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小惊喜
膝关节置换手术在常人想象中是个很大的手术，但实际上，这个手术在技术层面上已经非常成熟，整场手术做完只用了一个多小时，而且病人可以选择全身麻醉还是局部麻醉。 兰尼告诉亚恒，局部麻醉会让你恢复得快一些，亚恒自然而然选择了局麻。手术的时候亚恒非常清醒，他看不见自己的腿变成了什么样子，无聊的时候兰尼会抽出点时间跟他交流，总体来说，亚恒在很轻松的状态中接受了手术。 比起亚恒，在手术室外打转的克里斯就焦虑多了，期间他给父母甚至阿尔文都打了电话，希望能得到一点安慰。 手术室的灯暗下的时候，克里斯都没反应过来。 是不是结束得太快了？克里斯想。 “手术非常成功。”兰尼很贴心，他先从手术室出来给克里斯吃一颗定心丸，“你哥哥也很好，不过他还是得在复苏室观察几个小时。” 克里斯向兰尼表示感谢，亚恒被推出手术室时果然还醒着，他简单地安抚了克里斯几句，让对方不用替自己担心。 亚恒没有接受全身麻醉，不过麻醉效应持续的时间估计是他最舒服的时刻，兰尼嘱咐他抓紧时间休息片刻，因为后边他得打起精神和疼痛作斗争了。 术后疼痛在所难免，兰尼不会让亚恒硬扛着，只是他倾向于用药物让疼痛控制在人能忍受的范围内。完全免除痛苦会让人的疼痛阈值下降，并对止痛药产生心理依赖，这不是件好事。 有一件事兰尼曾经告知过亚恒，手术须知上也写得清清楚楚，很可惜亚恒当时没太注意——局部麻醉手术有几率造成排尿困难。 被插导尿管这件事让亚恒在住院的三天内都很难为情，克里斯坐在他病床边削橙子的时候，他甚至有点疑神疑鬼。 “你在笑什么？”亚恒盯着克里斯，像受伤的花豹盯着一只瞪羚。 克里斯抬起头来，无辜地说：“我没有笑。” “我知道。”亚恒隔着毯子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他笃定地说，“你肯定很想笑。” 克里斯搁下手里拿个削了一半的橙子：“哥哥，我不知道麻醉剂还有让人变得多疑的副作用。” 说真的，在克里斯看来，他哥那副“我洞悉一切”的表情十分、非常、特别欠揍。 可惜长幼有序，克里斯不会殴打哥哥，更不可能欺负病号。比起当年受伤住院的时候，现在的亚恒不知道温和了多少倍，克里斯已经非常感激了。 亚恒住院的时候，克里斯既要负责照顾，还要盯着亚恒公寓简单装修的情况。手术后亚恒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深蹲，手术腿弯曲的角度也受到限制，座椅和马桶需要加高，洗澡时也需要器具辅助，好在公寓本身多数设施都是为腿部受伤的亚恒特别装修的，这时候需要改变的东西并不多。 出院当天，大忙人老莫特利抽出了宝贵的时间，与妻子一起来接亚恒和克里斯。亚恒不在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相处非常融洽，多了个亚恒，除了克里斯一直在尝试活跃气氛，另外三个人都沉默得很。 老莫特利真的有点老了，鬓角的银发只有染色才能拯救。他和亚恒坐在车后座，等克里斯将车驶出医院，他才问亚恒：“真的不回家住吗？” “谢谢您的好意，我还是不打扰您和……阿姨的生活了。”亚恒说。 严格来说，克里斯的母亲没有对亚恒做过什么不好的事，但她和亚恒只差了十几岁，一不小心变成两代人确实有点尴尬。 亚恒这么说了，老莫特利就不再坚持，只是让他保重身体，并且叮嘱克里斯好好照顾亚恒。 