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梯下时,我真有一种不敢往上站的恐惧感,因为不知道这个长到看不见尽头的输送带,会把我带往哪里,天堂还是地狱之类。 「这么一来,我们又更接近答案一步了。」Q说,我从想像中清醒过来。 「忠孝复兴站……是吗?他通勤回家的路线里,有忠孝复兴站。」 我说着,心里忽然害怕起来。感觉那个叫姓龚的男人,原本站在离我们很远的雾中,但现在却一步步朝我们走近,伸出了手,要我们看清他的脸。 我不禁想这样真的可以吗?在大雾的彼端,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一种风貌? 「对,他显然不是在忠孝复兴站下车,否则不需要搭乘这么长的电扶梯,无论是从文湖线出来,还是从板南线下车,到出口都不用经历四层的电扶梯,会搭这个电扶梯的人,都是在忠孝复兴转车的人。」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 我挥去那些繁杂的思绪,接了Q的话。 「他是文湖线转乘板南线,还是从板南线转乘文湖线?」 北捷的形态大致分成两种,一种是高架的,也就是捷运是在台北人头顶上通过,另外一种是埋在地底下的,从台北人脚底下隆隆滑过。Q就说过,整个台北市的地底现在几乎有一半已经挖空了,我们生活在没有天空也没有大地的城市里。 文湖线以前叫木栅线,2010年才因为内湖线的通车,而连结成现在的文湖线。 虽然台北的Subway特别美名叫「捷」运而不叫电车,但文湖因为高架又九弯十八拐,所以一点也不捷,通过的地方也比较偏远。至于板南线则直通台北市精华地段底下,也就是东区一带,是载客量数一数二的大线。 文湖高架、而板南埋在地底,所以两线的转接站忠孝复兴站,才会出现从地下一楼到地面三楼的巨大高差。 北捷和东京地铁一样,是可以用颜色来区分的,例如板南线又叫蓝线,在路网图上就是蓝色的。同理文湖线是褐线、淡水线是红线,而新店南势角线分别是绿线和黄线。 Q竟然笑起来。「这个倒是不难推测,他在回家的路上,看到的是上行的电扶梯,表示他回家是从蓝线转乘褐线。」 「啊啊,抬头看见吗……」我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Q的心思细密。 「等等,那也不一定啊,有可能是搭乘下行的电扶梯,然后扭过头看到没有尽头的另一端不是吗?」我提出质疑。 「那样的话,用抬头就有点不自然。你会称呼这个动作为抬头吗?」 Q先生一边说,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一手佯作扶着电扶梯,转过头来望着自己身后斜上方。「一般来讲,会叫这个动作是回头或扭头吧?」 我点了点头,多少认同了Q的说法。Q便坐回椅子上,继续说: 「从这个资讯反过来推测,在上班的路上,就是文湖转乘板南线,也就是说,小龚上班的邮局在板南线上,或是需经由板南线再转乘的另一个线上。」 「可是板南线上的站很多不是吗,怎么推断他是哪个站?」 「嗯,板南线虽然名为一线,但其实他包括了三个小线,也就是最东边的南港线、居中的板桥线以及往南的土城线。」 Q从网路上调了「台北捷运路网图」出来,我凑过去看着。 「在这里我们就需要用到第二个条件,你看看这一则记事。」 他把滑鼠移回部落格,点开其中一天的日志。那是有一天,他因为昨晚和Tony吵架了,心情很不好,所以早上去上班时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纪述。上头写到: 一、我盯着捷运的门开开关关,脑子却全在思索Tony的事。 二、我觉得我和Tony之间差不多已经快不行了。 三、脚踏车撞到了我,我却一点痛也感觉不到,因为心底更痛。 虽然文章如此感性哀伤,但我一眼就看到了重点,忍不住叫了起来。 「脚踏车!是脚踏车!」 Q笑了。「嗯,而且第五项记事小龚仍然在车上:车子继续摇摇晃晃,看着窗外与无止尽的漆黑光景,我忍不住流下了绝望的泪水。所以可以判断第四项也是在车上,而不是在别的地方,而板南线容许脚踏车牵进来的站……」 不用Q说,我立即扑到路网图前,一看之下不由得失望起来。 「啊啊,有很多站呢!」 「嗯嗯,南港线方面从国父纪念馆站开始,而板桥和土城线方向则从忠孝新生就开始了。」 Q点点头,又说:「不过这仍然可以有效地缩减一些范围,首先,因为小龚被脚踏车撞到后,还继续往下坐,所以可以确定,小龚在容许脚踏车进来的站后,至少还往后坐了至少几站的路程。」 「嗯嗯,然后窗外漆黑的光景,板南线全线埋于地底,这至少可以确定他一直待在板南线,而没有到台北车站转车之类的吧?」 台北车站是台北市历史悠久的老车站,前几年开始实施「三铁共构」,也就是把台铁的火车、相当于新干线的高铁,以及捷运台北车站三条线联合成一个大站,这也让台北车站成为捷运线上最繁忙的转乘点。 其中通过台北车站的北捷有两线,一线是淡水线,通向美丽的淡水,一线就是刚刚说的板南线,两线只能在台北车站做转乘动作。 「这也不一定,在台北车站转乘淡水线的话,淡水线有一半跟板南线一样,也是在地底下的。」 Q见我皱起眉头,忍不住笑了笑。 「不过你说的对,这样描述的话,在情感上的确像是他一路都在地底行驶,转车的话,描述应该会有所不同。何况如果他在台北车站转车的话,离容许脚踏车进来的忠孝新生站只有一站距离,应该不会用上永无止尽的漆黑光景这种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