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H)
妙筆。(H) 自从澹台姒管钱,江濯便开始藏私房钱。 每每交钱时少交些,多发的皆不说话,无声无息地塞进口袋,逐渐便存得自己的积蓄。 她用此做甚么? 李虎寻她,请她吃酒,她轻轻摇首,说家里有母老虎,不许她喝了。 男人一下揽过她肩,粗气地说少喝些,老虎不会知,低声怂恿她,江濯却只是走神去看着集市。 此番积蓄,是为母老虎添置衣衫。 她家中母老虎喜穿白。 做过了活,拿了一身的汗,江濯便兜着汗,专注地望着集市,走路去寻白衫。 集市大多皆粗布衫,品相极差,色亦大多土色,纯白极少,江濯打听了,似乎澹台姒身上穿的,都是富贵人家定的。 市井喧嚣,众人熙攘,唯独江濯清静,她清秀地寻白衫,于众人之中仿若赤子,眉眼揽着干净。 一家家地摊摆着,几乎望不到尽头,青州方下过雨,湿且润的空气里传热闹的声,地上的泥亦是跟着一齐热闹,脏了每个人。 男人揽住孩童,用身体挤出条路,口气粗重,女人不多见,几乎皆神秘地戴了面纱,缄口不言。 轻轻地挤到家地摊,但见一面破布上,摆着数几件像样的衣,破布旁有一男人,瘦着身子翘二郎腿,正半侧过身同另个妇女攀谈。 江濯蹲身垂首,用手试着布料,翻来覆去地捉摸,犹犹豫豫,过了一会又抬首,同小贩商量价目。 “十五钱给卖么?”她出声。 小贩裹着头巾,一听见声音,当即地回首,见着贵客,一下放下脚,低身上前殷勤地应:“小本生意!” “我知你小本。” 江濯身上衣裳较之这市井格格不入,还绣暗纹,已然很贵气。 “小本生意!”小贩声音明朗,又重复一遍,一旁道,一旁将眼球溜溜地转了一圈,“十七铜,客人,俺还有老有小……” “十六铜。”江濯目一动,扫他一眼,道,“有老罢了,你有甚么小?” 那小贩年不过十七,听见了一怔,抓着发丝窃笑:“俺……俺早娶的老婆!” 眼见败露,他亦不好意思再砍,当下爽快道:“十六铜拿去、拿去罢!我赔本啦!当交朋友……” “十六铜……” 江濯知这是客套话,掏出铜钱给他,骨节分明的手攥着衣物,便起身要走。 走,走。 却忽的记起关略说这布衣是流行,身姿颤颤,一下触景生情,开始伤心。 关略皆是骗她的。 甚么流行,分明贫困。 他们忙并非忙生意,单是忙着贫困。 江濯要等关略回来算账,但他单是寻仇,却已然走了这般久,是否还算生死未卜? 于江濯而言,澹台姒应许是消愁酒,暂且消了她的愁,教她暂且不去想些旁的,单只想着伺候她。 但她没法一直在,亦没法一直消愁。 江濯上火,柔情地上了好几日的,每日她都站在铜镜前,每日她都看见舌根上的泡。 泡似乎已不是泡,反而变她长大的标志。 她再也没法有干净舌根了,便犹如她再没法一身孤胆闯江湖。 一个人最怕是有牵挂。 江濯用了重金,购得一件白衫同粗布衫便跑回镖局。 倘若问她牵挂,她牵挂从来很多。 风吹散她的刘海,露出一面饱满的额头同浓的眉,她掀开衣摆,一下跃进镖局内,清脆叫道:“姒!” 而现下,她的牵挂是澹台姒。 镖局内绿景依旧好,千千万万颗草伴着竹,绿景其中有一石桌,澹台姒泡好了茶,于此静候。 这时,见江濯回,她将茶壶倾斜,古韵地压着壶口,为她斟茶。 茶热气腾腾地落进三才碗,变作是淬透的绿,七分满。 石桌上有两碗三才,一壶清茶。 澹台姒拿住另只三才碗,优雅地坐,用手牵盖,一回回地拨着热气。 一并的,她又用眼风请。 请江濯落这座,同她共饮茶。 共饮,如此格调。 江濯将眉头抬起,润着眼望她,而后便三步化一步,急切地赶过去,喘着息坐好。 “此为……”不等喘息声平,她有情地道,“此为你初次为我斟茶。” 澹台姒颔首。 江濯眉舒展开,漂亮地别过首笑,拿起衣物,用它遮住半边脸,笑腔混着喘息,含含混混地道。 “亦是我初次为你买衣。” 她的消愁酒,亦或是消愁茶,此番起了效用。 江濯又没法想关略了。 她道:“你是不是要罚我?我藏了私房钱。” 又道:“可是我买了白衣衫,你中意白衫……” 女人一袭墨发披身,动人地垂首,发丝亦是下垂,她便一旁拨着发,一旁提笔书字。 :不罰。 江濯喜不自禁:“你中意这衣衫么?” :中意。 澹台姒一双眼容过多般世面,几乎无法混沙,此刻却混了。 这衣物无甚稀奇,并非锦衣,单是白了而已,但为了哄小孩开心,她也需得低头。 “你中意,我便开心。” 江濯提起茶碗,便对住唇要饮,她喝得莽撞,石桌上三才碗哪还有风韵,单是残了个盘。 三才碗为茶具,统共由盘碗盖构成,江濯拿走了碗同盖,不正是只余盘么。 澹台姒提起三才碗,手指灵动着用盖撇去茶叶,淡雅地下唇呷了一口。 三才碗整体皆是被她好生拿着,不论是盖或是杯,再或是碗,无一不在掌中,无一不显她从容。 江濯热切地望着她,好似认为她优雅,自己亦去学,啷啷当当地忙。 这三才碗不好拿,每当喝茶时它总会摔下去,何如?江濯抬首,唇齿开着,要寻指教,澹台姒便果真指教,喝过茶水去手把手教她。 一双修长并上一双白皙,澹台姒为她弯腰,便在江濯颈窝处指教。 鼻息一回回地刮过去,冷柔万分,香气四溢,偶尔竟会有唇触耳。 江濯知颈边是澹台姒,惊慌地任由其摆布,过了片刻,她终于将三才碗都捧掌心,且还能自如地品茶。 “江濯。”她抬起眉头,轻声地为自己恭喜,“恭喜江濯,你学会了!” 其后,澹台姒伴着江濯说了许多寒暄话,无非今日何如,工作是否顺心等。 她似乎个商贾,精于心计,面上平易近人,实际又不可捉摸。 :妳是關略徒弟? 江濯道:“我是,但也仅仅挂名,我不学他的刀法的。” :關略何在? 江濯怔了一下,而后垂睫。 她阖下三才碗,靜靜地用手指触碗身,试着温:“他去寻仇,说去丹明,我正等他回家。” :尋仇? 仇! 一提见仇,一腔飞火。 江濯哗地站起身,撑着石桌大声道:“官不管事,关略才去寻仇……若是官管事,关略何须要走!” 而兜了这般多圈子,澹台姒终于不动声色地提问了。 :妳以為當下時政,何如? 澹台姒的话题自然,之前便将话题扭去时政,以关略入手,再去谈官如何管事,现下便是时政。 话题转换,女人如此平淡地对她,江濯的气焰顷刻蔫了,她忡忡地望,又胆战心惊地坐回去。 她方才吼澹台姒,澹台姒会否对她改观? “我不懂这些……” 她方下山,对时政确是不懂。 :假若有人能教官管事,有人能使百姓自在說話,妳追隨麼。 江濯道:“代价是何?人活在世,获取万物都讲究个代价。” 澹台姒漫不经心地写。 :顛覆王朝。 四处起风,竹影摇晃,斑驳地透,透给桌,透给人,亦透给茶。 江濯见着这字,一下将眼探大,语调不稳地说:“颠……颠覆?” 澹台姒抬首,看她。 她下意识地道:“我不敢想这些事。” :若果妳不用想,旁人替妳想,只需妳加入呢? 江濯用手捏住耳垂:“我不清楚,我不中意冒险,我只想等到关略后去当刀王。” 如此。 澹台姒收起纸笔,不再写字了,单是用手抬盖,浅浅地饮一口茶。 茶叶入唇,她才察觉,当下撂下三才碗,用袖口盖住唇,朝身畔吐茶叶。 茶叶并未碎,躺在草地亦依旧完整。 江濯怀揣心事,怔怔忡忡地亦饮茶,她吃着茶叶,却无声无息地咽了。 “姒,你缘何为我泡茶,还问这些?” :以茶會友。 友? 原来是友! 只是……友? 