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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到黄泉之日也无相见的余地吗?。 这样想着,我心软了许多,想着今天和太后好好说道说道,让她也谅解一下她的儿子…… 谁知进门之后,宫娥回禀说,太后又去了小佛堂。我有些低落,忍不住便叱责道:“太后身体不佳,午睡后便去小佛堂拜佛自然更是于身子不利,你们便不知体恤上意,多多劝导?” 那宫人惶恐地跪下了,茫然不知所措。我更是恼火,阿莼却上前拜道:“圣上息怒,太后一心向佛,近日常在佛前祈祷儿孙身体康健、事事顺心,为此发下宏愿,要每日拣三百颗佛豆,为此不惜自身劳累……奴婢等人劝说不力,自然该罚,只是太后一番慈心,上下俱都看在眼里的。” 我一腔怒气全都没了踪影,笑道:“便是这样,你们也该劝着些。”。 她微微一笑,双目灵动:“是奴婢的不是……圣上稍歇片刻如何?”。 她端来了茉莉香片,又取来一本,把我引到窗下宽大的座椅中坐下。椅中铺设着厚厚的坐垫,红黑色庄严的色彩,坐着却好似陷进去了一般,很是舒适。 我闲闲地抚摸着明黄色书本厚实的书脊,不急着看,反而起了考问她的兴致,就问道:“你说,密宗何以闻达于世?”。 明莼怔了怔,我笑道:“怎么,不知道?看来你素日的聪慧之名,却是白担了?” 小丫头一仰头,咬着嘴唇,神态十分倔强。 我早就说她不像温宪,温宪一向最是柔顺,绝不会有这般神态。这个问题太过艰深,便是佛学大师也不一定能一言概之,我正想安慰她几句,谁知她说道:“陛下恕我妄言之罪,我便说。” 我诧异了一下:“哦,那朕便恕了你又如何?只是说的需有道理。”。 明莼静静注视着我,我注意到,她双目如同春水一般,又深、又静、清澈明媚、生机暗藏。她说道:“如今我们中原所信奉的密宗,是从西藏传出来的,据说释迦佛一生所言,无不可为人知,所以称之为‘显教’;而释迦佛另有使人快速成佛的密法,只是不敢明言,到他涅盘之后八年,为感化世人,便又自莲花中生出。这便是莲花生大师了,唐时莲花生大师进入西藏传授佛法,后乘白马升空而去,西藏自此成为佛国,这便是‘藏密’。”。 “佛门各宗,因修行之法严苛不近人情,信徒往往清修一生而不得其法,因此渐渐衰落。而密宗有快速成佛之法,便是不入佛门,在世俗中也可修行。求财的有财神法,求情的有双修法,求名的有增益法,有求必应,因此世人有所求的,无不信奉密宗。”。 这话确实大逆不道。 但我自三十岁时便熟读佛经,她所言很是贴合我的意思。我沉声说:“你确实才思敏捷,只是却不可走了歪路——学问一途,最忌自得,需得时刻诚心,不可懈怠,更不可妄议圣人。你下去后把抄十遍来,我瞧瞧你的字写得如何。”。 她双目大睁,满面惊恐,又有些后悔不迭的样子,我瞧得发笑,我何事主动指点过他人学问,只是这孩子这般幼小,却确乎是个做学问的好苗子。 可惜是女孩子。 若是男子,日后岂不是弘历的臂助。 虽然华夏地大物博,但我却是知道,无论何时何地,哪怕我做了皇帝,遇到的人里面,依旧是聪颖的少,笨拙的多;善体上意的少,拙嘴笨舌的多;懂得本分的少,自作聪明的多。 遇到天才,更是难得的。 虽然享有了片刻的安宁舒适,但那个月却确乎是个充满了压抑和冲突的月份。先是年氏生下了福沛,福沛却随即夭折;而后太后对我又打又骂,声称我夺了允祯的皇位还不够,还想夺他的性命。 我一怒之下,当即要下旨杀了允祯。 我已然不是当年幼小的孩童,哪怕是我的母亲,也不能如当初一般肆意伤害我。 谁知太后怒恨之下,竟然撞柱求死,所幸阿莼及时拉住了,但也撞破了头。 事后想起来,我真是又痛又恨。 又是后怕。 再怎么生气,她毕竟是我的母亲,我多么渴望她能看到我建功立业。在青年时代,我也曾多次想过,若是太子登基,那我定把她接出皇宫到我府中奉养。或许她喜欢十四多些,但我毕竟,是她的长子,是她一辈子的倚靠。 我怎么能想得到,哪怕我成为天下之主,毕竟还是有得不到的东西。譬如我毕生渴望的,母亲对儿子的爱。 阿莼在成为我的妃子后,曾在一本书中写道,一个人的过去,决定了他的未来。童年时渴望而不得的东西,会成为毕生的欲求。 我细细拷问自己的灵魂,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有道理。 若是太后死了,若是太后当着我的面一头撞死了,那我……。 我或许会毕生不得安枕吧。 我渐渐不再视阿莼为奴,或许正如太后所说的,她就是温宪的转世,不能眼见哥哥和母亲彼此仇视,以自身来化解我们之间的矛盾。 想想允祯那个忤逆子,我不得不感叹一句,妹妹果真比弟弟有良心得多。可惜我一生的四个女儿,三个早夭,唯一一个成年的怀恪,也是早早出嫁,早早离世。 比较起雍正元年的灰头土脸,到雍正四年我总算逐一扫清了皇位宝座之下的挡路石,算得上扬眉吐气,不负日前多番隐忍。 自从雍正元年年氏为朕产下夭折的福沛后,始终身子不谐,缠绵病榻。雍正三年十一月,她终是香消玉殒了。年氏一生侍朕恭谨,在皇后面前也很是守礼,她十二岁入潜邸,不到三十岁就早早死去,为我产下三子一女,最终却只剩下福惠这个孩子。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年氏去后,我偶尔也会回忆其她单薄纤长的眉眼,她看向我时,眼中总是暗藏情意,如此佳人,年命不永,终究是让人怅惘。 我为之推迟了对年羹尧的处置。我从来不是不近人情之人,十三弟毕生最挂心的就是母妃早逝,无法尽孝,我便将敏嫔追封为敬敏皇贵妃——哪怕太后为此极不高兴。年妃死前辗转忧虑的,一是幼子福惠无所依托,二便是她那忤逆不敬的兄长。 年羹尧嚣张得过分,辜负了我对他的多番苦心,我不能不处置。但是,年家其他人我可以放过。 雍正四年时,满宫上下俱都脱了素服,桃红柳绿,碧叶忘忧。我日前看在汗阿玛面上,对允祀、允禟等人多番容忍,纵得他们日益骄狂,总以为我拿他们没有办法。 密探常报,允禟在幽禁之处訾骂不休,我当时只是冷笑他不知死活,如今却终于是到了清算之日。五月,朕削去了允禟的宗籍,并将其改名为“塞斯黑”,以示朕长久以来对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