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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间房烧得呼啦啦的,他的怒气顿时烧满了胸腔,但是也来不及回去看个究竟,转身往聂家走去。 聂家的房子没有被烧,但是院子里一片凌乱,老远就闻见了各种药草混杂的味道,有人在院子里将东西踢得噼里啪啦作响。莫尽言猫着腰,就着自家房子烧起来的的火光,从院门口探进头去,听见院子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还听见了聂世翁“啊”地一声惨叫,莫尽言再也沉不住气,腾地站起身冲了过去。 暗淡的火光里,莫尽言看见院子里的药架旁,一个矮小敦实的倭贼正将一把倭刀从地上的人身上拔出,准备再次用力往地上的人身上扎去,莫尽言怒目而视,几要将眼眶睁裂,腾地跃身而起,双手握紧手里的木棒,往倭贼后脑猛地一击,那倭贼听到背后的风声,迅速转身,架刀格挡。 莫尽言的木棒已经落下了,但是没有敲中脑袋,只击中了后背,力道之大,击得那人猛地向前一扑。然而那倭贼毕竟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他闷哼一声,将倭刀撑在地上,没有扑下去,作势转身挥刀砍向莫尽言。 莫尽言知道自己得抓住机会,不然就会死在对方手上,他沉住气,忆起这一路上俞思冕教给他的基本拳脚功夫,猛地向前一踹,踢中了倭贼的腰窝,手上也毫不停顿,竭尽全力挥出一棒子,径直敲在那人的脑袋上,那家伙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抽搐了一下,不动了。 第16章 新生 莫尽言不放心,伸脚踢了一下那人,没有动静,想是已经死了,他强忍住心跳冲破胸膛的冲动,用力压住心口,猛地咳喘了两口气,才使自己勉强镇定下来,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恐慌的感觉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他转过身来,看着躺在地上的聂大夫,老人浑身都是鲜血,莫尽言跪在地上,将老人的上半身抱起来:“世翁,聂世翁,你怎么样?你快醒醒啊。” 老人神智尚未全失,努力睁开眼睛:“是言儿吗?言儿快、快走,这儿不能留。芸儿,她,她被掳走了,救她……”老人断断续续地说着,鲜血从嘴角溢出来。 莫尽言满眼都是泪水,几乎模糊了视线,慌乱地伸手压住老人身上正在汩汩流血的伤口,顾不上黏腻温热的血液沾满了双手,哭着说:“世翁,我带你走。”说着便将老人抱起来,院屋外跑去。 老人张着嘴,嗬嗬地艰难呼吸着,他闭着眼摇头:“言儿,世翁不行了,你快放下我,倭贼会追来的,你快走,走。” 莫尽言咬牙不做声,抬腿跨出了门槛。他自幼得老人照顾,若亲人一般,岂能眼睁睁抛下他独自逃命去。当年在连江,倭贼血洗连江城的时候,父亲将他倒扣在一个只能容一人的小船下,嘱咐他不许出声,自己却被倭贼乱刀砍死,他每每想起这个,就悔恨无比,父亲留下他独活,却不知他这一生都不得安宁。 谁料才刚出门,就与一个返转的倭贼打了个照面,莫尽言心里一惊,连忙退回院内,放下老人,慌忙从地上拾起先前那个倭贼的倭刀,才刚一起身,那个倭贼已经挥着倭刀哇哇叫着扑了过来。 莫尽言一矮身,在地上打了个滚,躲过了这一刀,迅速跪地而起,挥着刀招架起倭贼的攻势。只听得“当”的一声,莫尽言便感觉到手上一阵剧痛,虎口几要被震裂,倭刀几乎握不住,他明白这个倭贼的身手要比自己强上不止一分半分,便双手紧握刀柄,死死格住倭贼的攻势。 天上突然闪过一道雪白的闪电,紧接着一声闷雷响起,大雨毫无征兆地下了起来。电光闪过瞬间,莫尽言看清了这个将自己逼得连连后退的倭贼的样子,他的左眉只有半截,在中间部位有一处明显的刀疤,这刀疤拉向整个左脸,整个人如同夜叉鬼魅一般。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聂大夫突然大喊一声:“就是他,芸儿!咳咳……”老人伸出手,使出全身力气指向这个刀疤脸,然后无力地垂下头去,手,也落了下去。 莫尽言的余光瞥到这一幕,突然明白了,就是这个人抢走了芸姐姐,聂世翁也死了!他突然生出一股滔天悲愤,“啊——”地大吼一声,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奋力挥出一刀,那个刀疤脸没有提防,被这一刀击得重重退了一步,那刀去势凶猛,一下子砍进了刀疤脸的左肩。刀疤脸瞪圆了双目,右手举刀一挥,倭刀砍中了莫尽言的左肋,用力之猛,刀背几乎都要没进肉里。 一股剧痛击中了莫尽言,他死死睁大眼睛,瞠目怒视着刀疤脸,艰难地想要将砍在刀疤脸身上的倭刀拔出来,但是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离出去,他的手无力地垂下去,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刀疤脸满脸狰狞,咬着牙关,想要将莫尽言身上的刀抽出来,往他身上再补上一刀,但是刀卡住了,他用力一拔,只听得咔嚓一声,刀断了。就在这时,一阵哨声响起,这是倭贼们撤退的暗号,刀疤脸恨恨地将手上的半把倭刀往莫尽言身上一插,背起地上同伴的尸体,飞奔而去。大雨瓢泼而下,浇在莫尽言和聂大夫身上,也浇在熊熊的火焰之上,仿佛苍天在为他们哭泣。 年关将至,长乐城内一派祥和之气,大街上到处都洋溢着融融的年味儿。临街的铺子都收拾得窗明几净,摆上了最好的货色,等待前来添年货的顾客。寒风中,各色小摊沿街排开,摊主们吸着红红的鼻子,将糕点、麻糖、小糖人儿、小玩意儿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以招揽客人,吆喝声此起彼伏。耍戏法的、逗猴儿的被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孩子们穿着厚厚的棉袄,吸溜着鼻涕,在石板街上斗鸡、追逐、看热闹…… 太阳升起来,将灰扑扑的冬景照得多了许生气,阳光落在县城东南角福安街上一处临街的坐西向东的小院里,院子中间有一棵合抱粗的白果树,此刻树叶早已凋零,只余下光秃秃的树干和树枝,姿态遒劲而美好。 南面的厢房内传出来一阵隐忍的咳嗽声,一个青年从院子外推门进来,手里牵着一匹马,听见咳嗽声,便皱起眉头,在院子里嚷嚷开了:“那天说了让你别去,你非要去,这下好了,才好一点,又受风寒了。”一面说一面将马缰绳系在白果树上。 南屋的门开了,一个肤色有些病态的苍白、身形瘦长的人从门里走了出来,沐在温暖的阳光下,他将一手握成半拳,掩在鼻子下方,在阳光里半眯缝起眼睛,冬阳将他的脸照得有些几近透明,他堆上笑容说:“我很好,没事的,庄伯伯给我煎了药喝,已经好多了。许哥,你今天又休息?”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十一月初五夜晚,在倭贼洗劫渔村后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