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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敲开万相宜家门,送来冰鲜带鱼,说是单位福利,自己马上出国,没机会吃。 驻外的事,因为叙利亚政局动荡,没能立刻成行。尹小航这么说,大约行程是定了。 十几天前,万相宜发微信给尹小航,对方没有回复。 她想,大概人上了飞机,或者已经到了国外,不便使用微信。她即将临盆,各方面都吃力,也没有精力顾及其他。 万相宜追进门诊,放眼望去,都是仓皇、焦急、无助的脸孔,那个酷似尹小航的背影早消失了。 她心里更加失落,躲开人群回了病房。 ※※※※※※※ 应尹母强烈要求,尹小航戴了口罩、穿了厚外套才下车。 尹小航的妈妈不像80岁。 确切地说,是身体抵达耄耋之年,灵魂却在逆生长。主要表征是眼神——80岁的老人,眼神清澈而空洞,像坐在婴儿车里的宝宝,对世间一切保持好奇。 虽已满头银发,却冬日里不常外出,肤色显出柔弱的苍白。 尹小航推着轮椅,进入门诊大厅没有迟疑,直奔电梯而去。 身形和气质加持,虽然戴了口罩,却引得两个妙龄少女频频回头,以为偶遇了某个小明星。 尹小航径直推老太太上七楼,拐了两个弯,熟门熟路进了一个房间。 医生见家属来了,把准备好的文件递过来:,林林总总。 医生坐在尹母对面,拿着一支笔,把文件中的要点一一复述,同时将文件中的语句底下划线。边讲边划,边看尹小航母子。 他二人频频点头。 尹小航表情无悲无喜,尹母倒是神色凝重,也不知理解了多少。 最后,尹母在几份文件上签了字。 ※※※※※※※ 有个常识,说假如把疼痛分为十级,肝癌晚期的疼痛是第九级,分娩疼痛是第十级。 万相宜用了7小时,亲历了疼痛升到满级,而且全程清醒。 因为提前住院,她跟医生混个半熟,住院第四天,一切指标正常,宫缩一直有,只是不加剧。问医生怎么办,医生说实在不行你明天先出院吧。 万相宜走到门口,医生又迟疑一下,说:“其实这个时候,可以刺激一下乳.头。” 万相宜睁大眼睛,医生点点头,表示:没错,就是字面意思。 第五天醒来,她想到医生的话,就把手探进去,试着自己按压两下。 没想到腹痛突然明显了。 万母赶到时,万相宜已经无法坐卧,只能在地上走来走去。 疼痛来袭时,她就双腿直立,把上半身搭在床上,把头埋进胳膊里,疼得浑身发抖。 当时是早上8点。 马明和马家二老也相继赶到。 趁着阵痛间隙,万母喂了她两口包子,疼起来根本咽不下去,干脆不吃了,忍过一阵剧痛,弯腰进产房。 护士司空见惯,给万相宜做了内诊,说:“你今天白天就要生了。” 万相宜挤出一声:“啊?”已经疼出一身汗。 护士说:“好事。白天医生都在,没事的。跟我来!” 她跟着护士进入另一个房间,此起彼伏的惨叫从相邻几间屋子传出来。 护士指示她躺在一张床上,告诉她:“疼得无法忍受就喊我。” 说完转身走了。 屋子连灯都没开,可能另有几张床,都是空的。 万相宜躺在床上,视线里是正方形拼接的天花板、横七竖八的输液杆,外加一个时钟。 此时的疼痛尚可忍受,入院当天,医生传授了拉玛泽呼吸法,此时尝试用起来,一半是技巧,一半是本能,可与这疼痛拼个平手。 11:38——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她看了一眼挂歪的时钟。这时,她已经无法在阵痛时屏住呼吸,而不得不发出低沉的□□。 还是那个护士,来给她做了内检。然后问她能不能自己走。 万相宜被护士推了一把,才得以起床,走进另一个房间。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产房,刚才那间只是待产室。 屋子里有人在叫,来往有几个医护人员。 她的全副精力都用在应付疼痛上,根本认不清周遭环境,还是听护士的话,把下身脱光,躺在产床上。 走来两个护士,在她身上忙活一阵,连了几根线和几根管子。 有个护士给她□□清洗消毒,然后把她的两只手抓起来,放在扶手上说:“感觉到疼就用力,跟拉大便一样。医生跟你讲了吧?要呼吸配合。” 万相宜大声应答,连着一声克制的惨叫。 护士走前说:“不能叫出来,省点力气。加油,你的产程不会太长。” 从这一刻起,她就忘了时间。 佐证她精神存活的只有一波波袭来的阵痛。 刚才是三分钟一次,现在变一分钟内轮回。 她的灵魂浮在疼痛的周而复始里,把时间、空间、温度、声音都屏蔽了。 不知过了多久,来了几个医护人员,有一个她认识,就是昨天让她刺激乳.头的女医生。 她认清万相宜后颇为诧异:“啊?你要生啦?”又问身边护士几点进来的。 万相宜吸剩喘气,无法回应。 女大夫身手团了团她的肚子,嘴里念叨:“有点不正,坐球了吗?” 万相宜听不懂这个词。 护士代答:“没有。” 这大夫也是神通广大,不知怎么摸出一本书来,翻到某一页,举到万相宜面前,指给她看:“看,三小时内都是正常的哦,你才多久,要坚持。” 过了一会儿,又有白衣人进来,检查她身上的各种管子和线,见万相宜上衣领口湿了一大片,就帮她换了个姿势:侧卧,一条腿膝盖顶着床。 这样忍过几个阵痛周期,胎心监控突然报警,白衣人就让她恢复先前姿势。 这次护士没有离开。 疼痛漫山遍野,万相宜在一浪高过一浪、永无止境的疼痛中想:我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吗? 疼痛又频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