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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没想到,怀英口中赏月的好地方,是屋顶。 这还是她第一次上怀英房顶,不想竟是这般好景色。 “怀英,原来你这里才是能看得最远的地方。” 温润嗓音自身侧飘入耳中,“天将今夜月,洗却九霄清。小九,你觉得九霄如何?” 九霄,九重天,世间至高至远。 正是她心之所向。 阿九回眸看他,双目粲若星,“我很喜欢,谢谢你,怀英。” 怀英敛目,拉过她赤足放上自己外袍,“夜深露重,小心着凉。” 阿九脸颊微热,恍然想到,十几年来,自己在怀英面前没少肆意妄为,可这却是怀英第一次碰触她皮肤。 * 她回来时,姑姑果然已在等候。不等姑姑开口,她抢先道,“姑姑,人是我骂的,也是我踹的,确有此事,但凭姑姑责罚。” 亦瑶准备的许多说辞没了用处,顿了顿,道,“既然殿下知错,还请殿下明早去怀昌君住处——” 阿九打断她,“姑姑,我只说确有此事,并没说认错。”她迎上亦瑶视线,坦然道,“那人该骂,也该踹,我不会去赔礼。” 亦瑶眉头紧锁起来。 有了小花园失控在前,诸位长老对殿下已是十分戒备,她好不容易安抚下来,怀昌君又跑来说殿下无缘无故踹他。亦瑶不是没有怀疑,只是如今情况特殊,她必须向所有人证明,殿下还在自己掌控之中。 “殿下,如果您坚持不肯认错,奴婢只好斗胆请出戒尺。” “我没错,如何认错。”阿九不惧,毫不犹豫伸出双手,“姑姑你打就是。” 亦瑶抿唇,等她改口,然而等来的只有沉默。 啪啪之声骤起,阿九也如之前燕奴那般高声报数,“一、二、三……” 不多不少,整整二十下。 白嫩掌心上,血痕交错纵横。 阿九额上有汗,发丝黏在脸颊,然而眸中光辉半分不减,“姑姑,我回屋了。” * * 她睡得晚,又身心俱疲,醒来时已是傍晚。 阿九拨开床帏,却见守在一旁的不是燕奴,而是亦瑶。 亦瑶跪拿了药帮她擦,一边涂,一边问,“殿下,你可怪姑姑心狠。” 阿九摇头,“姑姑我知道你难处,那些人……不喜欢我。” 隔了半晌,亦瑶悠悠开口,“殿下,如果有一天,要在天下苍生与您之间做出抉择,您觉得当如何选?” 阿九想了想,说,“姑姑,我不也是天下苍生中的一员吗。” 亦瑶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一时怔忪,心中滚起万般滋味,最后只余一味涩。 祭品 姑姑刚走不久,燕奴入内通禀,说是怀英公子来了,正在院中等候。 阿九微诧,立刻翻身下榻。 怀英上青丘十几载,只在头几次授课时来过她院中。后来两人相熟,阿九喜欢竹林自在,两人便只在他院中见面。 阿见人便笑,“怀英,快进来。”红衣之下的肌肤玲珑剔透,眸中溢出不加掩饰的欢喜,美得惊心动魄。 怀英一瞬晃神,即刻恢复常态,噙起清雅笑意,随她进屋去。 阿九率先落座,亲自为他斟茶,裙角之下一双裸足若隐若现,圆润脚趾娇嫩莹白,短短指甲柔中透粉。“你怎么来了?” 怀英轻笑,“又不穿鞋。”说罢,蹲下身去,拂掉她脚底少许尘埃。 微凉手指蹭过脚底肌肤,阿九还没来得及痒,他已经坐回原位,悠然品茶,好似刚才不过是她幻觉。 见她怔怔,怀英放下茶杯,“怎么了?” 阿九回神,饶有兴致问,“怎么想起来看我?” 怀英不语,视线飘向她双手。 阿九藏起掌心伤痕,打趣道,“看,我就说你我有缘,连伤的地方都一样。” 怀英没笑,眉目之间隐隐有不赞同之色。 阿九大大方方看他,只差将“不觉有错”四个大字刻在脑门。看似骄纵模样,反倒越发惹人怜爱。 两人对峙,输的那个从来是他。怀英轻叹一声,一手入袖,而后掌心向上,送至她面前摊开。缠着白布的手心中,躺着几颗异形小粒。 是饴糖。 阿九眼睛一亮,伸手去捻,“怀英怀英,你真是我的知己。” 她自小贪甜,姑姑却管得严,连酸梅汤都不许多喝,更别提饴糖。 含了一颗进口中,正欲再捻一颗,怀英却拢手,含笑看她,“一颗一颗来。” 阿九只得收回手,舌头搅着糖豆转动。 男人温柔,女子娇俏,此时无声胜有声。 刑苍看见的便是这幅画面。他被定在原地一般,一动不动地凝视二人,手掌不自觉收紧,掌中碎冰纹玉瓶深陷。 他看她悠然自在,看她巧笑嫣兮,也看她裸足若隐若现,偷腥的猫儿一般从男人掌心捻糖。 燕奴轻声说,“刑苍君,容我进去通报一声吧。” “不用。”刑苍扔下两个冷硬的字,大步折返而去。 一路回到自己院中,他才发觉自己手中还握着那冰肌玉肤膏,不由冷嗤出声。 疗伤生肌有奇效如何,价值千金又如何,抵不过几粒饴糖。 他明知她是为那琴师踹人,宁愿受罚也不肯认错,却还是眼巴巴的寻来药送去,简直可笑。 烛光之下,玉瓶折射出粼粼幽光,刺痛他双眼。刑苍手臂肌肉绷紧,反手一挥,精致玉瓶飞出窗外,应声而碎。 * 晚膳时分,燕奴放心不下,寻了个由头揽下为澜沧院送饭之事。 她知他不悦,却没想竟是不悦至此。 院内酒气浓烈,两只酒坛摔得四分五裂。阑珊夜幕之下,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男人正在练剑。 听见脚步声,刑苍收手,冷声低呵,“滚。” 燕奴一顿,继续向前,步入他视野。 见是她,刑苍抿唇,黑眸凛冽,却没有再赶人。 燕奴不提喝酒之事,只柔声说,“刑苍君,吃点东西吧。”说罢,不等他吩咐便从提盒中拿出三样小菜,摆上石桌。 刑苍人虽落座,然而食欲阑珊,环视一圈,并未动作。 “你回去吧,我练完再吃。” 燕奴咽下喉间涩意,掏出绢帕缓缓上前,大着胆子替他擦汗。然而不过刚刚近身,男人蓦地起身躲过。 燕奴咬了咬唇,望着他问,“刑苍君,你……心中之人可是殿下?” 她倾慕他,如何能不知他心中一直有一个人。只是没想到,那人竟是殿下。 或许她早想到了,又觉不可能。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