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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者是负罪。 道尔顿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换做以前,他不会去想什么负罪不负罪。非要说的话,大概是很早以前,他就把属于“道尔顿·罗伯特”的良知埋进了土里。后来,他喜欢上了一个人,他想知道她在想什么,想知道她会做什么,于是又从土里把快要腐烂的良知给挖了出来,重新放回心脏。 大概人没有良知会更快乐。 一旦有了良知,就会觉得像胸口烧着一团火,时时刻刻地拷问与折磨着,炽热着,也苦痛着。每当这种时候,在热与苦里,他有种她的幻影走在他身边的错觉。 道尔顿算了一下时间和军队行进的速度,猜测现在她已经回到罗兰帝国了。偶尔,在不用开枪的间隙,他也会想想这个时间点,女王会做什么。是在文件,还是在和官员谈话,她会把写满的那本本子直接收起来,还是会翻开,看那么一两眼? 路过一片死寂的房子时,道尔顿停下了脚步。 一群人趴在地上,从土里挖草根出来。 除了瘟疫外,还有另外一件可怖的事: 饥饿。 圣城人口很多,但本身生产和囤积的粮食却很少。它是教皇国内的商业中心枢纽,整座城市就像一颗心脏,依靠其他地区输送过来的血液维系生命。圣城之后,连同心脏的血管就被切断了,失去血液,这座城市衰败枯萎得比什么都快。 罗德里的确有在调运物资,但这些被送进来的物资,首先要供应给士兵,剩下的才能考虑救济普通人。 挖树根里的有名老妇人,蜷缩在脏兮兮的衣服里,动作很慢。她挖着挖着,干脆坐在那里不动,埋头啜泣起来。 道尔顿看了一眼,走过去,把一块面包递给她。 其他人顿时投来垂涎嫉妒的目光,当道尔顿冷冷地扫过去后,那些人立刻又低下头。 老妇人一开始像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仓皇地伸出手去。她低着头,含含糊糊地说着一些分辨不清的感激话语,接过面包的瞬间,那十指干枯的手指突然像老猫般深深抓进道尔顿手背,一大口唾沫同时喷了上去。 被道尔顿摔开后,老人放声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不再含糊,而是又尖又高。包裹着头发的围巾散开,被围巾遮盖的两腮旁边有因为肤色黝黑不太容易发现的红点。 草地上的人尖叫起来,立刻四散逃开。 道尔顿毫不犹豫地抬枪,两声枪响过后,剩下的人惊恐地站在原地。他们的目光在老人和道尔顿之间扫来扫去,当视线落在道尔顿的左手上时,怨毒里就带上了快意。 “他被传染了!” 一个人激动地叫了起来,活像见到世上最高兴的事。 喧哗引来了附近的排查小组,他们呆愣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一时间没有人动作。只听得那第一个叫出声的人歇斯底里地指着道尔顿大喊着你们不是在把人抓走吗,他也被传染了,快把他抓走啊。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做。 道尔顿枪口指向老人。 “你杀了我儿子!!!”老人高声喊着,又哭又笑,“他没得病!他只是想出去!你却杀了他!!!” 道尔顿先是握紧左手,然后又松开。 他移开枪口,指向那些站在草地上,一手泥巴一手草根的人:“跟上。” 随即自己将地上的老人拉了起来,强硬地带着她朝隔离区方向一起走去。 “你会下地狱的!你这个恶魔!!” 老人没有挣扎,用尽全力恶狠狠地诅咒。 道尔顿的脚步停顿了一瞬间。 “我的确是要下地狱的,女士。” 他回答。 ………………………… 女王的马车即将驶进帝国宫殿的拱门。 信鸽停落时,女王原本正流畅书写的笔迹墨水突兀地断了一瞬间。她停下,缓缓地视线移到洁白的鸟儿身上。 它朝她伸出了一条腿。 她伸出手去,解下信,摊开的刹那手指立刻蜷曲了起来,像突然触碰到了火焰。 道尔顿给所有人的印象,是他总能百战百胜,是他总能险死还生,枪林弹雨里来去自如。 他是要一直那么野心勃勃下去,直到垂垂老矣的人。所有人都会这么认为。没有人会觉得有朝一日,他会自己走进熊熊大火。 在战场上,他永远不会输掉任何一场战斗。 但瘟疫夺走一个人不需要战斗。 马车驶进宫殿,穿过拱门时阳光短暂地消失了。 女王向后靠在椅背上,伸手按在太阳穴上。 “在所有反目成仇的结局里,这是我想过最好的了。陛下。” 隐约里,有人声音又轻又单薄。 第134章 我即罗兰 “陛下。” 在房间门口站了许久的凯丽夫人终于轻轻走了过来, 女王独自坐在窗边,侧着脸看外面的阳光、草地和天空。她跪下来,握住女王冰冷坚硬的手。 “请您不要难过了。” “我不知道, 凯丽。”女王视线的焦点从虚空拉了回来,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难过, 我只是觉得……他是一名军人, 一名前所未有的军事天才, 他该死在战场上。”凯丽夫人心如刀割般听见她的声音轻得像纸,“哪怕是叛变, 都比这样籍籍无名地因一个那样的老人死去来得好, 他有那么多的野心,那么地野心勃勃。” “他不会想要那样的结局, ”凯丽夫人轻轻打断了她, “他不会想要的。他的野心也没那么多,您知道的。” 女王放在桌上的本子摊开在夹着朵干玫瑰的一页。 阳光里,黑蓝色的墨迹平静地写着: …… 让我像一粒沙一样死去 在你的世界,某个瞬间 让我也如金子一般耀眼 直到最后尘埃归于尘埃 …… 权力, **,野心。 这些是人们眼中的道尔顿, 除此之外的道尔顿是什么样子? 他觉得自己是尘埃。 他从最脏污的地方来, 自始至终觉得自己卑贱得微不足道,于是他把自己武装起来, 以枪,以华服,以盔甲。就像政变那一夜她们看到的,穿过硝烟走来的年轻平民军官,他穿着贵族中流行的缀满珍珠的华丽斗篷, 握着枪。 凯丽夫人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女王的手背上。 女王发现她在流泪。 “您这是在做什么啊?”她问。 “我是来向您忏悔和请罪的。”凯丽夫人低着头,痛苦地说,“我以为,他能让您变得快乐一些,自由一些。我很抱歉,我……” 她看着女王长大,僭越地说,她心底将女王视为她的孩子。 女王一日一日地背负上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