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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头煮了,能拆出好些肉。 ” 众壮汉兴高采烈道:“明府放心,等得收工,保管将这些肉煮得熟烂。” 有一个嚷道:“熟了便吃得,再不烂也抵不过我的好牙口。” 齐勉将一筐蒜搁在一边,与梅萼清交换了一个眼色。 日西沉,余霞如一抹胭脂,狠狠地抹在天边,空地的猪肉腥中带着肉香,一大桶从猪头上拆下的肉摆在桌案上,引得人垂涎欲滴。从田间归来的一众役夫眼不错地盯着这些猪肉,要不是身边那些个凶神恶煞似得监工,早扑上去哄抢。 一个煮肉的大汉本是个小头目,高声道:“都老实些,明府大方体恤,你们也拿出人样,给自个赚点脸面,别跟荒坟里的饿狗似得。” 喝得一帮人老实了下来,也是,肉就在跟前头,不过晚些到口,实不必露出这等急惶惶的嘴脸。 有些个有眼色,上前烧水煮肉,一帮子粗汉也没甚讲究,将鲜肉剁了块,上蒸笼蒸熟便是。眼见天黑,梅萼清便叫四周插了火把,火光掩映下,更添一份红火,众归降的贼子闻着肉香,看着火光,忽有了将来定有一个好奔头的念想,等他们填好田地,起个像样的草屋,领一块田地,领了稻种,养点鸭鹅,活出个好人模样,再娶上一房媳妇,这一生岂不有了滋味?三年,不过三年,三年换得一辈子,值。 . 三两草屋前,一个看上去年不过十五六的降俘泡在水里沉沉浮浮,等将身上裤子上的泥浆泡去十之八九,这才钻出来,将篝火拨得旺一些,又将裤子脱下,在水里漂了漂,下手劲拧干,拿竹子挑了搁在火堆边烘干。 他是云水寨的一个小贼,名唤阿小,原本是栖州城一个无父无母的小乞儿,糊里糊涂就入水寨当了匪。他年岁不大,也没什么把式,胆气也不足,杀人杀不了,抢劫时也只摇摇旗呐个喊,好事没他的份,坏事也找不着他,却是个混度日一日是一日的小喽啰。 水寨被清剿后,阿小随着大流归了降,俞子离将众水贼打乱拆散,阿小分到这一队人里,更是半个眼熟的都没,大半是万福寨的,小撮是散贼,剩下两个倒是云水寨的,可阿小在云水寨中就没名没姓,压根不识得这俩同伙,只到底同在一处为匪,些些亲近一些。 阿小生得瘦小,捏了拳头不及旁人半个大,因此,行事比之在水寨中更小心翼翼,倒如眼瞎耳聋口哑一般,悄无声地去,悄无声地回。 队中之人渐渐也将他抛在脑后,眼见了眼底却不见,他们拉帮结伙一道进出一道搭手,对阿小却是多余的眼色也无。 阿小非但不觉失落,反偷偷舒了口气。 柴火噼啪,溅开一串子火星,空气中传来肉香和喧闹声,阿小摸摸半干了的裤子,立起身看看不远工营处热火朝天的景象,仔细听,似有划拳声。阿小舔舔唇,馋肉,他在水寨中也捞不到什么肉,归降后那更不必说,说吃得饱已是天幸,如今闻着阵阵肉香,恨不把自己的舌头当肉吞下。 这馋劲一上头,就有些挡不住,阿小有些心焦起来,将裤子拿在手中,摊开来烤了会,顾不上入手还有点潮意,手忙脚乱地套在身上,再摸摸自己小鸡仔似得胸板,夜里有点微凉,寻思穿着了衣裳着吃肉。 他的那个草屋与其说是屋,倒不如说是窝棚,比敞天多个顶罢,矮身钻进去,在草垫子下翻出一个略略好些的衣裳,顺手揩死一只虫子,再一掀草垫,有一窝呢。阿小没奈何,蹲角落里翻出一罐子药粉,撒在草垫子下,他撅着屁股撒得专心,就听外头传来声响,九成队里的回来了。 阿小不由放轻动作,留心细听,许是今晚要分肉吃,监工没在,一伙降俘细声细气说了几句后,其中一个恼火起来,略略放了声,道:“挖屁个泥,造屎的田。只问你们愿不愿跟兄弟在水路上打转去,挣比在做当老牛强出百倍。有酒就醉,有肉就吃,在这当那孙儿,吃口肉倒跟过年似得,囊气。” 另一人犹豫:“当官的说了,三年役满,放我们良籍,还能分到田地。” “你地里刨食能吃得酒肉,见了天得做梦。当初我们兄弟落草,不就是为着地里刨不出食来。” 有人嗫嚅:“我看这个当官的是办事的,我们那时家里哪有可以种的地,倒有一口水塘,顶多种些菱角。” 那人嗤笑:“天上乌鸦一般黑,当官能有好的,他不过诓骗我们当牛,三年后,谁知能不能分你田地?” “这……” “俗话说,再贪贪不官,再狠狠不过吏,你只比着你自己的良心,再往上加几分,还能瞧得见鲜红色?” 几人默然不语。 一人问:“大哥,你的意思?” 那人冷笑道:“自是撂了这挑子,重抄旧家什。说起来,你我落到这界地,不是因着当水匪没了奔头,实在是遭了小人出声。没错,正是徐泗狗贼,他倒好,跟在贵人身边做了一条着花衣的巴儿狗,他日不定还能捞顶官帽戴戴,却把我们害得好苦。若不是我武艺不及他,定要将他狗头割下喂鱼。” 里头两个云水寨的吭都不敢吭一声。 那人又道:“若不是徐泗与那付忱的投靠,官府拿我们有甚的法子,还不是放任你我在江上讨饭酒。万福寨也是不争气的,不洁妇与不孝子鼠目寸光,不想着抗敌,倒窝里咬成一团,可好,你咬我,我咬你,愣生生把一个万福寨送到狗官手中,哼,做贼也没个贼样,当真窝气。你我离了这地后,好好打劫,休被人哄得没了分寸。” 有人意动,道:“大哥想今晚走?” 那人道:“正色,趁着他们吃酒吃肉,我们摸着黑儿走。”他顿了顿,隔一会传来兵器碰撞声,“不瞒各位兄弟,这是我先头藏下的,我们一个拿了一把,路上遇着不好,一刀结果了便是。” 阿小听得出一身的汗,窝在草窝里一动也不敢动,再侧耳,听一人弱气道:“大哥带了兄弟去便是,我破着一条腿,也干不来刀口的日子,不如安心留下造田。” 此言一出,外头静了好一会。 领头的那人轻笑一声:“兄弟愿留下,留下便是,世上也没强押着做贼的事。” 阿小辨声,那不愿去与他一道是云水寨,听他道:“多谢大哥体恤,大哥放心,今晚的事,我一字都不往外漏。” 领头人夸道:“好兄弟。” 外头又没了声,正当阿小以为他们离去,却听得一声呜咽,又有什么重物被扔进水里的声响。好赖也在水寨几年,阿小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被灭了口。他蹲着腿都发麻,就听外头一人道:“大哥,咱们几时走?” 领头的道:“不慌,等他们正热闹之时,眼下却不好走。” 其余人纷纷道:“都听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