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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明白,上一任的角蚀为何会死。 对于人类来说,长生是祝福。 对于他们来说,长生是诅咒。 无穷无尽的生命,就意味着无穷无尽的痛苦。 而他早就给自己想好结局了。 闭上眼,从那里跌落下去——同时,一起接受脑海里所有的祈求。 遍地的神社里,痛苦的呻吟戛然而止,人们茫然地睁开眼睛,青年意识模糊,身体的失重感也不甚清晰。 就这样…… 他祈祷…… 就这样……让他死去吧。 风从耳边疾驰,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人,这片充满痛苦的大地上徘徊了太多无法往生的幽灵,他们呻吟尖叫,他们的怨念汇聚在一起,形成污浊又粘稠的黑影。 那黑影悄然缠上了他。 那一天,青年妖化了。 但又不是平常的妖化。 最后的祝福聚集了太多的信仰,怨念和信仰相互纠缠,他维持着一半的人形,另一半则是丑陋的妖怪。 太宰治终于明白,一直以来在他体内破坏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那是来自世界的诅咒。 那是神明失格的惩罚。 青年还是没能迎来死亡。 这是世界对他的惩罚。 诅咒将永远折磨他,永远永远。 他一动不动地躺了很久,然后站起来,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其实不用吃饭,也不用喝水,就行尸走肉一般在大地上游荡,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就是一直走,一直走。 好像有什么在追赶着他。 然后某一天,他回到了那个村庄。 烧焦的房屋化为尘土,满地的尸体腐烂化为肥料,村庄的残骸上,长出了新的狗尾巴草,开着一簇簇野生的茶花。 半人高的野草里,睡着一个少年的亡灵。 青年怔了一下,好像突然恢复了神志,那层隔着悲伤的薄膜瞬间撕裂,痛苦如同潮水向神经涌来。 如此清晰,刻入骨髓。 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跪在地上,身前的土地被眼泪浇湿了一片。 好疼,好疼。 好难受,好难受。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痛苦已经是常态,可他连了结一切的权利都没有。 身体的疼痛从未如此清晰,妖化的诅咒撕咬着身体的组织,被修复,再啃食,再修复。 他活了这么久这么久,唯一几年快乐的时光,也被撕碎揉破,生剥现淋。 得到的东西,在得到的一瞬间,也就失去了。 他的眼泪不停地涌出来,就好像从诞生那一天开始,这么多年没哭过的部分,都要一口气释放出来。 脑海中还回荡着,那个仿佛魔咒一般的声音。 【你怎么能哭呢】 “哭吧哭吧,哭完了,一切都会好的。” 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别着脸,别扭地用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少年龇牙咧嘴,“男子汉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青年愣愣地看着他,意识到,少年忘记了和他有关的一切。 人死之后,如果执念太过强烈,就会在这世界留下来,成为流浪的亡灵。 因为太过惨烈,他们通常都会遗忘死去时的记忆。 青年擦干眼泪,茫然地坐下来,问身边的少年。 “人活着,真的有什么意义吗?” 少年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嗯……我不知道!” 他理直气壮。 “但是,如果你觉得活着没有意义,就去喜欢别人、讨厌别人、嫉妒别人吧!” 青年疑惑地看着他。 少年解释道。 “因为,人生的意义在于联系啊!” 他缓缓道来。 “就算你觉得单独的人生没有价值——但若是和某人相识,你的消亡就会令人伤心。” “至少对那个人来说,你的生存会是充满价值的事。” “所以,如果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少年笑得不知天高地厚、肆意张扬。 “那就为我而活着吧!” “如果你死了,我会感到伤心的哦!” 只是一句毫无分量的话语。 面对初见的人,说出敷衍的安慰。 青年看着少年的脸,却很久很久,说不出一句话。 他很想问一句话。 你还留在这世界上……是因为,恨我吗? 太宰治还想继续看下去,但是,他身边的空间已经逐渐开始扭曲。 他想见的人,是“过去的早川八月”。 他知道——大概就是从这一天起,这个名为角蚀的神明,变成了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 他摸了摸携带着的另一颗晶体。 夜半十分,白发的青年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眼底挂着淡淡的青色。 太宰治想伸出手触碰他——但下一秒,已经被异能特务科的异能力者,传送回了放置著书的房间。 回去之后,太宰治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回神。 他在“书”里呆的太久,突然回到现实,生出一种迷幻的错乱感。 这之后,太宰治又去了很多世界。 这么好用的异能不是总能碰到,没有准确定位的时候,他就只能自己一点一点,走过青年残留的痕迹。 有时候会受伤,有时候会迷路。 这种时候,他总是会想起那个小孩。 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孩,一点一点,从一个爱哭的撒娇鬼,变得不会再哭泣的过程。 他不疼吗? 他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好像倒刺扎进肉里,用指甲刮过黑板发出刺耳的声音,找不到在哪,不知道为什么,但钻心的难受。 太宰治闭上眼,盖住眸中太过浓郁的郁色。 他把面前的人深深地抱住,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皮肤的温度真实而清晰,稍微缓解了那种不知所措的迷离。 八月愣住了。 他想过太宰治也许会用书去探究他的过去——但他没想到,太宰治真的去了他的世界,还看到了所有的东西。 不止如此。 他眼皮一跳,伸手想解开他身上的其他绷带,被太宰治按在了胸口。 “怎么……”他轻笑道,“你这在邀请我吗,八月。” “邀请个屁!”八月要恼了,“你解开,让我看看你到底受了多少伤!” 太宰治不听,把人拥进怀里,靠着他耳鬓厮磨。 “没多少,真的。”他含糊道,“只不过……” 只不过,我走过了你去的每一个世界。 受过了你受过的每一种伤。 八月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情绪在心中控制不住的翻涌—— 他啪一声拍在了他的额头,太宰治赶紧抓住他的手。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