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新丧
今天的清晨,贺兰明夜本来抱着小顺子酣睡,却突然听到陈内监的声音。贺兰明夜问:“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奴才给陛下请安。刚才德庆殿宫人来报,今天早上发现江良人殁了,大概是在昨天晚上去的。”陈内监说。 “知道了,我等会儿去德庆殿看看。叮嘱掖庭司,这件事必须查清楚。”贺兰明夜说。 “诺。”陈内监退下。 “是你?你杀了她?”小顺子说。 “不是我,她是我的妾室,我有什么理由非要杀她?”贺兰明夜说。 “就是因为我看她跳舞吗?既然这样,你不如早点戳瞎我的双眼,以免我看别人!她才多大啊,那正是一个女孩子最好的年纪,你就是不喜欢她,把她放置冷宫给条生路不行吗?” “顺儿,不是我。我不会骗你,没做的事情就是没做。之前太医也说了,她心思郁结,病在内里。” “我也希望你不是那样的人,否则我就太失望了。那个温柔的太子哥哥,再也不是我的哥哥。” “我永远是你的哥哥,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那我就只能遗憾了。”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不会有任何遗憾。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定不要遗憾。” “这次,我信你。” 贺兰明夜到江良人的房间,王才人、平才人和成更衣都在那里,显得十分伤心。贺兰明夜拉下江良人的面纱,她的表情非常宁静,走的时候应该还在睡梦之中。贺兰明夜突然有点同情这个他从未宠幸过的女人。 贺兰明夜轻轻盖上面纱,对她们说:“江良人英年早逝,我理解你们的悲痛。但是王才人,你还有身孕,以后,还是尽量不要接触这些事情。孕妇体弱,我怕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你和胎儿。” “诺。”王才人说。对她而言,说不嫉妒江良人得到加封,那肯定是假的,但昔日的姐妹一朝变成冰凉的尸首,不伤心是不可能的。 “诸位节哀顺变。这件事我一定会让掖庭司调查清楚,不会让江良人枉死。德庆殿从明天开始会有灵巫连续作法七天,一是超度亡灵、驱除邪祟,二是为你们,尤其是王才人和孩子祈福。年纪轻轻就去了,终究是不吉利的事情。”贺兰明夜说。 “谢陛下垂爱。”三人说。 过了几天,永巷诸妃都到了椒房殿。请安入座之后,杨婕妤问:“今天不是请安的日子,不知皇后为何召大家前来?” “这是陛下的意思。”赵皇后说。 “看来,一定是有什么大事。”萧玉襄说。 “萧婕妤说得不错,而且这件大事,还与你有关。”赵皇后说。 “和我有关?”萧玉襄说。 “江良人之死,诸位都是知道的,陛下命掖庭司调查,确实调查出了一些东西,”赵皇后令身边的侍女把东西放到萧玉襄身前,接着说,“萧婕妤可认识这些东西?” 王才人看到,萧玉襄面前的托盘中装的东西是一些名贵的补药,然后说:“回皇后,这是萧婕妤之前送给妾身的,妾身后来心疼江良人久病不治,又转送给了江良人。” “太医验过了,这些药材是真的补药,但里面添加了一种叫做‘莎卡莎’的粉末。那种粉末出自西域,在西域那边十分名贵,中原就更少见了。”赵皇后说。 “妾身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萧玉襄说。 “这种粉末怎么了?”王才人问。 “这种粉末是米白色,溶于水中后无色无味。一些垂老重病或者身受重伤的人,常常疼痛难忍,这种粉末可以用于止痛。但是,如果给普通人长期服用,虽然可以缓解身体的各种不适症状,但是毒素积累过多,有可能身亡。”赵皇后说。 “皇后,妾身万万不敢。”萧玉襄说。 “皇后,这些药材,妾身自己也吃过一些,只觉得呕吐感减少,人也精神了。后来怜惜江良人才将剩下的都给了她,妾身万万不敢存害人之心。如今想来,若是妾身全吃了,实在是后怕。江良人无辜,请皇后一定要为她主持公道。”王才人说。 “萧婕妤,这些药材从何而来?”赵皇后问。 “回皇后,这是陛下之前所赐,来自掖庭局。妾身还没来得及煎服食用,就听说王才人有身孕,于是借花献佛送给了王才人。”萧玉襄说。 “萧婕妤和王才人都接触过那些东西,你们现在都不能洗脱嫌疑。但你们身怀六甲,身份又贵重,就连我也犯难了。”赵皇后说。 “一前一后怀孕,谁先生下儿子,差别可就大了。”杨婕妤说。 “没有做的事情就是没有做,谁能知道有没有其他人动过药材,然后就凭空诬陷别人。”萧玉襄说。 “我可没说是你,王才人都还没说什么,你怎么先急了?”杨婕妤说。 “皇后,妾身可以以自己和孩子以及萧家所有人对天发誓,如果我有害人之心,那么我、我的孩子、我的娘家人全都会不得好死。”萧玉襄说。 “萧婕妤向来对鬼神敬而远之,这下倒开始发誓了。”杨婕妤说。 “杨婕妤,你过分了。”赵皇后说。 “妾身为江良人惋惜,一时激愤,才失了礼数。”杨婕妤说。 “好了,今天到此为止,药材的事陛下是知道的,你们今天的辩白我也会告诉陛下。”赵皇后说。 “清者自清,妾身相信陛下和皇后会还妾身一个清白。”萧玉襄说。 “妾身也是。”王才人说。 “散了吧。”赵皇后说。 “妾身告退。”众人行礼告退。 姚良人、郝才人和边才人回到风华殿,关着门说话。边才人说:“两位姐姐怎么看今天的事?” “事有蹊跷,如果萧婕妤真要暗害王才人,怎么会用这么明显的招数。”郝才人说。 “如果说是王才人,也不无可能,萧玉襄出身比她高,还比她得宠,虽然肚子小两个月……”姚良人说。 “江良人虽得加封,却从未承宠,王才人有什么理由害她呢?”边才人说。 “未承宠加封两级,有孕却未得加封,你觉得呢?”姚良人说。 “如果真是她做的,那也太可怕了。”边才人说。 “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既然说了那个粉末产自西域而且中原少见,又是谁如此博学这么快就辨认出来?”郝才人说。 “说不定幕后黑手打着没人认得出的主意这么干,却没想到被认出来了。陛下身边当然多奇才。”边才人说。 在德庆殿那边,王才人想起自己之前吃过那些药材所熬的汤药,越想越害怕,赶紧叫了太医请脉。 太医说:“臣今天问过掖庭司的人,说这个粉末本来也是西域的名贵药品。凡事过犹不及,少用是药物,多用是毒物。王才人既然说了自己只吃了三四天,想来只是有益无害。有身孕在身,过度担忧反而有损身心,还请才人多多宽心。” “太医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王才人说。又让身边的侍女给了一点赏钱送太医离去。 “你觉得,这件事真的是萧婕妤干的吗?”成更衣问王才人。 “不知道,但你们一定要相信,绝对不是我干的。我怎么可能害江妹妹,怎么可能陷害别人?”王才人说。 “事有蹊跷,我们不能轻易下定论。我唯一希望的,就是我们三个平安,以及王妹妹的孩子能顺利生下来。”平才人说。 莎卡莎粉末的事情,有头无尾地过去了。证据不足,皇帝皇后不会轻易开罪永巷的妃嫔,更何况她们二人都身怀六甲,尤其需要静养。 贺兰明夜到昭阳殿陪着萧婕妤,两个人在榻上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而亲昵地躺着睡觉。小顺子和云儿站在殿外。云儿又看着小顺子,本来想告诉他一个秘密,但想了想自己的承诺,还是作罢。 云儿想起今天早上去德庆殿那边代萧玉襄祭奠的事情,江良人正是今天头七,德庆殿还有灵巫跳神作法。云儿看到江良人偏殿的院子有一从竹子枯萎,只感叹物通人情,人走了,连竹子都枯了。 云儿随口一说:“好好的竹子,怎么就黄了?” “云姐姐,你看到了什么?”江良人的贴身侍女雁儿问。 “就这竹子,还能有什么?” “有些话我一直憋在心里,却没个人说话,难受得很。” “你可以告诉我。” “好姐姐,你答应我,一定要保密,好不好?” “我一定保密。” “我知道江良人的死跟萧婕妤绝对没有关系,跟王才人也没有关系。” “清者自清,萧婕妤不会介意那些诽谤的。” “你看到那些竹子了吗?如果你仔细看,还能看到土翻过,还能看到那里有药渣。江良人自从生病之后,不仅茶饭不思,连一口药都不肯喝。但让太医诊治是陛下和皇后的意思,我们也不敢违逆,只好把药倒掉,然后说良人喝了。我想,这竹子就是被那些药材里的那个粉末毒死的。” “你为什么不把这些告诉陛下和皇后呢?” “陛下和皇后并未开罪萧婕妤和王才人,如果我揭发此事,江良人和我都会担欺君罔上的罪名。江良人已逝,就让她安静地去吧,不要再添什么烦忧了。” “好妹妹,我求萧婕妤让你到昭阳殿怎么样?” “不用了,我替江良人守完丧,会过去伺候平才人。我告诉你这些,只是觉得你是个信得过的,我心里难受。” 小顺子发现云儿一直盯着自己出神,开口说道:“你盯着我干什么?” “啊?”云儿才从思绪中缓过神来,“我只是看天,没看你。”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