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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也垂下了眼帘。 又有人来吊唁,今朝只得走开,远远看着那少年直挺挺跪在灵前,只觉他已没了魂一样。 晌午又是头重脚轻,硬被景岚抓到撵回了府院去,即将大考,可拿了书卷也一眼看不下去,眼前总是浮现少年失望的目光,那种无言的痛比撕心裂肺叫喊还要惹人怜惜。 有心再去中郎府,可过了晌午又是起不来了。 昏昏沉沉过了这么一宿,早上还是来宝将她叫起来的,简单吃了点东西,对镜正装,这便背了书箱出了门,原本以为是自家备好了车马,一出大门才发现是国公府的。 也不知等了她多久了,顾今朝回头看看来宝,来宝便推了她一把,让她快去。 想来,是之前就与阿娘说好了的。 这便上了车,车帘掀着,里面坐着国公府长公子秦凤祤,如今虽已称不上兄长,但他依旧很是尽心尽力,坐了他的身边,今朝也是谢过。 窗帘也挂着,有风吹过,秦凤祤盯着窗外,伸手入怀。 昨个早上实在是惊吓不小,走得太急东西都忘了给她。 护身符摸了出来,他送了她的面前,才是回眸:“湘玉去求来的,说是文曲星加持过的,保佑你大考顺利,磕了头的。” 顾今朝伸手接过来,也是笑了:“妹妹有心了,多谢。” 她脸色还白着,恹恹地,似还有病气。 脸边一点碎发,长发虽是绾了起来,那精致容颜也不减半分。 秦凤祤瞥着她眉眼,不敢多看,忙别开了脸去:“按着你平时背书,大考也没有问题,等你去了甲学,太傅便可正式收你入门。” 今朝嗯了声:“我知道。” 她嗓音微哑,又与平时不同,秦凤祤说知道就好,想要好好嗯一声,好半晌这一嗯也没嗯出来。 若是平时,她总有说不完的话,这一路上可安静得很。 送到了书院门口,秦凤祤帮她托了书箱,亲自送她下车。 顾今朝又是道谢,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他抬手才要拍她一拍,手一动,还是垂了下去:“去吧,等你考过,哥哥带你去西市。” 今朝轻颔首,转身走了。 今日大考,凡有帖子的,都要去书院后身的大堂听考。 顺利进了大堂,已有几十学子在了,书箱放了身侧,笔墨都准备好了,案前一点旧墨已不知是何人所留。顾今朝坐了下来,盯着那滴墨,怔怔出着神。 这么早,也不知穆二上山了没有。 她若是去甲学,那便真是要再与他分开了吧,他还会来书院的么? 她究竟为了什么进的书院,究竟为何要上甲学? 从丙到甲,年年都可以考,而今日,于穆二来说只怕只这一日。 若留在现在的学堂,还能陪伴他些许时日。 只将错过太傅山门。 出神之际,书箱已被人搜了上去,大考之时,大堂门窗要紧闭,许出不许进,此时时间还早,老太傅亲自到了堂口来,瞥见她位列在前,也是欣慰地点着头。 再一回头,便有人便将门窗都关了,顾今朝提笔等待。 片刻,第一考题分了下来,是大周编年制,她背的滚瓜烂熟,想沉下心思来,手却抖了起来。 洪武元年春正月乙亥,祀天地于南郊,即皇帝位……只此一日……当真是心乱如麻,穆二去世子府救她时候,怕是都没想过身家性命,她一女子,进了太傅山门,既不能入朝堂,也不能上战场,身后还有姑姑阿娘,何以能走仕途去瞒那欺君之罪! 不入山门,来年仍然可以大考。 凭借自己依然还能去甲学。 如此,今年还剩几个月光景,能与穆二同窗。 笔尖落字,顾今朝才写一行,猛然站了起来。 她手中还拿着笔,到老太傅面前,便是双膝跪下:“太傅恕罪,我愿退出大考,请准今朝自行离去。” 前一刻,还是欣慰着的老太傅,登时愣住:“你说什么?” 今朝磕头,更是扬声:“请准今朝自行离去,我愿退出大考!” 啪嗒一声,戒尺自面前摔落,老太傅面色已沉:“大考岂可儿戏?多少学子求不来的头贴,顾今朝,自出这个门,便无师生之缘了。” 她知道,秦淮远给她求来的那一卦一缘,点头称是,又是伏身给老太傅磕了三个头,转身就走。 大堂当中,众学子无不瞠目结舌地看着她背影,可她一心去那山上,出了堂口更是一路疾奔,好在书院门口还有相熟的人,总算搭上了一辆马车,这就奔了京中长街来了。 长街上正是漫天纸钱,送灵的队伍走得极其缓慢,穆行舟与穆庭宇一侧一个,扶棺而行,顾今朝远远看见,从队伍的最后面,往前追了来。 一口气追到穆庭宇的身后,才是站妥。 少年一手扶棺,走得很慢,顾今朝随着他的脚步,在他身后。 一路出了京中,又送灵上山,穆庭宇父子亲自将棺椁送了寺外,这一停灵还不知要停多久,都是悲痛,做了法事,送灵的队伍才是下山。 山上风也轻云也轻,穆庭宇走在最后,一抬眼就看见了顾今朝。 她始终站在山路旁等着他,已然不知站了多久。 他也是愕然:“你不是去大考了?怎么在这?” 今朝浑不在意地笑笑:“考题太难了,我就回来了,甲学有什么好的,我将来能养家护住阿娘姑姑就成,眼下什么都比不过你,我想陪着你。” 左右无人,少年低头,与她并肩而行,好半晌才从鼻底嗯出一声。 此刻身边之人,犹如救命稻草。 下山的路很长,顾今朝始终跟他说着话,穆庭宇偶尔应上两句,这一天与平时没有什么分别,可这种陪伴,在这少年不知愁滋味时,初尝苦涩之际,这样的日子里,分外暖心。 中郎府还有一大堆事宜,穆行舟父子即刻回了府中,顾今朝与穆二作别,目送他进了自家大门,才是转身。 出书院的时候,上山的时候,乃至于到中郎府门前了,她还未觉任何不妥。 可从中郎府回来的路上,这姑娘越走越慢。 到了自家门前,又徘徊不绝,因为不知进了门见了阿娘,该怎么对她说。 正是踌躇,马蹄声由远至近。 今朝抬头,马儿疾驰到身前一下停下来了,嘶鸣着刨着蹄子,可见来人抽打多急。 马上之人一身白衫,也是飞身下马。 秦凤祤手里还抓着马鞭,放开马儿这就到了她的面前,可是一脸怒容:“顾今朝!大考岂是玩笑?为何突然退出?” 从未见过他如此动怒,今朝见了他,更是莫名心虚:“我……我不想考了。” 秦凤祤哪里信得她这话,厉声厉色:“太傅门下,千载难逢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