在家不比在医院，虽然社区的护理人员每天都会上门帮他复健，但在没有医护人员的多数时间里，亚恒还是很需要别人帮助的——即使他不太想承认。 术后疼痛是非常难过的一关，刚到家的前几天，亚恒经常在半夜被疼醒。他的止痛药被克里斯保管着，为了不吵醒弟弟，亚恒有时候一晚上都无法合眼。而从克里斯的角度来看，哥哥白天打瞌睡的时候变多了，他向兰尼询问这种情况是否正常，兰尼让他记得给亚恒少量止痛药。 比起很多人，亚恒对疼痛的忍耐力非常强，他甚至没有跟克里斯提起自己腿疼的事，毕竟着有点丢脸。 如果克里斯知道狄龙是匹什么样的马，现在就回感叹亚恒和这匹白色的纯血马太过相似，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克里斯不动声色地将止痛药混进了亚恒每天服用的消炎药内，这很有效，亚恒的脸色比前几天好多了。 “我知道你很痛。”回医院拆手术钉的时候，兰尼按了按亚恒的肩膀，“不过接下去的每一天，你都会比前一天好一些，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右腿的膝关节就会像原装货那样好使。” 想起家里的那几匹马，亚恒觉得一年的康复期实在太长了：“我最快什么时候能扔掉拐杖？” “半年左右。”兰尼给出一个保守的数字，“你的情况比很多病人要强，不过我劝你不要太过心急，如果你不想腿里那玩意提早退役的话。” 对别的病人，兰尼必须劝说他们和他们的家属，不要让病人总是躺着或是坐在轮椅上，尽早走动对病人来说是件好事。可面对亚恒，兰尼则是劝克里斯看好他哥，别让他虐待自己的伤腿。 兰尼看人很准，就在他和克里斯说话的时候，亚恒已经指定好三个月内抛弃拐杖自由奔跑的计划了。 手术之前，亚恒的腿只是不太灵活，动作幅度太大和天气变化时才疼。做完手术他就变成了每天多数时候都在疼，只能在吃完止痛药或者疼痛的间隙里休息，之后他要去康复医院做复健，每天都很忙。 忙得都快没时间想念他的马了。 在他手术后的第十天，阿尔文才露了个面，这家伙说最近有点忙，还拿了一沓文件给亚恒签。 拿起签字笔，亚恒问了一句：“你究竟想干什么？” “卖个关子，”阿尔文搓了搓手，笑着说，“我打算给你个惊喜。” “谢谢，你只要不给我带来惊吓就很好了。”亚恒签下自己的大名，把文件丢还给阿尔文。 “你还好吧？”阿尔文还是关心老朋友的。 “还好。”亚恒给了对方一个敷衍的笑容，“又死不了。” 他让康复师给他加训，腿部的疼痛自然跟着增加了。 “别那么着急。”阿尔文说，“马都很好，可能就是……有点想你。” “我也很想他们。”亚恒真的很想见一见那些可爱的大家伙，“昨天我给赛马医院打电话，他们说狄龙的情况不错，他很乖。” 阿尔文的嘴角抽了抽，狄龙和“乖”这个字能联系到一起，这可真奇怪啊。 他离开后，克里斯才从学校赶回来，这个大男孩儿进门的时候冲得太快，来到亚恒身边的时候脸颊泛着好看的粉色，绿色的眸子泛着水光。 怎么说呢，应该是女孩子们喜欢的那一款吧。 “我觉得你不需要每天都盯着我，”亚恒随手抄起拐杖给对方看了看，“用这个我已经能走路了。” “哥哥。”克里斯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觉得很奇怪。” “什么？”亚恒发现克里斯越来越不懂得按常理出牌了，这不是个好习惯。 “为什么他们都不来看你？”克里斯说着就生气了，“那个人那时候把你抱得那么紧，现在你需要人照顾，他为什么不出现？” 因为他是一匹马啊。