江濯听着这个,又是高兴又是伤心,她也不知自个怎么了,看着新买的衣衫便想去撕了,以解自己心头上烦闷。 她闷闷地问道:“姒,我们能不能不是朋友?” —— 时光兜转,光阴从来短,日子或快或慢地至,此番早已过去一月之久。 而澹台姒似乎与江濯维持距离。 从以茶会友那日起,晚晌她还与江濯睡,到了次日,便不再睡。 原本浑身冰凉的澹台姒有了温度,能自己为自己暖被了。 她的被褥热了,便不要江濯了。 这几日里,江濯皆提心吊胆,澹台姒这番是被褥热了,不要她,下回不便是自己走? 她走,这般贵气,这般病弱,倘若中途又倒,谁再养她这么好? 江濯心急,从工作时便急,急急地干完活,晚晌了,便洗净自己,拿着烛于她卧房门前左右地踱着步。 进! ……不进? 烛火顺着她踱步,左右摇曳,晃晃地显出她纤瘦的影。 澹台姒便在这间房,此时应许已睡下,她是否闯入? 烛分寸地烧,液顺着柱流。 脚步声宛若心绪,愈发愈快,愈发愈重。 一瞬,门却开。 女人发丝凌乱地现在门边,猛地举起纸。 :進。 江濯卡住了身,举着烛,一下抬睫。 她情长地望着澹台姒,舌却打了结,不清楚说甚么。 室内无烛光,江濯进了,便带着烛照进去。 烛火似乎阳,将光渡过去。 她走三日,房间依旧。 依旧的书,依旧的床。 江濯随着澹台姒入房,片刻后才道一句:“……我脚步声很大罢?” 澹台姒用眼风瞥她一眼,冷艳地不说话。 依旧眼神,依旧的人。 不知何时起,澹台姒情绪或浓或淡,皆能牵动江濯心绪。 此时的情浓,教江濯变惊惧,她手足无措,立于角落焦虑地道:“……对不住。” :甚事? 澹台姒问,笔迹凌乱,似乎倦怠到极致。 甚事,能有甚事? 说出了窘迫,不说又有后悔。 江濯下意识地垂首,要捏耳垂,每每她思虑皆会如此。 澹台姒却不容她捏,一瞬地近,用手提先捏住她的耳垂。 作何? 江濯轻轻抬首,眉眼好似会说话,像是柔声地抱怨了一句,旋即连连地后退。 烛火亦跟着她一齐退,她退,衣摆被细腿掀起,耳垂却仍是被澹台姒捏着。 她后退几步,澹台姒便上前几步。 “嗯?” 女人淡着脸步步上前,气势如此压人,有谁胆敢娶她? “……母老虎。” 江濯放下挣扎,手阖在榻上,唇红齿白地讲。 澹台姒看着她,亦是用手撑住榻,墨眸亦似乎会说话。 江濯只从中读见了一句:我便是,何如? 此刻,如斯压迫。 江濯却心跳。 从起初一眼惊鸿,到现下情浓心动。 江濯攥住床单,原先底气十足,现下却浓了吐息,眉目有无助有淒惶亦有喜悦。 江濯中意澹台姒,中意她的霸道,中意她的脾气不好,中意她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中意她的风华绝代。 母老虎又何如? 她柔声喃喃,道:“我想同你一齐睡。” 终于赤诚。 澹台姒一垂首,压住江濯,便将她捞去榻上。 :想同我睡,不必藏掖。 江濯的腰细,肩瘦,重量寥寥,一下便可揽去榻,抱着她便似乎抱柴火。 以往是江濯环住澹台姒,此番却是澹台姒环住江濯。 江濯端着烛盘,柔软地落在榻上。 烛燃尽了,扑烁地挣扎。 过了片刻,一切熄了,正式地入夜。 澹台姒则将首埋去江濯背后。 榻上,江濯柔哑了嗓,僵着蝴蝶骨,开口汹涌地要说话,却半分也说不出。 她只得背着身,轻轻说:“姒,好梦。” 澹台姒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她的体魄恢复,吐息亦变热了,淡淡一吐,烫的江濯一哆嗦。 待至女人吐息均匀,江濯略微探身,将烛盘搁去别处。 好梦,好梦。 如此这般,她如何好梦? 