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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颟顸地摇着头:“陛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各地的粮草已经召集过来了,可是不够也没有法子。渤海郡今岁明明丰收,可是他们自己主子出征,他们都不肯拿钱粮出来,我们这里操心又有什么用?”然后剧烈地咳嗽,咳得仿佛说不出话来。 因为对于萧邑淳而言,赢了输了,都是哥哥的,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只管往各州县塞人,抢掠,自己中饱私囊,就满足得很了。 “那么,并州还保不保得住?”皇帝头里像要爆炸,一边用力揉着太阳穴,一边问道。 大家四顾无言,而且是大眼瞪小眼。渤海王只肯在并州四周打转转,从来不愿意真刀实枪地打,斡鲁朵被他搞得一塌糊涂,安插_进_去的人只顾敲骨吸髓,唯剩一个得用的便是完颜绰提拔的提辖王药。萧邑澄已经不去想他原是莫名其妙超擢上去的,像救命稻草一样,连连发旨催王药动作。只是听说王药仍在并州称病,心里急得恨不得把他提溜过来敲打一番。 “再派良将!”他只能这样说。但是并州被晋军围困日久,只怕新派的人点数士卒、运送粮草到时,并州已经失守了。 不过,王药在并州生病,倒还真没撒谎。 兵燹之后的并州,经过这些日子的修复,本来渐渐又有了生气。王药时常脱掉契丹官服,散穿着一件靛青色道袍,坐在他熟悉的并州小酒馆里喝酒。 “咦,王别驾?”小酒馆的店主居然还认得他,脸上满是惊喜之色,“你回来了?” 王药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衫,好在没有穿夏国的服饰,但他的耳朵还是有些发红,尴尬地说:“是呢。回来看看。” “唉,物是人非哦!我们家七口人,活下来四口,还算是运气好的。”小酒馆的店主长长地太息着,端来六支热腾腾的爨筒,里头喷薄出南酒的芳冽,“喏,酒还是原来的,别驾最爱喝的羊羔儿酒,还是原来那种润滑如油的口感,一点未变呢!” 羊羔儿酒是当时出名的美酒,以糯米和羊羔肉同蒸后酿制,鲜美异常,口感更是如酥油般柔滑。王药的故国之思和酒瘾顿时冒上来,叩着桌板道:“好好好!就是要这个酒!” 店主陪着笑:“不过如今东西难得,价钱上比以往也要贵了,原来是八十文一斤,现在得一百文了。” 王药在夏国的官儿虽然当得不大,俸禄还是有的,钱是小事,但他还是目视着店主问道:“不是夏国盛产羊儿,怎么酒反而贵了?” 店主苦笑道:“地盘的主子是换了,百姓的日子却低人一等了。我们现在也算是遗民,天天只巴望着南边来救我们出这个泥坑。唉,一言难尽。” 王药默默从褡裢里拿出一串钱,笑容苦涩勉强:“老人家,您不容易。”低下头自斟自饮。 “六个爨筒,没有一斤……” 王药又一抬头,伸手止住店主拆绳串儿的手:“多余的,给我来点酥豆、鱼酢和拌豆芽儿下酒——这些晋国菜色,还有么?” 店主笑道:“有!有!王别驾口味不高贵,这些寻常小菜,还是有的。” 寻常小菜,也不是常能吃到,此刻特解故园之思。王药闷头喝酒,终于酩酊,恍恍惚惚间自己回到公馆,右手伸到左腋下解衣带,摸索了半天没有找到,低下头仔细看了一会儿,才想起今日自己微服,穿着的是汉制的右衽道袍,当用左手到右腋下解带。他衣裳也顾不得解了,怔怔地坐在床沿边发呆,不觉间已经泪落满襟怀。 梦中故园,不知是否如旧时风光?不肖的儿郎,被父亲告忤逆出籍,从此落拓江湖,载酒前行,这些年无君无父,亦无梦想,浑浑噩噩,躺过夏国皇后的床榻,穿过夏国官员的袍服,终至无羞无耻,无荣无辱,父亲当年指着他骂的那些话,果然还是骂对了。 并州成了他心灵的避秦桃源,日日笙歌美酒,醉醺醺地抬头便是日月星辰,再不知一天究竟是怎么过去的了。 然而这样的逍遥也并没有多久,晋国将领李维励率兵突袭,王药听到消息时停了一息,然后宛如不知道一般,继续喝酒作乐,任凭李维励连连夺下并州四边的六座城池,使并州突然处于孤立之中。而后,渤海王手执皇帝令牌,自称接管完颜皇后的斡鲁朵,重新布置防卫,把王药从醉蒙蒙中提溜到临时营建的王府帐幄。 “泼醒他!” 王药眼前晃着一个粗壮黝黑的人影,还未及细看,冰冷的一桶水直接浇到身上——夏国秋季的温度,几乎相当于临安的凛冬,王药顿时一激灵,清醒过来后定睛一看,坐在上首的是个铁塔般的汉子,年纪只十六七的模样,面容犹带稚气,但表情肃杀,一身紫色袍子,赤金蹀躞带,一把长长的弯刀格外醒目地挂在腰间。 王药常有这样大智若愚的模样出来,张口结舌,直到王府的亲卫用力在他后脑捶了一下:“瞎了你?!见渤海王也不见礼?”他才一副慌乱的模样,湿哒哒地跪在地上,给渤海王萧邑淳请了安。 渤海王轻蔑地笑着,看着王药,纯然一副落魄的模样,浑身湿透,牙关颤抖,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他笑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王药啊,都说南蛮子聪慧、狡诈,我怎么一点儿都看不出苗头来呢!”他突然脸色一寒,一拍手边的桌子,喝道:“形式都已如此紧张,你身为斡鲁朵的提辖,每日就是这样喝得醉醺醺的,好来应对敌人吗?” 王药确实是冷得浑身发抖,只觉得冰寒之意从脚底升起,又从头上落下,四肢百骇,都变得寒冷。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挑起眉头笑着,漫漶淡泊地说:“我不过是一介书生,渤海王认为我该当如何?” 渤海王又是一拍案桌,恨恨道:“南蛮子,别把你的胆怯懦弱性子教坏了我的人!”吩咐左右道:“先赏他二十荆条,给胆小怕事的人做个榜样!” 王药苦笑着,还没过几天正常日子,这身皮肉又要吃苦了。 那一身让他凉透的湿衣裳被剥去了,身体在寒风中发抖,旋即,带着风声的一荆,烙铁似的烫了他身体一下。这是他背叛故国的下场。王药这样想着,因而安之若素。紧接着,疾风骤雨般的荆条抽了下来,疼痛使她冷汗淋漓,可又有一种赎罪般的快意。 不满意的是渤海王。南蛮子软弱无用,本是他嘲笑别人的乐趣所在,结果这个南蛮子,居然挨打挨得一身青紫,这么冷的天,额角都是豆大的汗珠,却愣是不发一声求饶,也没有呻_吟惨叫。二十下一毕,他喝叫道:“顽劣不知错处,再打二十!” 渤海王身边的一个人劝阻道:“大王,这王药毕竟是皇后的人。若是贸贸然打死,也不大好啊!” 渤海王不屑地哼了一声,对左右笑道:“你们说的是我那皇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