遇了背叛，安度因就已经开始为背叛者的安危担忧。吉安娜看着这样的安度因心头柔软，她决心要保护安度因的善良——如果她能挺过这针强化剂。 “我是建议给保镖先生一个痛快。”吉安娜对安度因说，“你我都不具备研究能力，不如给他死的尊严。” 这时候的保镖已经全然丧失了理智，他看着吉安娜和安度因直流口水，嘶吼着、喉头滚动着，迫切想要来上一口……甚至更多口。 安度因赞同了吉安娜的想法。提出想法的是吉安娜，执行的是安度因，他用切割刀割掉了保镖的头并捣毁了大脑和心脏，几分钟后之后，保镖的遗体彻底没了动静。 吉安娜和安度因默默对视了一眼，他们取出强化药剂打开了三厘米厚的多层保护壳，强化药剂的无色透明，和影视作品里面的相比朴素得惊人，顺着针头扎进血管注入进血液里，随着血液循环很快就传递到身体各处。 绵长不断、忽高忽低的痛苦火焰似的舔舐二人神经末梢，他们感觉到器官肌肉都被溶解似的，身体里占一半以上的似乎不再是水而是火焰，像是器官组织被外翻到表面，过于活跃以至错乱的感知不停反馈到信息处理中枢。安度因不知道这是好的征兆还是猝死前的感觉器官的狂欢，在天旋地转翻江倒海间，一个高挑的身影再度于他脑海浮现。大脑幻想的画面光怪陆离，乌黑长发的美艳雇佣兵嘴唇一张一合地对安度因诉说着什么后者无法理解的话。仅仅是想着希尔瓦娜斯，安度因感觉连疼痛都缓解了似的，他的意识逐渐涣散最终连脑内幻想也归于一片虚无。 ‘真想再见见你啊……希尔瓦娜斯。’ 一周的时间内，希尔瓦娜斯重复着引逗、引诱、驱赶丧尸到“红皇后”的巢穴入口之一。她观察到接近红皇后巢穴所在的丧尸看起来变得更冷静了，它们进入到地下洞穴更像是出于“自身意愿”而不是希尔瓦娜斯费尽心思的驱赶。希尔瓦娜斯甚至在街头丧尸里看见了安度因公司员工转化而成的丧尸，让她一眼就辨明其身份的是他们服饰上鲜艳的LOGO。 ‘不知道安度因现在怎么样了？已经离开了A城了吗？’希尔瓦娜斯跟时间赛跑似的为“红皇后”捕捉丧尸，“红皇后”说出口的话无一没有实现，希尔瓦娜斯相信了“红皇后”，情感上还是会在思绪放空的瞬间飘落到那个金发蓝眼的爽朗男人身上。 ‘所以应该是被放逐的王室成员了吧……’不然希尔瓦娜斯想不到安度因身边真就除了自己再无其他安保人员的处境。就是再不受重视的皇室成员也会因为其天然继承的血脉受到皇室保护，风行者们接过那个皇室的任务，希尔瓦娜斯才对安度因不设防的处境感到吃惊。 吉安娜在注射完强化剂后的第十二个小时醒来，安度因在第十三个小时。 整个世界在二人感受中焕然一新。就像换了性能更强的主机和显示屏来跑游戏，其实游戏还是那个游戏，感觉却像是升级换代了似的。 具体到自身，安度因和吉安娜感受到身体里力量充沛，他们产生了一种仿佛只要想做就没有做不到的事了错觉，这让他们在苏醒过来的头几分钟飘飘然。 “哇哦。”吉安娜当着安度因的面捏碎了桌子一角，“我想这个实验室已经不要紧了？” “没事的。”安度因摆了摆手，他站起来舒展身体原地活动了几下，“我们找个代步工具，其实我们还有一点研究的副产品，我想这应该能派上用场。” “什么？能量防护罩？”吉安娜开玩笑。 安度因大笑：“你说的这个更好！我指的是把其他液体变成汽油的便携装置。” “什么！这不符合能量定律！”吉安娜是真的吃惊，这才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副产品，安度因要是把这个装置当做商品注册专利并推入商品市场，他完全可以凭借这个摄取可原地买地建国的财富。 “实际上，研究出来的时候，我们也很吃惊。”安度因说，“我给研究员们的待遇很好，他们也签了保密协议，所以我得说我十分感谢他们。” 吉安娜沉浸在震撼中，她相信安度因不是不明白这个副产品代表着什么，只是他志不在此，所以一直到今天才一副“我们去买烟的时候也买个打火机”的轻松口吻将这震撼的事实告知与她。 