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晖在西北的这场大胜,再想想弘历再朝中暗地里做的手脚,我的心很难不向弘晖偏斜。这些事当然也要考虑朝中重臣和宗室的意见,但在势力方面,朕这两个儿子几乎是打成平手的。 想到这些,朕心情更沉重了。为了避免新君登基后的朝政动荡,必须尽快立太子,必须稳固他的势力,这已刻不容缓。 在朕真正下定决心之前,或许,朕还可以问问宣妃的意见。 她是个真正的聪明人,或许她会和张廷玉那老狐狸一样支吾不言,不发表任何意见。 但是,我总该弄明白她对此事的真正看法,就算她不说,我也能看出来她的心思。 朕唤来宫女传唤宣妃,宫女说宣妃去熬药了,我没有急着宣她,只是闭目沉思。 是的,我在考虑另一个让我难以决断的问题。 如果我死了,那明莼怎么办?。 如果福惠这孩子还活着,那有多好。朕可以把他交给明莼抚养,封他一个王爵,让他在朕死后奉养明莼。或者阿莼和朕有个孩子,那一切又都不一样。 我想象着一个小公主,像阿莼一样美貌;或者一个小皇子,有他母妃的聪慧。 那一刻,心跳激烈起来。 忽然就明白了顺治皇帝对董鄂妃的心情。董鄂氏生下四皇子后,他竟公然宣告“此朕之第一子也”,全然无视福全和玄烨两位皇子——也就是朕的皇阿玛和皇伯父。 太宗皇帝对宸妃海兰珠,也是如此,她产下皇八子后,太宗皇帝公然宣称“此朕之第一子”,并当即立那个小婴儿为太子。 深情若是一桩悲剧,必以死来句读。 那一刻,我的情感波动成巨大的海啸,竟然想着——我对于阿莼,也可以如此。 但这样的迷惑不过转瞬,我清醒过来之后只是苦笑不止,阿莼对我无情,未尝不是命运赠给我的最好礼物。 珠帘碎响,进来的是莲步姗姗的明莼。她端着药碗,脸色有几分憔悴。她屈膝向我问安,我看着她,心中涌起无限的悲伤惆怅。 前年她过生日的时候,我送她一只还在吃奶的小熊猫,她很喜欢这小东西,为它画了很多幅素描。其中有一幅,小熊猫抱着一只金球滚在草地上,皮毛黑白分明,眼睛懵懂天真。她在画纸的右上角写上一句英文。 我虽然也习过西洋字母,却不是很明白这些小女孩子的玩意。后来才知道那是一句情话。 你是我眼中唯一的珍宝。 其实为她想过很多退路,让她收养一个小皇子——可惜我却并没有儿子;让她收养一个公主——可惜我的兄弟们没有适龄的女儿,且公主是要和亲蒙古的,对她的境遇并无帮助。如果皇后之位空着,我便立她为后,这样无论继位的是我哪个儿子,新帝都不得不礼遇她——可惜皇后还在。 她无儿无女,娘家无靠,与皇后或者熹妃的关系都不好,我死之后,只怕许多人都会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吧。 想起史书上帝王宠妃们的结局——戚夫人、赵和德、王皇后……。 实在令人不能不心惊后怕。 或许皇后和熹妃不是这等样人。但明莼这样绮罗从中娇养大的人,失去了权势宠爱,下人饭食衣物上稍稍克扣几分,就足够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她直起身来,一双黑眼睛带着些湿气,温润又无辜地望着我。 真不知道怎么安置她才好。 她看我在发怔,小声提醒我:“皇上,该服药了。“。 我压下了一声叹息,温声说:“阿莼,过来。”。 她偎在我身边,我抚着她的头发。我低头就瞧见了她的手腕,很美,像是细腻温润的美玉。但是,也很纤细,很单薄,苍白的皮肤下能看到青色的血管,简直一箍就碎。这孩子实在可怜。 她几乎就没过过一天开心的日子。 当初我对太后承诺,保她一生荣华富贵,我做到了。瞧着她手腕上的金镯,那镯子十分名贵,做工精美,手腕摆动间能听到沙沙的轻响。但是现在瞧着,就如同镣铐一般。 如果当时把她嫁给外臣,就算不如今日尊荣,至少不必担心明日命运,不必担忧牵连家人。 想想,人世间美好的东西,亲情、爱情、自由、希望、未来,她全部都没有。没见过父母,父母不过是臣子;没有疼爱她的夫君,丈夫是帝王;没有孩子,连想想都不可能。 心爱的人,你却不能给她幸福,这是一个男人最大的悲哀。 我问她:“阿莼,你怪朕吗?”。 她停了片刻,静静摇头,脸上还带着浅浅的微笑。习惯性的笑容。 她越来越乖巧温顺,我却为日前对她的冷待而感到无比的后悔。 人生确实很长,但人和人之间相处的岁月,其实很少。 人和人的面,见一面,少一面。 如果知道,我和明莼的这一辈子,会这么快就走到尽头,我一定、一定好好爱惜她,尊重她,宠爱她。 对她比谁都好。 雍正五年她成为我的嫔妃,雍正十年我即将离她而去。相处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仔细回想,她在我面前甜蜜微笑的时候,竟然没有几回。我和她相处的时候,加起来也不到一年。我总在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冷待她,因为太后、因为十四、因为我不高兴、因为平衡势力需要……。 其实这些权力之争,世间无时无刻不在上演,它们哪里有阿莼重要。 明莼笑着的时候,我只会泼她冷水。每次她哭了,我才感觉到稍稍的不妥当。 系我一生心,我却是负你千行泪。 现在说后悔,已是太迟了,太迟了。 我最后能说出口的不过是:“你觉得弘晖怎么样?”。 她肩膀一下子绷紧了,我看见她眼中的慌张和警惕。我知道,我把她从园中赶回宫里后,皇后因后宫干政的事情责罚过她不止一次,众妃嫔对此也多有嘲笑。 很多次我都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因为她没有回应我,我就可以这么生她的气。不管不问,狠心到我自己也惊讶的地步。 让她参与政事是我的决定,最后为此付出代价的却是阿莼一个人。 她小心翼翼地说:“不知陛下说的是何事?”。 她希望我否认,希望我转开话题。我很想对她说不要害怕,但这些虚假的温情,早已徒劳无功,无法掩饰实质上的伤害。最后我只能直接说:“朕说的是立储之事。”。 可能我的姿态和语气太过冷漠无情,阿莼怒了。她冷笑着讽刺我:“国家大事,何问妇人?” 我知道,她诉的委屈不仅仅是这一桩。她是说,当初我问计于她,百般信任,为何事后翻脸无情,连对臣子手下的基本信任都不给她。 她生气的样子,其实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