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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绰的妹妹完颜纾——和姐姐合作对付朝中反叛的势力而送命,因而对这位亲娘临终托孤的养母兼姨母愈发孝顺,人前人后总道:“没有太后,哪有我的今天?” 此刻,少年皇帝骑在马上,突然看见一只黄鹿,他双腿夹着马腹,抽箭引弓,略略一瞄,撒手放箭,那只黄鹿应声倒地,周围的人骑在马上为他们的君主喝彩。完颜绰笑着对怀里的女儿说:“阿芍,你看看你皇帝哥哥有多厉害!” 阿芍拍着小手:“阿娘阿娘,我也要骑得快快的!” 完颜绰笑道:“好。手抓着马鬃,腿夹紧鞍鞯,不许闭眼,我要催马了!” 她护着女儿,但也很大胆,马鞭在空中一甩,发出嘹亮的“啪”一声,训练有素的御马一声长嘶,自然明白马上主人的意思,撒开四蹄,在辽阔的草原上奔跑起来。风呼呼地从耳边吹过,阿芍抓紧着马鬃,银铃一样的笑声撒在草原上:“阿娘,阿娘,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天擦黑了,草原上的牛羊归圈,篝火燃起,草原渐渐陷入了静谧中,完颜绰对玩够了的阿芍说:“好了,今日玩到这里,回营帐里洗澡吃饭。”她的马“嘚嘚”地踏过营帐间的小路,营帐大小不一,奢简不一,无论是奴仆还是官员,还是随驾的将相王侯,少不得夫妻俩带着孩子从帐篷里出来参拜太后一行,对太后、皇帝和小公主,说了无数的吉祥话儿。 阿芍笑眯眯地对大家挥手,但即将到自己住的地方时,突然问:“阿娘,其他小哥哥小姐姐都既有阿娘又有阿爷,我怎么没有阿爷啊?” “你有啊!”完颜绰忍着突然泛上来的鼻酸,抱着女儿缓缓说,“你的阿爷,是个很英俊、很聪明的大英雄——他虽然不是契丹古老故事里那些斩巨蟒、战魔神的大英雄,但也是无所畏惧、智勇双全的大英雄。” 阿芍偏着头问:“那么,我阿爷是不是也穿过黑山白水,去救被巨蟒和魔神困住的牧民了呢?” 完颜绰笑着把她抱下马,亲了亲小脸颊:“是啊,他穿过黑山白水,去救他的父母亲人,也去救其他人。救完之后,他就要回来啦!” 她的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但在阿芍看来,母亲的目光温柔动人,闪动着天上月牙儿的幽蓝光泽,像一颗黑水河里产出的美丽黑珍珠。 在完颜绰悠悠的歌声中,阿芍甜甜地睡去。完颜绰也觉得有些疲劳,正打算解衣就寝,阿菩的头探进来说:“主子,陛下那里刚得到一条急报,想请主子看一看。” 这自然是军报,完颜绰不敢怠慢,重新穿了衣服,到作为皇帝书房的那间帷帐中。萧邑沣递过一叠纸,肃穆地说:“阿娘,斥候在晋国打探来的消息。” 完颜绰看看挺厚的一叠,问:“最要紧的是什么?” 萧邑沣经常经她这样的考察,凝神说:“最要一件事,也是板上钉钉的:晋国的君王打算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完颜绰一愣,忖了忖说,“还有呢?” 消息非常多。从任其洛被杀,到吴王就藩,再到赵王请求带领禁军出征而没有得到批准,随后就爆出了病弱的晋国皇帝打算带着赵王御驾亲征的消息。 人马是足足五十万,加上一路上州县调集的扈从,近乎百万人伺候着皇帝。虽然知道这位晋国皇帝身子骨不好,但是这样的态度出来,完颜绰还是吃了一惊,不敢稍有怠慢。 “都御驾亲征了,想必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准备——其实我并没有打算和他破釜沉舟……”完颜绰沉吟着,“得速速发旨给耶律将军,叫他千万不可贪功冒进!” 御驾亲征的缘故,自然是晋国皇帝谁都不敢信任,五十万的禁军,与其交给自己的弟弟,不如自己亲自带着。而由于皇帝御驾亲征,晋国的士气倒是非常振奋,皇帝在真定府驻跸,而定州则很快被反攻下来,重新插上了晋国的龙旗。 完颜绰不敢怠慢,分兵把守住燕山关隘和涿州,在岐州与长城口两处也增派了重兵,又急招耶律延休入朝,商议对策。 耶律延休很快就到了云州,很松弛地说:“太后和陛下放心,定州我防守得松,叫他钻了空子。如果想夺回来,也就是时间的事儿。晋国这位皇帝听说身子骨极弱,永济渠有快船特别是为他送药的,等天气一冷,我看他吃得消!” 完颜绰沉吟了一阵,摒绝他人,恳切地对耶律延休说:“延休,我并不打算吞并晋国的大片土地。涿州、岐州和定州一下,晋国必然着急——离他们的汴京是一无阻碍,唯余一座真定府可以搪一搪。但是我也想过,如果真的攻下了汴京,接下来又会怎么样?” 耶律延休先是惊诧,接着又有些不以为然,直到完颜绰的问题抛出来了,他才拧眉沉思起来,好一会儿才说:“孤军深入汴京,却没有洛阳呼应,也没有关中四塞的险势,也没有齐鲁的包抄,更没有江南地方的漕运——孤悬一片地方,还是不能久远。” 完颜绰笑着点了点头。耶律延休接着自己说:“这形势,以前王药说过,现在想想,还是有点道理的……” 完颜绰表情一滞,叹息了一口气:“攻城掠地,别说我没这个想头,就是想,也不能一蹴而就。但如今晋国欺负到我们脸上来,教训他一下也是该当。等他们知道这一仗打错了,我们才能在和谈中多要些东西,譬如并州汾州,譬如两国的商贸,譬如岁贡的银钱和茶叶、绸布、瓷器,还有……” 耶律延休一口接上来:“还有王药。” 完颜绰竟然脸一红,欲要嗔他,又觉得羞愧难以出口,那飞红的脸颊配着她挑上来的羞怯一瞥,想说话又没说的娇媚姿态,耶律延休心里一荡,旋即又酸楚气馁,但紧跟着又坦然明快起来,低了头对完颜绰说:“太后的心思……臣明白……真的明白。臣愿意为太后达成心愿的……真的……只要太后能够高兴……” 完颜绰不意他竟能够如此,抬头看着他。耶律延休反倒低下了头:“太后,臣……还是谈谈接下来的战略吧……” 两个人在营帐里对着沙盘深谈到深夜,帐外不时听到呼呼的风声。时间越来越晚,完颜绰不便逐客,打了个哈欠,掩着嘴说:“太晚了,看样子,外头天不大好,你住的营帐在皇帝行营的最外围,回去要过几道栅栏,经几道盘查,不如就住在这里。我么,我在后面另有营帐,我去后面住。” 她起身动了动盘坐得酸麻的双腿,刚揭开毡包的矮门帘,顿时一阵大风卷着茶盅大小的雪片吹进来,寒气飕飕的,吹得完颜绰退了半步,差点踉跄。 外头一片白茫茫的,云州的深秋,迎来了第一场大雪,才下了一个多时辰,居然已经在外头的草地上堆起了尺许厚的积雪。顽强燃着的小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