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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问题其实有点奇怪,他像笃定女王能够敏锐地分辨出比武双方微妙的实力差距。 一般情况下,贵妇人和小姐们,她们虽然热爱参观决斗比武,但其实没有几个真正精通此道。 阿黛尔·罗兰不一样。 她是一个真正的“罗兰”。 以十字剑和玫瑰为纹章的罗兰家族,阿黛尔完美继承了这个家族的一切显著标志。尽管她是个女人,但她精通军事,并且对各类武器也颇为了解,在判断对手实力强弱上一贯精准非常。 在她十四岁的时候,曾经被指控涉嫌以巫术谋害她的父亲,为此遭到长达三年的放逐。 王室的放逐虽然不至于像平民那样悲惨,但阿黛尔得到的那座礁石城堡所处位置极为危险,经常受海盗骚扰。为了确保公主在突发意外时能够活下来,他开始教导阿黛尔原本属于王子的课程。 骑术、长剑和箭术。 受限于体质,阿黛尔难以使用沉重的长剑,但那时她的十字弓百发百中。只是她听从了他的劝告,结束放逐回归宫廷后,再没有在人前使用过弓箭。 以前,海因里希也觉得她将弓箭彻底荒废,但是,现在他已经不会那么认为了。 ——世人只看到玫瑰,却没发现玫瑰花瓣下,藏着凛冽的刀刃。 “道尔顿。”阿黛尔干脆利落地回答,“他是由鲜血和尸体锤炼出来的战刀,阿瑟亲王与他终究是有区别的。” 海因里希有些想问她,那您觉得我与道尔顿相比呢? ——您一定是最优秀的骑士,先生。 ——如果我能够回去,您介意海因里希家族的纹章多一朵玫瑰与双头蛇为伴吗? 十六岁时的阿黛尔公主坐在海边的黑礁石上,流放生涯令她消瘦了许多,宽松的白裙被海风吹响身后。她坐在那里,就像礁石上开出一朵典雅的幽灵兰。坚定,诚挚,心怀希望……那时年少的公主。 听到“玫瑰与双头蛇为伴”的时候,他在雷鸣般的浪潮里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随后,他就意识到公主的话只是感激,并非他第一反应的那个。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公主的话只说了一遍,他也从没提过。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早已经忘了。 但当原本允诺与他的玫瑰,佩戴在另一个男人肩膀上的时候,玫瑰海峡的潮声卷土重来,鼻息之间皆是海风。 “看来,您认定道尔顿先生是要获胜了。” 海因里希轻声说,感觉到心底的那条蛇又开始噬咬,它的牙齿锋利极了,那嫉妒和苦涩的毒液从心脏涌出,在身体的每一根血管里奔腾。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鲁特帝国的面上恐怕不会很好看。” “不。” 阿黛尔的语调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 “他会输。” …………………… 战马喧腾,观众的高呼声震耳欲聋。 道尔顿和阿瑟亲王在最初的彼此试探之后,很快地就向对方发动冲锋。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道尔顿头盔后的脸越来越冰冷。 王帐中,阿瑟亲王坐在女王身边;画室里,女王俯身看阿瑟亲王作画,他们亲昵地交谈,同样的尊贵同样的高雅。高台前,女王率先将绸带放在阿瑟亲王的手中……所有的画面汇聚在一起,每一幅都在嘲弄着他挥之不去的出身烙印。 所有的画面与声音汇聚起来,凝成枪尖上的杀意。 他能赢。 他赢了,便能向所有人傲慢地宣布,贵族在平民面前也不过如此。 阿瑟亲王是个难缠的对手,但对方真正的獠牙在于暗处。 正面冲锋是军人的天下,在对方刺中他盾牌的时候,他将让对方从战马上狼狈地摔下去,摔得必须由人架起来。 他可以做到。 但是…… ——“我以玫瑰赠你,你要还我以苦刺吗?” 站在高台上的女王仿佛看透了他心中的所有暴戾情绪。在他亲吻她手背的时候,这么对他说。 阿瑟亲王是鲁特皇帝的弟弟,在罗兰他就代表鲁特皇帝。他在决斗中失败丧失颜面,相当于鲁特皇帝失了颜面。在需要共同对抗雅格王国的时刻,女王要保证盟友不会心生芥蒂。 更重要的是…… 鲁特皇帝将会是她的丈夫。 让未来的丈夫尊严受挫,任何一位有理智的女士都不会这么做。对于妻子而言,那将是会划伤咽喉的苦刺。 该死的鲁特!该死的雅格! 肩膀上的玫瑰别针如火焰燃烧,透过铠甲灼痛肌肉与骨头。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是为女王荣耀之路作出贡献的名单,恭喜你们获得第十七届蔷薇徽章,鼓掌! ☆、以我为饵 战马即将交错的前一秒,道尔顿偏移开枪尖。 下一刻,阿瑟亲王的骑枪击中了他。 道尔顿自战马上向后摔倒在地面上,阿瑟亲王比他稍逊一筹,但同样是个难缠的角色——见鬼!但愿那个狠心的女人有亲眼看着,他为她手下留情,她未来丈夫的弟弟倒恨不得置他于死地! 道尔顿听到自己骨头和金属撞击的声音,脑袋也重重磕了一下。 血腥味涌上来,铁锈的气息充斥鼻息之间。 太阳高悬空中,盔甲的边缘变得滚烫。他推开面罩,视野里只有无数刺目的圆圆亮点,阿瑟亲王的战马从身边奔驰而过,铁蹄践踏起的尘埃盖了他一身。他听见万众欢呼,比他获胜时高了无数倍。 血统,姓氏。 真是出大快人心的好戏,他的十一连胜铸就阿瑟亲王的光荣,狂妄的平民小子败落于高贵的王子之手。 他按着地面,坐起身,忍着头晕目眩抬头。 观众的欢呼静止了一瞬间。 烟尘里,女王从高台上走下,朝着他这边走来。道尔顿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见浓烈的红裙裙摆在尘埃中起落。她的五官在光与风里模糊不清,道尔顿在鲜血中闻到盛夏的玫瑰香气……他的手还有点力气,于是他努力想要站起来。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转了回来。 阿瑟亲王摘下头盔,金子般的头发在风中飞扬,他的脸上带着激烈战斗后的殷红,头发也有些凌乱。但在场的所有小姐贵妇们情不自禁地为他欢呼起来,喊着他的名字。 他在阿黛尔的去路上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下一刻,喧哗达到了沸点。 在战场的尘埃里,阿瑟亲王单膝下跪。 道尔顿带着铁手套的手指深深地抓进了坚硬的地面,他的脸隐匿在头盔面罩的阴影之下,看着不远处身披银甲的亲王和原本朝他走来的女王。 风送来阿瑟亲王的声音。 道尔顿舔了舔嘴角的血,眼神一点点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