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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世为人, 再六年晨钟暮鼓, 终成佛作祖,法号“摩睺罗”。 大鄞百姓喜爱这个人物,希望也能生出这样一个孩子, 于是便用泥、木、象牙等各式材质做成一个个摩睺罗来,放于七夕佳节,用作送子之祥物。 荼白眼花缭乱,看过两圈后,朝容央道:“殿下要哪一个?” 既然是求子祥物,而容央又是今日的寿星,自然要讨个头彩,荼白都打算好了,殿下不动手前,哪个都别想把手往这些摩睺罗上沾。 容央定睛瞅着,缓缓道:“要最漂亮的……两个吧。” 众人闻言,相视而笑,有人道:“大哥大嫂的孩子,那自然该是最最漂亮的!” 有人则道:“当真只要两个?照殿下和大郎这恩爱模样,怕是三五个都不一定够哪!” 耳畔笑声渐盛,容央双颊生热,胳膊撞了荼白一下,眼神朝右上方使。荼白顺势看去,忙去取来那个坐金马、舞长*枪的玉面小郎君,生怕给人抢走似的,拿来便往容央手里塞。 众人看这架势,不由又一阵起哄,容央把那小郎君握着,眼又往左边瞟去。荼白心领意会,麻溜地去把那红纱碧笼里衣荷叶半臂、手持荷叶的小女郎拿来。 五房的钱小娘子急道:“别别别,前两个,还是拿小郎君的好!” 三房的何小娘子也劝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快换小郎君,就边上扛长*枪那小郎君!” 荼白一时犯难,转眼朝容央请示,这时褚蕙径自把她拿住的摩睺罗拿过来,扬声道:“小女郎怎么了?褚家的女郎,一样能领兵上阵,横扫疆场!” 众人或笑或叹,褚蕙不理会,同容央对视一眼,把摩睺罗拿给她。容央笑着接过,高兴地朝她一眨眼。 边上五太太施氏笑道:“瞧把我们蕙姐儿给急的,等殿下选完,且先让蕙姐儿选一个女兵营来,届时母女上阵,什么大辽大金,统统杀它个铩羽而归!” 人潮里笑声鼎沸,饶是褚蕙大大咧咧,也不由红了脸皮,道:“选什么选,我又不是成家的小媳妇,我才不选!” 立刻便有人起哄:“眼下不是,年底不就是了!” 五房的钱小娘子推她上前:“早选着早如意不是!” 褚蕙如临大敌,脚底抹油,掉头就溜,施氏大笑:“你要溜走,那你这女兵营我可就替你选去咯?” 日照渐高,摘星阁里欢声雷动,林雁玉默默站在人群里,看众星捧月的嘉仪帝姬把俩最精致美丽的摩睺罗捧在怀里,扭头朝褚蕙离开的方向追去。 众人跟着她,或恭维,或说笑,忙忙乱乱,热热闹闹。 长案前,人气寥落,林雁玉看回那一列列无人问津的摩睺罗,手不由自主朝那扛长*枪的小郎君伸去。 便将碰上,耳后突然有人唤道:“表姑娘。” 林雁玉一震,手仓促地缩回身后,回头看时,对上云澜苑大丫鬟丹心的一双善目。 丹心温温一笑,道:“老太太请你去过一趟。” ※ 飒爽秋风穿苑而过,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落红起伏,林雁玉跟在丹心身后,扭头望一眼欢声渐远的摘星阁。 “表姑娘。”丹心驻足,在前边低声催促。 林雁玉敛神,随她步入云澜苑。 此刻的云澜苑和刚刚祭牛女时迥然不同,静得简直像无人之境,林雁玉调整气息,袖手默行,隔着松影捕捉到那抹玄色身影时,自以为足够沉寂的心湖还是怦然一震。 如滚石坠入,血脉里全是涟漪。 “表姑娘,请。”丹心示意林雁玉上前。 松下石桌前,文老太君和褚怿相对而坐,各自面前摆着一盏茶,又凉又静。 林雁玉深吸一气,上前给二人行礼,及至褚怿时,垂眉低眼,柔柔唤:“大哥。” 褚怿眉目不动,文老太君一边眉毛微挑,显然意外于这突然变更的称呼。 “坐。”文老太君发话后,也不拐弯抹角,示意石桌上的那份名册,慢声道,“你……大哥这两日忙前忙后,替你物色了不少京中郎君,都是照你喜欢的样子来选的,行伍中人,二十有二……可见很是贴心,费心。” 说及此处,冷然朝褚怿乜去一眼,继而方道:“你要不看一看有无中意的,要是有,这婚事我便亲自替你办了,也不劳你大哥日后殚精竭虑,操劳朝堂的事不够,还要为这后宅之事分忧。” 这一番夹枪带棒,唬得边上伺候的丫鬟小厮大气不敢出,褚怿仍旧冷着一张俊脸,长睫垂着,一身戾气敛而不发。 林雁玉盯着石桌上那份名册,脸上紧绷的肌肉微微颤抖,片刻道:“不必看了。” 文老太君道:“不看看,错过有缘之人,岂不是可惜了?” 林雁玉苦笑道:“雁玉的有缘之人,已经错过了。” 庭中蓦然一静,林雁玉默默起身,后退一步后,在文老太君面前跪下来,文老太君愕然道:“你这是做什么?” 林雁玉叩首,决然道:“雁玉家中蒙难,能得太君收容,已是万幸之至,不敢再有非分之想。雁玉自知鄙贱,此生已无缘与心悦之人同路并肩,往后余生,只愿与青灯为伴,长斋礼佛,为家父和太君祈福。” 边上数人闻言色变,文老太君板脸道:“什么叫‘与青灯为伴,长斋礼佛’?你是要遁入空门,去做个半路出家的尼姑?” 林雁玉眸中噙泪,道:“雁玉尘缘已尽,除佛门以外,已无路可走……” “胡闹!”文老太君怫然喝断,扭头朝褚怿,“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了?!” 褚怿耷着眼皮打量地上人,片刻,大手在石桌上一按,起身道:“三思而后行。” 说罢,竟头也不回,整襟往外。 文老太君猝不及防,放声也叫不回他,一时又惊又恼,再看回跪在地上的林雁玉时,只觉头大如斗。 “唉!” ※ 褚怿拉拉衣领,阔步穿行于廊内,百顺急匆匆地跟上,悬心道:“郎君,今天这事儿,咱算成了还是没成啊?” 为填满那一份名册,他这两天算是把腿都跑断了,要还送不成林雁玉走,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褚怿目视前方,声音淡漠:“无所谓。” 百顺当头棒喝,转念一想后,方慢慢领会过来。 今日褚怿带着名册前去找文老太君“催婚”,其实也就是表摆明了不会纳林雁玉做妾,有当年忠义侯对抗文老太君的前例在,后者应该很明白这种事情只能软来,不能硬碰,故短期之内,文老太君应该不会再提林雁玉入府之事。 至于林雁玉今天这一出要遁入空门的戏,虽然楚楚可怜,令人不忍,但打动不了褚怿本尊,那就是白费力气,反而平白给文老太君增添压力。 归根结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