亚恒苦笑着扶住额头，在心里为塞万提斯叫屈。 克里斯不知道“哥哥的男友们总不来”的真实原因，倒是能看出亚恒表面上的尴尬，作为一个二十四孝好弟弟，他是真的很担心哥哥被骗财骗色。 “他们应该来。”克里斯说。 “谢谢你关心我的……情感生活。”亚恒强忍着笑意，右腿膝盖的痛感变得更明显了。 因为暴打女友家属而被分手的大男孩以过来人的姿态教训起了兄长：“你别不当回事，我觉得这很能说明问题，难道你要恢复之后跟他们再续前缘？他们好像根本不关心你！” 面对气呼呼的弟弟，亚恒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克里斯，你知道的，人总会有点特殊情况——” “丢下做完腿部手术的恋人不论不问？”克里斯大放厥词，“那是畜生才会干的事！” 农场的四个畜牲加赛马医院的那只，五匹马无一幸免全部中枪。 亚恒心想，其实克里斯没有说错，他们几个确实是……那啥。不过有一点，亚恒感觉自己还能替他们辩护一下：“他们没有不关心我。” 克里斯说：“他们没有打电话给你。” 亚恒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要耗尽了，他顿了顿，尽量让自己好好跟弟弟说话：“我知道，我知道，你哥不是个傻子，不会被人骗得团团转的。你这几天真的累坏了，不然不会像现在这样胡思乱想。” “我才没有胡思乱想。”克里斯压低声音。 如果克里斯对面坐着的是塞万提斯，塞万提斯现在会选择软言软语表示自己心疼对方，他保证克里斯会哭着喊着说世上只有哥哥好。很可惜亚恒不会对克里斯说这些“让他听了就反胃”的话，他只是坚持克里斯已经累得思绪混乱了，然后点了两份外卖，让克里斯先洗个澡然后休息一下。 等耳边安静下来，亚恒终于有时间思念他的马了。现在距离他离开农场已经过了近两个月，寒冬已经过去，春天即将来临。他想念扬闪着金光的红色皮毛，哈萨尼动不动就翘起来的小尾巴，吉尔伯特漂亮但容易打结的长鬃毛以及塞万提斯身上的白色斑点。 狄龙是否跟他一样，忍受着疼痛接受训练呢？ 因为经常要去康复医院复健治疗，他没办法让克里斯带着他从农场往返，直到窗外的树枝被鲜嫩的绿色覆盖，亚恒才得到了之后可以在家练习的好消息。 这时，阿尔文居然穿着身得体的西装来到亚恒的小公寓里。 “铛铛铛铛，我带着‘惊喜’来了。”阿尔文拿出了一份文件，将之搁在亚恒的大腿上。 “这是……”亚恒随手翻了几页，很快把文件拿起来，认真从第一张开始看。 “我们的农场已经顺利拿到了马术俱乐部的资格，今后那里就是有三名协会认证的专业教练的俱乐部了！”阿尔文开心地说，“你，亚恒·莫特利，马术俱乐部的出资人。我，阿尔文·格兰特，俱乐部的职业经理人。” “你还真会往脸上贴金。”亚恒笑起来，“不过这事干得真不错。” “是吧？”阿尔文洋洋自得，“莉丝贝特协助我办这事很长时间了，过几天我和她一起来接你回农场。” “你和莉丝贝特？”亚恒不知道自己应该对莉丝贝特去了农场比较惊讶，还是对别的事比较敏感。 “她有些事想跟你说，关于你那几匹宝贝马的。”阿尔文把文件交给亚恒，随后哼着歌给艾达发信息，“等等我和艾达还有个约会。” 亚恒挑了挑眉，他抄起拐杖敲了一下阿尔文的脑袋：“快滚，别让女孩子等你。” “你这样会找不到女朋友的。”阿尔文捂着脑袋说了句不合时宜的话。 “不好意思，”亚恒笑着给了阿尔文第二下，“我有男朋友了。” 不止一个，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