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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只剩下了凌危云和缇晔两个人。 凌危云刚刚被诊了脉,衣袖卷上去了一些,露出一截腕子,太过清瘦的缘故,腕处突出的腕骨很是显眼,缇晔瞧见了,眉头皱紧起来,道:“你也太瘦了些。” 凌危云姑且将其当作是种关怀了,不以为忤,把衣袖拉下来,坐在床前,对缇晔道:“你不用再找太医来看了,我这病是娘胎里带来的,药石无医。” 他看着缇晔,巴巴地道:“只有一种解法,你知道的。” 缇晔当然知道他说的那种解法是什么,耳根热了热,口中却道:“天下名医那么多,兴许还有别的法子呢?” 不然只靠这种神棍一样的说法,未免也太没保障了些。 缇晔更相信医学的力量。 凌危云哦了一声,顿了顿,突然地问:“你是不是不想和我有牵扯,所以想着趁早把我治好了,你就解脱了。” 缇晔一时没吭声。 凌危云见他不答,八成是默认的意思,不由叹了口气,道:“所以你这么勤快叫太医来诊治,还日日都过来瞧一瞧,就是想看我有没有别的法子能治吗?” 缇晔腮帮子动了动,脸上露出一种不太自然的神色,他当然不可能直说自己每日跑过来是想看他,又羞又恼,有些恶声恶气地,道:“你想这么多干什么,别胡思乱想的,好好治你的病就是了。” 凌危云看不出来对方的羞恼,也不大明白人在面对自己心仪的对象时,出于自尊心,或者是别的各种因素,或多或少都要将自己的心情给掩饰起来,反而不能够坦诚。 人类心思太过幽微,而又复杂,凌危云还有很多琢磨不透,只是见缇晔一脸凶恶,像是很不耐烦的样子,不由觉得失落,道:“好吧,那今天太医也来过了,你可以走了。” 缇晔哽了哽,所幸很快就找到一个理由,道:“我要的东西,你还没给我呢。” 他说的东西,当然是指关于他要找的那个人的线索。 凌危云道:“我还在回忆整理,哪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给你的。” 当然,他其实是在尽力地拖进度,否则等他弄完,缇晔不需要他了,直接就将他送走了怎么办。 缇晔看着他:“哦,是吗?” 凌危云点头,丝毫不露出心虚的样子。 缇晔闻言,干脆在桌边坐了下来。 凌危云面露疑惑。 缇晔理直气壮:“我留下来盯着你。” 凌危云:“……” 旁边有个虎视眈眈的监工,凌危云没法摸鱼摸得太明显。 他以有人在身边,觉得紧张,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不起太多东西为由,决定先画那人的肖像。 他装模作样地捏着笔,站在桌前,凝眉深思,不时在画纸上添一笔。 画中人宽衣长袍,立在一株秋树下,一身白衣——本来是穿青的,缇晔不肯,非让他把人画成白衣。 “反正只是衣裳颜色而已,差一点也没什么。” 缇晔这样说,凌危云就由着他了。 然后到了画五官轮廓,凌危云自然不可能真的如实把自己模样画出来,眉毛眼睛,都有意画得不太一样。 结果缇晔狠狠皱眉:“不对,不是这样。” 凌危云:“?” 凌危云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手背上一热,缇晔竟是直接上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缇晔握着他,掌控着笔下力道和去向,硬生生在画像上改了几笔。 只几笔而已,画中人的眉目神态,和刚刚竟像是有着天差地别。 凌危云凝神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那般冷冽眉目,清冷神态,饶是他自己来画,恐怕也画不到这么传神的。 仿佛如在眼前,和他自己对视一般。 缇晔看着画中之人,一时也好像出了神。 他不过只在画中见了这人一面,脑子里却好像刻着一幅画像,不甚清晰,也很难言语明白,但此刻拿起笔,手下却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仿佛早就演练过千万遍,就这么流畅地画出来了。 两人都是愣怔半晌,直到凌危云动了动,想要缩回自己的手。 口中还嘟哝道:“明明是我来画,怎么你倒插上手了。” 心中惊异却是久久不止。 他简直要怀疑缇晔是不是装失忆,来作弄他的了。 缇晔回过神来,握着凌危云的手却没松开,他拧着眉毛,又看了一眼画像上的人,道:“这是不是你见过的那个人。” 凌危云沉默片刻,应了声:“是,这个更像一点。” 语气中颇有些不情不愿。 “你看你,画成这样,还要我来改。”缇晔轻哼了声,道,“算了,还是我来教你怎么画吧。” 于是缇晔站在凌危云身后,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地,教着凌危云画完了自己的肖像。 个中滋味,实在很难描述。 反正画完之后,凌危云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尤其是贴着缇晔胸口的后背。他莫名呼吸发促,身体也有些热。 缇晔还贴着他,嘴唇贴近了他的耳朵,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也有点儿低哑,道:“你再看看,现在这幅画如何,像吗?” 凌危云勉强抬起眼皮,看了看画像上的自己,后者正用那双平静的,冷冷清清的目光看着他,还有他身后的人。 凌危云对上了画中人的眼睛,莫名感觉到了几分羞耻。 就好像被过去的自己审视,过去那个无情无欲,从来都是冷清的自己,在向现在的他发出质问:你现在怎么回事,你忘了你的道心清净吗,你的心为什么跳得这么急,你在脸红什么,你在渴望什么。 ……你当真以一颗人类之心,爱上了你身后的那个人吗? 凌危云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他在心里对那个过去的自己做出了回答。 是,他爱上了这个人。 情不知其所起,或许早在他作为倜夜的师兄,早在他成了倜夜的道侣的时候,他就已经对这个人有了爱慕之心。 只是过去在道一宗的那一段记忆他已经全部缺失,而在云夜山的时候,他又丧失了一颗能够爱人的心,于是被迫沉寂下去。 或许他早就爱上了倜夜,只是他忘记了,不知道而已。 而现在,他只是把那种感觉,重新找了回来。 早在得知自己有了心脏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是爱着这个人的。 缇晔久久没听到怀里人的回答,他很有心机地,故意将自己和对方贴得很近,近得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他听到对方的心跳得很快,一声重似一声。 他低下头去,更凑近了对方,嘴唇贴住了对方的耳垂,低声地问:“怎么了?” 怀里的人终于出了声:“……画得很像,比我自己画的像多了。” 缇晔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