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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赶紧吃药,你们项家人可真没一个省心的!” 楼明澈边斥边抬手挠自己的头发,直将他那本就梳得并不整齐的头发挠得乱糟糟的,可见他当真是被气得烦躁极了。 看到项宁玉将药吃了,将水喝了,他这才又继续怒道:“我真是认识你们项家人都能少活个十年!项嘉安那小子不让我省心,你这个当大哥的也不让我省心!我怀疑你们项家人就是天生来克我的!” “你这副身子骨还跑什么跑?跑什么跑!?嫌命长?真是能被你们给气死!”楼明澈怒斥完,一把就拿过小几上的茶壶,昂头就着壶嘴便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半壶茶水下肚,他才勉强消了些气。 项宁玉无力地靠在软枕上,身上盖着软衾,咳嗽渐渐停了,呼吸也慢慢变得平缓,任凭楼明澈责骂,他面上都无恼意,仍是温温和和地浅笑着,一副虚心极了的模样,不似向漠北那般,听着听着忽地道出一句能将楼明澈气死亦噎死的话来。 不过无论是向漠北还是项宁玉,心中都知楼明澈不过是豆子嘴豆腐心,嘴上骂得再如何凶狠,他胸腔里怀着的仍旧是一颗医者的仁心。 而楼先生若是当真觉得不可行的话,方才他在与阿睿踢蹴鞠之前便会前去阻止他,而不是待到此刻才责骂他。 抑或是,楼先生亦不舍在那般时候拦他。 “我知楼先生不易,然而我终是忍不住想任性一回。”项宁玉的声音因病痛而无力,只见他微微闭起眼,低低缓缓道,“楼先生,我方才看见阳光下踢着蹴鞠的阿睿,好似看见了幼时的怀曦和阿珩。” 他们项氏子嗣绵延不易,他的身子生来便不健朗,阿珩更是自生来便患有心疾,阿璜与阿璋虽然身体康健,可他二人终究不是项氏血脉。 父皇身子骨尚算硬朗,可他老人家终究有驾鹤西去的那一天,宣亲王叔的身子虽无甚大恙,可他亦是自娘胎出生以来便小病不断,长至弱冠之时小病已成顽疾,便是整个太医院的医官都无法确定不知何时皇叔的顽疾会忽变为膏肓之病。 唯独怀曦,是他们项氏一脉自小到大健健康康无病无疾的男儿,所以哪怕他身为嫡长子,父皇却迟迟未有立储,他知父皇心中的储君之位非怀曦莫属,只是父皇始终也疼惜他这个嫡长子,所以才迟迟不立储。 而他自幼便知即便父皇有心将他立为储君,可以他这副身子骨终究也无力继承衍国大统,在他眼中,仅比他年幼两岁德才都远胜过他的怀曦亦是再适合储君之位不过,有怀曦在,定能将衍国上下治理得更甚父皇。 他至今仍记得九岁的怀曦在秋阳下踢蹴鞠的模样,面上的笑比他头顶的阳光更为明艳,动作矫健得就像阿珩养的那只小黄耳,而他只能坐在树荫下看着,只有年幼的阿珩不知所谓地跑上前去非要也踢一踢那小蹴鞠不可,他养的那只小黄耳就蹦蹦跶跶地跟在他身后。 那晚阿珩便生了病,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吓坏了皇叔夫妇,那一晚,向来待他与怀曦宽和的父皇都忍不住气拿着拂尘狠狠地打了怀曦一顿,道是若是阿珩有个三长两短,让皇叔夫妇二人当如何活? 好在怀曦身子健朗,即便是挨了父皇好一顿打,不过两日又能行动自如,倒是阿珩足足在床上躺了一月之久。 即便如此,在那之后怀曦仍旧不时揣着蹴鞠去找阿珩,悄悄地给他踢上一小会儿,既能让阿珩高兴,又不会让他出现状况。 他以为他们兄弟三人能够一直这般相伴着走下去的。 却终是抵不过造化弄人。 “我从来不曾踢过蹴鞠。”项宁玉笑了一笑,沉沉叹息,“在这人世间走一遭,难得想要任性妄为一回。” 他一直很想与怀曦还有阿珩踢一回蹴鞠,哪怕只是一小会儿,哪怕只是缓缓慢慢的,可他从不敢任性,他以为这终将成为他今生遗憾的,而今阿睿却是帮他圆了这一念想。 楼明澈甚也未有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末了无声地叹息一声,待他再出声时,是唤了驾辕上的驭手道:“停车。” 驭手是项宁玉的人,知晓楼明澈可谓是项氏一族的恩人,哪怕项宁玉未有示下,他也不敢不停车。 马车靠着路边停了下来。 “就到这儿了,我只能让你过得不那么痛苦,其余的,恕我无能为力。”楼明澈看了一眼依旧无力靠在软枕上的项宁玉,掀开了车帘,“你自保重。” “宁玉谢过楼先生恩德。”项宁玉自软枕上直起身,仅仅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他却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吃力不已。 楼明澈轻扶住他肩头,将他按回了软枕上。 项宁玉未再执意起身,只又满怀感激道:“若非楼先生,宁玉今回怕是无法安然回到京城。” 楼明澈面色颇为凝重,终是摆了摆手,道:“项嘉安那儿有那孟丫头与我,你便放心吧。” 说完,他不再看项宁玉,径自跳下了马车。 项宁玉终是坐直身,朝微微晃动的厚厚车帘深躬下身,以表对楼明澈的谢意。 至于跳下了马车的楼明澈,正待要离开,宋豫书唤住了他:“楼先生!” 且见他自身旁驾辕上拿过一只方方正正的包袱疾步朝楼明澈走来,客气道:“在下有一物要劳楼先生转交给嘉安兄。” 说着,他将手中那只方正的包袱双手递给楼明澈。 宋豫书尚且未知向漠北心中已做了何去何从的决定,只听他叹气似的道:“有劳楼先生了。” 楼明澈垂眸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那只包袱,接了过来。 很沉手。 是书。 楼明澈提着这只沉手的包袱转身走了,转身时笑了一笑。 项嘉安小子可真是好命,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对他怀着满满的关心,明明就是一只一点儿都不招人喜欢的刺猬。 不过啊,他自己不也是关心极了那小子? 楼明澈耸了耸肩,谁让他当初那么想不开就收了怪脾性的他为徒弟了。 项嘉安小子固然不让他省心,然而他却不曾后悔过。 兴许这便是世人常说的缘分? 楼明澈慢悠悠地往向宅方向走,路过一个卖糖饼的小摊儿,摊前没有生意,卖糖饼的大爷正靠着墙角打盹儿。 他在小摊前停住脚,伸出手去拨了一拨转盘上的转针。 转针骨碌碌直转,最后在一只小猪上停了下来,那本是打着盹儿的大爷也在这转针碌碌转声中醒了过来,见着竟是个不修边幅的大老爷们在转糖饼转盘,愣了一愣,尔后才笑呵呵问道:“大兄弟是要给家中孩子转糖饼?” 孩子?楼明澈微怔,本只是随意停下并未多想,现听大爷问及,他脑子里瞬间闪过向云珠气得直跺脚的模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