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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璧摁着一颗砰砰直跳的心继续往下看,下一句虽是套话,在这里却又合情合理:……以乞二人化干戈为玉帛,睦邻友好…… 苏晏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道:“馆舍人人皆知,下官最喜清净,从不与人冲突。将军搬来这几日,院中事故不断,着实……有累下官名声……” 这苏狗竟是如此沽名钓誉之辈! 不过他倒是也没撒谎,以前在苏家,整个他的小院落都见不到几个伺候的人。 那时她还以为这小瞎子因为眼疾才性情孤僻,现在看来,大概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矫情。 也好,不矫情她怎么能占这么个大便宜? 至于那钱的来路,幽州第一豪族苏家怎么会当真缺钱?料来前几日不过是左右周转之虞。 怀璧望着那纸上的二百两银子,心中对本欲赶尽杀绝的苏晏生出了几分恻影之心,潇洒在那纸笺上落下自己龙飞凤舞的名字。 苏晏看着那字,轻轻皱了皱眉头。接过她才握过的那竿尚带着她手心余温的笔,在另一片空白处落下自己的名字。 怀璧望着他那俊秀劲挺的字,再转而看看自己的狗爬,一瞬间有那么一丝丝汗颜。 但这汗颜也就维持了惊鸿般的一瞬。 嘁,让苏清河握剑看看,不削着自己就不错了! 两人落款毕,苏晏又掏出自己的印鉴,落在两页纸笺的骑缝处。 “将军来的匆忙,想是未带印鉴,就随意按个手印吧。” 将印泥推至怀璧身前。 啧,这文人做事就是婆婆妈妈。 光签字不够还得按劳什子手印。 然而一低头,见苏晏那白皙的手指所落之处恰是那耀目的“二百两”银子几个字,心神一晃,手不受控制地按到了那印泥上。 待她反应过来,那两页纸笺的骑缝处已落下一个鲜艳的指印。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一句话能解决的东西为什么要写两页纸? 心中一跳,怀璧噌地将压在下面的那页抽上来,粗粗扫了一眼,顿时,三昧真火直窜上天灵盖。 那前一页上还有满满一溜牵制她的规矩: “顾xx于此承诺,日后不得再对苏晏动武; 不得向苏晏拔剑; 不得……; 苏晏有吩咐时,顾xx需……” 而苏晏的承诺仅限于第二页上她刚看过的寥寥两行。 “你耍老子?!”顾怀璧一把抓起面前的纸笺,眼看就要将它撕个粉碎…… 苏晏却丝毫不慌,从容自桌下取出一个红布包,稳稳放在桌上:“顾将军这银子……还要吗?”徐徐将那红布包打开,霎时,银光刺目,那白花花的银子,像横陈的少女胴/体一般呈现在顾怀璧这个色/中饿鬼面前。 银子……凝天地之精华、夺造物之光辉的银子…… 怀璧感觉到自己的手如被磁石所吸,不受控制地向那包银子伸去。 苏晏轻轻一笑。 “笑什么笑!这银子本就已是我的!”怀璧怒瞪他一眼,话落,心中却咯噔一声。 此言一出,她便是认可了那约书。 转目看了看手中仍捏着那两页纸,在虚无缥缈的尊严和实实在在的银钱间稍稍挣扎了片刻,一狠心,咬牙半顺水推舟着将那纸抛给他:“给你!” 苏晏接过,将它们工工整整叠好,揽入怀中,又是一笑。 怀璧觉察到这笑,伸向银子的手停在半空。 “再笑!不许笑!” 苏晏听话地憋住笑,眸光却停在她伸出去的手上。 “也、也不许看!”怀璧触到他的目光,本能先心虚了几分。 搞得她跟做贼一样。 惹的她没来由想起一些不堪的旧事。 12、第十二章 那时她被卖到苏家,做那苏小狗的童养媳。进他家的第一天,满脑子就在琢磨的都是怎么逃出去,逃回塞北。 但睢阳城与元帅府所在的眷城相距甚远,凭她的两条腿,少说也得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到眷城投军。 这一路,她需要干粮和水。 最好是,还能有一匹马。 这些东西,除了靠抢靠偷,只能靠钱去买。 她那时虽有几分蛮劲,但那三脚猫的功夫,不被人抢就不错了。 因此只能靠偷,早偷晚偷都是偷。 苏家这么多宝贝,随便偷点什么都够她活着走回塞北。 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苏小瞎子睡觉了的夜晚,她对一枚放在枕边的玉佩动手了。 这几天在苏晏房中伺候,她一直在打望。这屋子里宝贝的确不少,但便宜携带的却不多。 譬如那个青瓷瓶,连她一个外行都能看出值两个钱,但……她这么一个小叫花子背着个硕大的青瓷瓶上路,无异于在额头上刻着“我是小偷”和“欢迎来抢”几个大字。 东西不能大、不能显眼,要没有苏府特殊的标记,要值钱又不能太值钱…… 怀璧左顾右盼、思来想去,怎么也下不定决心。 然恰在那日白天,苏晏忽然掏出一枚玉佩,手中摩挲不断,口中还喃喃念叨:“摸着是块好玉,只是可惜我双目不能视,看不了它成色……”略顿了顿,仿佛突然想起屋内尚有她这么个人,叫道:“你、你过来,替我看看这块玉,通不通透,里面有没有杂质?” 怀璧碍于主仆的身份,只好凑到他跟前。 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了是它。 茫茫人世我一眼就相中了你,玉佩啊玉佩,你我当真是有缘…… 只可惜无份……这世上偏生有那种棒打鸳鸯的恶棍,令你我无份厮守。 “小丫头,想做贼?”怀璧纤瘦的爪牙地伸向苏晏枕边时,忽然被打横迅疾伸出的一只手抓住。 此时的怀璧已然能一眼看出白日的故意抚玉是苏晏下的套,但当时情境,她不过十二岁,对苏狗的阴险尚一无所知,骇地连忙就地一跪,磕头求饶。 苏夫人的鞭子从来不只是装样子。 离开塞北时,阿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怀璧,活下去。” 倒数第二句是:“怀璧,在你还不够强大时,不要硬碰硬,要学会服软,不要吃眼前亏。” 怀璧将这两句话牢牢刻在心坎上,每回见到苏家老太太的大阵仗,她就藏住自己那倔强怨毒的眼神,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每回被打得皮开肉绽,她就捏着自己手心告诉自己,“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怀璧被苏晏当场抓住,拿出平时见谁都哆哆嗦嗦兔子般的模样,吓地话都说不利索,一个“我”字翻来覆去,像撞了车,后面的话始终堵在喉咙里。 苏晏终于没了耐心:“怎么,结巴了?小结巴,不要装,敢作敢当,拿出你平时的凶狠劲来。” 怀璧听到这一句话,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