带着切割刀、液体变油装置和三套防护服的安度因和吉安娜走到了吉安娜和她的保镖团来到这里时的越野车。万幸，丧尸对越野车不感兴趣，吉安娜上车检查了一下，选了一辆油量最多的。 天气是正常的天气，穿着防护服的安度因和吉安娜甚至感觉到热。 “我们的代谢频率变快了。”安度因抓了抓面颊的胡须，粗硬的胡茬和指甲摩擦发出“刺啦”的声音，二人的头发都变得更长，从A城异变开始到二人决心闯出去到安度因的国家去，中间只过了四五天，两人头发增长的部分像是经过了两周。 “听力、视觉和嗅觉也增强了……我想你其实已经成功了。安度因。”吉安娜负责开车，她一边注意路况一边跟安度因说话，“是不是在你身上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安度因笑着抓了抓头发，这让他长长了的头发变得更凌乱：“我想我很幸运，总是遇到能帮我一把的人。” 漆黑的越野车平稳迅速地开出去，经过了四五天的A城更破败了。在开出安度因的大楼所在的繁华城区，吉安娜奇怪道：“你觉不觉得对繁华城区来说，这里的丧尸数量过于少了？” “也许他们游荡到其他地方了。”安度因朝车窗外张望，他在试图寻找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此时此地的人。 吉安娜接受了这个说法。 希尔瓦娜斯赶最后四只丧尸进入到“红皇后”的巢穴里。 375只丧尸不是小数目，巢穴却像是黑洞来者不拒，希尔瓦娜斯只见格外乖巧进入到巢穴的丧尸，不见之前她赶进去的丧尸试图出来。 ‘红皇后会怎么利用这些丧尸呢？’这样的问题在漫长的一周内只出现了三四次，希尔瓦娜斯知道什么时候该有好奇心什么时候不该有，实际上面对“红皇后”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像是在面对深渊，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希尔瓦娜斯庆幸自己不是“红皇后”的捕猎对象。 “红皇后”善于利用其他存在来完成自己的目的，好像只要ta想要的就没有达不成的。 希尔瓦娜斯目送第375只丧尸消失在较为扁平圆滑的洞穴口，确认这一批的丧尸也没有要逃出来的迹象，希尔瓦娜斯转身离开。 她要去找安度因了。 希尔瓦娜斯在A城爆发丧尸危机后的抵十三天追上了安度因和吉安娜的车辆。 三个人互相之间都认识。安度因一点没掩饰自己看到希尔瓦娜斯的兴奋，他甚至立即冲上前来做出拥抱的姿势。即使是这样心潮澎湃，安度因仍是绅士的，他把是否要接受这个拥抱的权利交给希尔瓦娜斯。 风尘仆仆的希尔瓦娜斯按捺不住想要微笑的冲动。安度因已经朝前冲了七步，她只需朝前走两步就贴近了安度因的胸膛。安度因立即收紧双臂将希尔瓦娜斯拥抱在怀中。 敞开着防护服的吉安娜从驾驶座探出头看在车旁拥抱的两人：“抱够了就先上车，如何？”吉安娜的头发长得很快，她把金银相间的长发编成马尾辫，马尾随着她手肘压在车窗上上身朝外探的动作落下来晃啊晃的。 希尔瓦娜斯拍了拍安度因的背，两个人分开了。 “你看起来跟狮子一样。”希尔瓦娜斯看安度因一头半长金发在风中飘摇，安度因没带梳子在身边，每次需要打理头发都是用手指作梳子来使用。有一些头发纠缠起来像是雄狮子的鬃毛呈现出纹路感。 安度因有些羞涩地抓了抓头发。 “我们还带了三套防护服，切割刀的能量暂时得不到补充，不过长度是短刀和胁差之间，硬度也可以，就是做短棒来用也没问题。”安度因和希尔瓦娜斯一起坐到后座，他给后者展示两把切割刀刀柄如何拼接在一起形成更长的一根棒子，“因为我和吉安娜带了所有的切割刀出来，所以每个人拼三根也绰绰有余。目前还没遇到打击过程中会彼此脱离的状况。” “我知道了，谢谢。”希尔瓦娜斯接受了安度因的好意。“我也会开车，要是您累了，我来接替您开车。”