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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盘打得颇响,把还在襁褓中的徐渭接去自己院里,把那孩子如同质子一般用来要挟。 苗氏一面自以为被老爷冷落,一面还要应付越发孱弱的病体和种种活计,为了孩子只能把一切往肚子里咽。 而徐渭那边虽然隔三四个月能见一次生母,前提是必须要完成种种的任务。 童氏毕竟养了两个儿子,而且都已各自成家,自己哪里有耐心照顾他,也不可能认这小浪蹄子的孩子当亲儿子。 所以她只又把徐老爷抬出来,说你爹已经远赴四川当官,只偶尔寄信过来关切一二。 童氏不认字,这信自然也是托账房先生写的。 原因就在于,这孩子天赋异禀。 虽然童氏平日里不怎么管他,但是下人们总会有些书写之事,徐渭学会说话以后就不敢惹她生气,自然混在那些下人之中。 天赋这种东西,是无法掩盖的。 他几岁就能读书作文,写的诗从下人口中当新鲜事传到府外,再惊动了县太爷,还特意给徐府带了礼物,嘱咐童氏好好教导他,将来搞不好能成为杨首辅一般的人物。 童氏虽然打心底里不喜欢这聪明伶俐的孩子,甚至有几分嫉妒他样样都比自己的儿子出色,可如今乡邻交口称赞她教出了个状元之才,在外同亲戚闲聊时脸上都沾着光。 于是这个骗局就这么继续了下去。 亲生母亲只盼着他读书出息,一个人能逃出这龃龉之地也好。 所有的苦难和不甘都被她咽在肚子里,毕竟一个人哭就够了。 孩子只要能过的平安喜乐,比什么都好。 那下人把话讲完,竟把手里的银子交还了回去。 “我从前跟着夫人做了不少糟践的事情,没脸收这打赏。”那下人叹了口气道:“但是苗氏如今在哪里,小的当真不知道了。” 在他说话期间,几乎所有人都在盯着那穿着衿贵的童氏。 那尖嘴妇人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拼命扭动着想要挣开钳制,偏偏没啥能耐,也完全挣脱不开。 “那苗氏是如何走的?”虞璁听完这些,心里只觉得压抑的慌:“什么时候走的?” “是被赶出去的。”那下人支吾了一声,低着头道:“小公子赴京赶考的当天下午,夫人便唤我们把她轰出去,什么都别让她带走。” “为什么?”虞璁心想这可麻烦了,这个时代连摄像头都没有,怎么可能找得到人。 徐渭已经入京两三年了吧,这时候他娘生死未卜,回去都不好解释。 他抬头看向侧堂里坐着的两个孩子,三人目光交汇,都颇为复杂。 按照道理,两个小孩不应该接触这些。 太丑恶,也太真实。 虞璁当时想了许久,还是给孩子们留了两个座位旁听,没想到真相竟残忍至此。 朱载壡听到现在,连掌心都是冰凉的。 他发现自己对这世间的许多,都好像一无所知。 他四岁便识了字,跟着先生上了如此多的课,可是…… 可是离了皇宫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因为……”下人叹了口气道:“到了徐公子赴京赶考的那一年,这苗氏的眼睛就已经瞎了一只。” “她产后无人照顾落了疾,之后的十年里都日夜做着针线活儿,夫人又不肯给她油灯,只让点蜡烛夜里赶活儿,眼睛便这么坏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为之惊诧。 这毒妇竟然心狠至此! 她刚才还振振有词的说出什么过河拆桥之语,当真是恬不知耻! “好了。”虞璁示意他退到一边,又吩咐锦衣卫把旁边的下人都松开:“你们怎么说?” 自然也都沉默以对,只有少数人开口承认,他们确实受指使,把那苗氏给赶了出去。 “您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去看看苗氏曾经住的那小院——残破堪比柴屋。” 他们大明朝三大绝才之一,那书画文思俱佳的徐文长,怎么可以被这样对待。 他可是国之栋梁啊。 虞璁这一刻连杀了她的心都有,可从刚才听到现在,内心都沉甸甸的,压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 “流,三千里。” 死罪太便宜你了。 斩首绞刑不过都是须臾之间的了断。 像童氏这样贪得无厌的女人,断然不可能自杀的。 虞璁缓缓起身,不愿再看她一眼。 流三千里,让你未来的几十年都如囚徒劳工般当牛做马。 也算是感受一下,你曾经给苗氏带来的一切。 他没有在绍兴再停留,只临走之前留了两个锦衣卫。 一个是虞鹤指派的,一个是陆炳身边的亲信沈炼。 他们两人奉命留在这里,去寻找那下落不明的苗氏。 “如果真的能找到……就把她带回京城。” 虞璁想起徐渭纯粹而又温和的笑容,只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许多事情,不是以牙还牙就可以了断的。 伤害和痛苦哪怕被掩埋在阴影里,也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号角声是在夜里响起来的。 曾铣虽然许久没有听见这号角声,可此刻也不敢有半分的怠惰,只匆匆拾了衣服就冲了出去。 他和杨博奉命,同麻将军镇守蒙古试验区已经两年了。 这两年里除了例行演兵以外,几乎都无风无雨,连兵营里的狗都不打架。 蒙古试验区划了两大块草原,用草方格和树林划分区间,又有专人收割和处理牧草,技术日益娴熟。 他们在草原上虽然见不着京城的种种繁华,可到底天高地阔,又事少人闲,也算是个好差事了。 由于还是深夜,到处都点着火把,曾铣只抬起头来看是何处出了问题,便看见了灯台上高高悬起的红灯。 【集合】。 远处,唐顺之已经整合好了执罡军和总兵,少数人还在顺着号角声匆匆赶来,可大致的阵型已经全部准备就绪。 曾铣身为副将,只仓促的赶到他的身边,看见麻将军骑着马立在高处,并没有要出击的意思。 “怎么了?” 唐顺之示意他凑近些,压低声音道:“不是我们的事情——巴尔斯和阿尔楚他们打起来了。” 曾铣心里一惊,本能地观望远处是否有火光,皱眉道:“谁夜袭谁?” “也不算吧。”唐顺之看着远处昏沉的夜,只慢慢道:“怕是各怀鬼心,索性干一架。” 阿尔楚看不惯他们这些穷亲戚,巴尔斯和格哷图台吉同样眼红他从朝廷那里获得的种种好处。 “这仗恐怕不会打到试验区里来,毕竟有明军守着。”唐顺之想了想道:“这里我们留着观察事态,听斥候那边的消息,你先去写封急信发往京城,把内战的事情大致讲一下。 曾铣匆匆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