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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才扯开嗓子尖声宣告道。 伴随着太监刻意拖长了的嗓音,众官员都侧过身子微微垂下头以示礼数,唯有秦宿昔一动不动地盯着人流末尾处。 只见栾烟顶着沉重的金冠缓步走来,她身上穿着的红白色吉服仿佛镀了一层光一般,在太阳底下栩栩生辉。怀中抱着的那柄玉如意,更是昭著着其主人的身份尊贵。 人群中,不知是哪个大胆的官员抬头望了一眼,瞬间被惊住了。 他连忙轻推了一下自己身边的同僚,压低声音道:“栾大人,这不是你女儿吗?” 原本乖乖低着头的栾司库也是一下子被惊到了,猛地抬起头来。 而现实并不会包庇任何人的侥幸心。那个如今一身华贵的女子,不是栾烟又是谁? 在一窝缩头鹌鹑里,栾司库动作这般大,怎可能不引人注意? 余光中,栾烟自然也看见了他。但她没有回头,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目光也不曾给过栾司库。 她就那么一步一步往前走着,每走一步,都是说不出的决绝果断。 顿时,栾司库一颗心都沉进了水底。 直觉告诉他,栾烟这次出现,绝对是为了复仇! 而一旁的同僚根本没意识到栾大人的恐惧和惊慌,还兴致勃勃地低声溜须拍马道:“栾大人你这就不够意思了!什么时候同秦丞相搭上线了,也不同我们这些朋友说一声。从今往后,可就要多靠栾大人您照拂了……” 是啊……还有秦丞相。 如果说后宫不得干政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规矩还能稍微安抚到栾司库,如今再提及秦宿昔,他便半点儿侥幸心都无了。 第47章 苍苍白发对红妆 栾烟是以秦丞相义妹的身份进宫,也已经改名换姓成了花袭人。那么朝中之事,秦宿昔自然也是会帮她的…… 栾家,只怕要亡啊! 明明日头并不大,栾司库却觉得眼前一阵头晕眼花,险些就要晕厥过去。 但一想到他的亲生女儿,很可能会抓着他殿前失仪这个错处来惩治他,他又硬生生挺了过来。 这种不知什么时候便会丧命的恐惧感,可比狱卒数着日子砍头的恐惧强多了。 头一次的,栾司库开始后悔自己曾经为什么没有对栾烟稍微好一点儿? …… “陛下。” 高台上,栾烟笑着将自己的手递于金明帝手中。 但唯有她自己知道,那些笑容并未达眼底。 尤公公从礼部士郎手中接过早就拟好的圣旨,朝前一步大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当今丞相义妹花袭人,年十六。此女德才兼备、国色天香,于选秀之日脱颖而出,深得圣心。今,陛下将其收入后宫,封为从二品妃,赐字‘纯’。钦此!” “谢陛下。” 栾烟垂下眼眸,看不出情绪的俯身行礼道。 高台之下,哪怕情愿或是不情愿的人,都只能下跪于地,高声附和。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待繁复的礼节过后,栾烟便顺理成章以纯妃的名义,入主抚辰殿。 …… 入夜。 新妃进封,风头大盛,金明帝今夜自然是宿在抚辰殿里。 哪怕在选秀过后住进储秀宫的第一天,栾烟就已经学过侍寝的规矩,也在心里努力适应。可当金明帝被一众宫女太监们簇拥着进入抚辰殿,然后又遣散了下人独独留下他们二人时,她仍旧会难免的心慌意乱。 月色透过微开的窗隙照了进来,洒了半边殿堂。 在那张巨大的芙蓉帐床前,栾烟偷偷沉吸了一口气,才轻颤着手指去解开金明帝龙袍上的扣子,为其更衣。 她眼中没有半点儿怨恨和不甘,可却仍旧是紧张的解不开一颗扣子。 金明帝看着她的眼睛,不知为何突然轻笑了一声。 他推开了栾烟那双还在和衣扣做斗争的手,不理会对方那满面的困惑,直转身走到屏风后头,自顾自地换上睡袍。 许久后,才从屏风后头突然开口问道:“你今年十六?” “……是。” 栾烟稍愣了一下,才开口作答道。 “歌唱的极不错。” 金明帝换好衣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独自躺进了床的内侧。他盖好被子,双手露出交叉放于腹上,睡姿极为工整。 像是有些乏了一般,他眼睛半睁半闭地缓缓开口道:“那今日,便再唱上一曲吧。” “是。” 栾烟心里虽然困惑,却还是乖乖听言唱了一曲‘苏幕遮’。 “燎沈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 “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故乡遥,何日去?” …… “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待一曲毕后,已过了大半炷香的时辰。 金明帝静静地躺在床没,垂着眼,仿佛睡着了一般。 栾烟犹豫着往床边走了几步,轻声唤道:“陛下?” “恩……” 金明帝由鼻腔出发出一道好似梦中呢喃般的轻哼声,他微微睁开了一丝眼,然后又重新闭上。 语气略显慵懒道:“听着呢……唱完了,便早些休息吧。” 话说完后,他便再没发出过一丝声响,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 栾烟迷茫着坐到了床的外围,轻轻侧躺下去。看着金明帝熟睡的面孔,却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她身侧的这个人,已有了五十出头的年纪了。 哪怕贵为帝王,岁月也不曾有丝毫饶过他,反而在他身上刻画了更深的痕迹。明明还未至迟暮,头上却从不少那斑白的头发,好似整日里都忧思过重一般。 但是……他可是个昏君啊,又有何值得他忧虑的呢? 脑子里一直在胡乱猜测着各种可能,栾烟本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但没想到自己想着想着,便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 当她再幽幽转醒时,身旁早已经空无一人。 栾烟猛然清醒过来,从床上坐起。她拉开遮盖着床沿的芙蓉帐,只见屋内已经跪满了宫女。 为首的女官端着托盘递于她面前,与身后那些还跪着的宫女齐声道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托盘上并无他物,唯有一方带着血迹的丝巾。 栾烟感觉自己当真像是做了场梦一般,否则要如何解释,那丝巾上竟会有血迹? 呆愣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对底下跪着的宫女开口道:“免礼,平身。” 宫女们这才纷纷起身告退,仅留下四个贴身服侍的,来为她梳妆打扮。 紧盯着那面略微有些模糊的铜镜,栾烟一时间竟晃了神。那镜中人,如今已梳作妇人鬓。 宫女恭敬地站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