希尔瓦娜斯和吉安娜在后视镜对视上了，希尔瓦娜斯主动示好。 “我们要一直朝南边开，中间会需要至少借助水上交通工具……在这种时候航空公司已经不能指望了。你会开游艇吗？” “学过。”希尔瓦娜斯回答说。 “我也会！”安度因展示尾羽的雄孔雀似的。 “那太好了。”吉安娜哼笑着说，“也许你已经知道了安度因的身份。” 希尔瓦娜斯低声说出那个联邦国家的名字。 “我是那个国家王室的唯一继承人。”安度因认为自己有必要对希尔瓦娜斯重新介绍自己，“我的完整的名字是……”安度因说了半分钟才把名字完完整整地说完。 希尔瓦娜斯难得地感到惊讶：“据我所知，你现在已经是国王了。” “是的……所以我现在必须要回去，回到我的国家。”安度因半垂着眼睫，他同车厢内的两个女人讲述她们已经很熟悉的创业史，“我这样做是想更深入地了解这个国家，不只是我的国家所在的联邦主城，还有其他的平时存在感更微弱的。我想都看一遍。” 希尔瓦娜斯和吉安娜不约而同想到安度因的第一次创业是开办志愿者公司，最后因为资金链问题宣告破产。 “那些自作聪明的人不会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希尔瓦娜斯低声说。 安度因默认了希尔瓦娜斯的话。 继承人可以仁慈，甚至国王可以仁慈，整个王室不会仁慈。在幕后影响全球经济政治局势的王室不会允许有人胆敢欺骗他们的成员……尤其安度因是他们的继承人。现在已经是国王了。安度因本打算等强化剂完全版研制出来后将它在市面上推行，凯旋而归，却没想到天灾人祸来的更快。 之后两天的路，安度因、吉安娜、希尔瓦娜斯换着开车。 这两天内相遇的过客中，让他们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从更远的G城往A城开的夫妻，他们要去A城找在那里上班的一对双胞胎。 “我知道可能去了那里也会失望，不这样做的痛苦更难承受。”这对夫妻从吉安娜和安度因口中得到他们离开A城前所见所闻后，这样对三人说。 坐在后座的希尔瓦娜斯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问这对夫妻他们的孩子的具体特征。虽然如此，灵敏的听觉还是叫希尔瓦娜斯将夫妻俩的不问自答的内容听了个清清楚楚。她记得自己往“红皇后”那里赶的丧尸里没有这样特征的，于是松了一口气。希尔瓦娜斯挂念自己的姐妹亲人就像这对明知A城已经陷落却还要去亲眼见证努力找寻自己的孩子们的夫妻，她希望这对夫妻能得到满意的答案。 在没有遇到其他人的时候，三个人轮流讲之前的经历。希尔瓦娜斯讲了在离开A城的当天就遇到异变，她无法和风行者取得联系，想回到A城问在那里的线人，却没有收获，只得朝南边走。 “半个月前和我的姐妹们取得联系的时候，我得知我的妹妹正在安度因的国家执行安保任务，所以我想不如去那里试试运气。” 安度因和吉安娜默契地没有追问希尔瓦娜斯是否风行者的大本营就在安度因国家所在大陆上或者附近，这个问题太敏感，即便希尔瓦娜斯和他们相处的很好，涉及到家族机密也会有不愉快的可能。 吉安娜讲完后安度因立即苦笑着说他绝无做“保护伞公司”的野望。 两个女人心领神会地笑起来，气氛很轻松。 要说三个人对彼此都互相有相当程度的了解，现在进行的聊天比起功能性的更是打发时间增进感情，他们从对方语言表述习惯上归纳出性格特点，有时候会在轮到自己发言时有意模仿。有时候被模仿的人立即能反应过来，有时第三人都开始笑了才反应过来。虽然长途漫漫，路途上会遭遇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也许一路平安，也许需要过关斩将经历艰难险阻，至少现在，三个人的笑声一直要飞上蓝天拥抱太阳似的爽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