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旧事

    出发当日，皇后会在皇帝身边一同观礼，而妃嫔们只能站在后边某处，相隔的距离就很远了。萧玉襄假装不在意，却还是忍不住把目光望向远方，那是楚元汀的方向。

    从贺兰雪出生，再到自己身体恢复，萧玉襄的荣宠都不复往日。曾经她是最得宠的，如今边良人得宠，有时还能胜自己一头。萧玉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览池的事情。

    她不在意自己的荣宠，她只是担心楚元汀的安危，还有申玥。萧玉襄是在楚元汀之后拜君慎言为师，她回想起那一天，见到他们三个人，只觉得以前的日子真是有趣。

    虽说男女有别，但那时候他们年纪尚小，用不着那么讲究避嫌。楚元汀和申玥坐在一处，萧玉襄和君慧贞坐在一处，在一个屋子里听君慎言讲课。

    学生里面，楚元汀年纪最大，明白的东西自然最多。君慎言也看得出来，萧玉襄是孩子们里面最有灵气的。到了夏天，暑热难耐，君慎言也不想逼孩子们听课，让他们上午练字，中午的时候已经替他们切好了西瓜。

    那一年的西瓜特别好吃，萧玉襄记得他们四个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萧玉襄的脸上沾了一颗西瓜籽，楚元汀伸手替她拂去了。君慧贞见此，拉了申玥往旁边走：“哥哥，我太热了，我们去井边打水洗脸。”

    到了井边，两个人只是在旁边的树下面乘凉。申玥问君慧贞：“你不洗脸，拉我过来干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萧姐姐和楚哥哥感情很好呢。”

    “难道我和你们感情不好吗？”

    “不是的，他们是……哎呀，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我走了，你自己看井吧。”君慧贞很羡慕萧玉襄，因为楚元汀是和她互相喜欢，而且楚元汀也不是个不开窍的。

    到了申玥，他总是比别人迟钝一点。做什么事情都是，他很努力很认真，但他的脑子有时候就是转不过来。君慧贞有时候想，她喜欢这个义兄，别说萧楚二人，怕不是连君慎言都要看出来了，只有申玥本人不知道。

    申玥真的在井边看着井里面，井水倒映着他的脸，心下思忖：井有什么好看的？

    龙太尉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去边境，当然，他们带的兵马并不多，最主要的兵马粮草还是要在边境征收。战事扩大，莫诺罕都护府加大了征兵的力度和范围，肯定会在龙太尉到达都护府中心城修整之前准备完毕。

    征人征物，边境地区的百姓当然不得不配合。但是无数小官狐假虎威，侵吞钱款，给到百姓手里的补偿远远低于市场应有的价格。更何况，在乱世，那些东西价格是比平时高的。而到小官手里的钱，也不知道上面过了几道手。

    至于强行征兵，可以不征的范围里面也要拉人强行充数的，有多少也不得而知。就在一片混乱之中，莫诺罕都护使还是十分满意手下交上来的成果，他也能给龙太尉一个交代。

    龙太尉虽然神勇，还有楚元汀和申玥两个徒弟帮忙，但魏军也没能做到一下子扭转局势。这一仗，打得很吃力，过了一段日子，不说收复失地，阻止柯察军继续侵犯倒是做到了。

    在昭阳殿，萧玉襄抱着贺兰雪哄她睡觉，平才人也来看望她们。平才人说：“今天倒是冷清。”

    “昭阳殿冷清很久了。不过还好，小婴儿总是闹腾，我也不至于无聊。”萧玉襄说。

    “风华殿的姚美人从之前的良人加封为美人，这还是她第一次得到加封呢。”

    “那边现在有两个美人，也不知道将来谁是主位。”

    “永巷最近也就这么两件事，另一件事就是凤藻殿的明更衣怀孕。”

    “边良人承了不知道多少恩泽，却不见有孕，反而是明更衣有福气。”

    “凤藻殿的明更衣有孕，只是陛下没有给她加封，只是给了赏赐。”

    “陛下的心思不是我们能猜到的。明更衣出身不高，又不得宠，还有个杨婕妤压着，日子也是难。今天怎么不见王才人和成更衣一起过来？”

    “春日犯懒，王才人贪睡，留在德庆殿也不知道有没有起。成更衣去椒房殿找两位公主玩耍了。”

    “成更衣能跟那些小孩子玩到一块，心境也好，很让人羡慕。”

    这天晚上，贺兰明夜到昭阳殿留宿。贺兰明夜并不是不来这里，只是来得不勤，这段日子更是偶尔才见萧玉襄一面。萧玉襄说：“妾身没想到陛下今夜到来，未做准备，只怕失了礼数。”

    “是我不让他们通传，玉襄是在怪我？”贺兰明夜说。

    “妾身不敢。”

    “这段时间，是我冷落了你。”

    “边关吃紧，陛下忧心忙碌是自然的。妾身只是天子侍妾，又岂敢抱怨呢？”

    “雪儿应该长大了不少，我们一起去看看。”

    “妾身还以为陛下不喜欢公主。”

    “公主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我需要一个继承人。”

    过了几个月，明更衣生下一个女儿，但明更衣还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就走了。明更衣生孩子的时候，凤藻殿的人都是手忙脚乱。符更衣倒是看到，杨婕妤跟接生婆说了几句话，又塞了一些钱。

    符更衣看着明更衣的尸体和哭泣的女婴，心下也有些难过。但她人微言轻，自己又有把柄在杨婕妤手里，她就算告发成功，杨婕妤势必会和自己鱼死网破。

    说到底，人是不能做坏事的。行得端未必有好结果，做坏事也未必会被揭发，但符更衣帮杨婕妤做坏事，代价却反噬到跟自己一同进宫的好姐妹身上，心下只是唏嘘。

    明更衣怀孕的时候，她每天都期待着孩子出世，哪怕是个公主也好。杨婕妤表面上关心，背地里却打了那么狠毒的主意。符更衣想，若怀孕的是自己，杨婕妤也会毫不犹豫地扔掉自己这颗失去利用价值的棋子。

    符更衣抱着女婴，好生哄着，这时候，杨婕妤过来抱孩子，皇后一行人也在。符更衣跪下请安，之后说：“妾身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但是明更衣年纪轻轻就去了，妾身实在悲痛。妾身斗胆，想为小公主命名。”

    “你说吧。”赵皇后说。

    “贺兰思，她不能忘记怀胎十月生下她的母亲。”符更衣说。

    “好，我会告诉陛下。想来，陛下也会同意的。”赵皇后说。

    前线吃紧，这边不能大办葬礼。贺兰明夜追封明氏为良人，以良人的礼仪下葬，但葬礼确实仓促了些。至于四公主，贺兰明夜无暇关心，按照规矩扔给杨婕妤抚养。

    现在有两件令贺兰明夜高兴的事。其一，前线虽然吃紧，但战线已经向北，小部分失地已经收回。其二，萧玉襄再次有孕，贺兰明夜希望这次一定要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