一肚子的情火。 —— 洪福六年,五月二十八日。 青州属南方,四月便已烫,五月太阳更是灼人。 此为搬山最后一日。 李虎满身豆汗,喘着粗气,左右手各拿个箱,摇摇摆摆地爬上山。 箱似乎沉,里头却价值不菲。 男人心知,路上有人同他招呼,他不搭理,面上故作肃然,淡淡摆手,步子却迈的极大极快,几乎生风。 活已然成,虎队便于山腰喧嚣。 此番是功成下山,男人聚着堆,各个凶戾却又各个喜庆,肩上都有汗巾,几个用汗巾试脸,几个不用,单是汗着脸热气地喊话。 “濯妹子,嫁了么?” “嫁你么?”江濯道。 “不教你嫁我!我活得窝囊……我兄弟!他出息,预备科举……” 李虎远远地见了,左右地查自己。 如何查? 他灵精地撂下箱,先是伸手再是闻味,大鼻头不断地耸耸,待至觉得好时,大步流星地过去。 “做甚呢?”男人道,宛若视察。 虎队内有人擦着汗,憨厚地道:“元兄跟濯妹子介绍男人呢……” 介绍男人? 便寻个生气契机,预备欲扬先抑。 李虎酝酿片刻,当即沉下脸暴喝一声,他似乎浑身的火气,撂下箱子背过手便左右地走。 虎队依旧热闹地走,他又一下伸手,似乎母鸡一个个拦住他们。 “你们活呢?干完了?!” 这声响剧,男人们皆听见了,止了擦汗,亦止了攀谈,单是壮生生地伫立着,脸色皆不好看。 吐息粗重,戾气燃了,几乎一触即发。 李虎又似乎虎般一位位瞪视过去,粗吼几句回去干活。 “活已做完了。” 气氛不似乎好,江濯走出来,秀气地应答,黑衣上披着小白巾,罕见如此开心。 见江濯,李虎不好用男人方式作弄她,只好别过脸,用手指指自己耳:“你再说一遍?!” “活已做完了!” 江濯心下奇怪,却不好直言,只好过去李虎耳边,扬声再重复一遍。 活已做完,还吼甚么?戾气消解,男人们轰然地爆出喧嚣,淅淅沥沥地降雨,每人都七嘴八舌。 李虎阴着神色,有雨了,便似乎将要劈雷,亦果真劈了,轰隆地将箱子拍过去:“你给老子看……” 箱子内是甚?谁也不知。 几个男人上前,他们对视几眼,说石头个个完好无损,纷纷不信这邪,谨慎地过去。 待至他们过去,箱子一下摊开。 内里是满的银锭,璨璨地绽光,款式似乎官锭。 李虎喜气,潜下身左右地踱步,抖着胡子上的粥渣,洋洋地吼:“这是甚么?!” 官锭何其罕有? 男人们当下燃了骨血,口气乱吸。 他们一辈子也难见银锭,纷纷伸手去触,喜的坐立不安,惊的浑身发抖,李虎却霸道地挤开他们,得意地独独占了两箱的银,寻了个地界于其上分发。 他威风凛凛,长的发混乱地披,未经过多少梳理,不知何时才洗,上面不是土便是泥,此刻却风尘仆仆地指点秩序,如斯管理分发。 江濯干得最用功,被李虎强塞了七块银,家中有人染病的得了六块,其余人最少也得了五块。 唯独李虎,单单拿了三块。 他却不曾介意,猛地一挥手,道:“弟兄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再有生意,一齐再聚!” 男人们捧着银锭,粗略地塞给袖兜,塞不住便塞去衣襟,听见李虎放话,难免应答,和气地应:“再聚、再聚!” 江濯捧着七粒银,喜的眉眼揽惊,唇不自禁地分,露出白的齿。 这段时日里,她磨破了手,晒红了脖颈,经常累到饭也食不下,旁吃旁吐。 受伤从未言说过,报喜不报忧。 她清楚七粒银有何用,几乎一笔巨款,纤瘦地颤颤肩,欣喜地笑出声,便四处走。 七粒银,七粒银先做甚么? 江濯先去米铺,扛了一肩的米,再去隔壁肉铺要了一斤猪肉,待至归家时,她大包小包地拎。 丈夫如此忠心耿耿,妻子哪会差去? 澹台姒见着了,静然地视着,淡着面皮,也不责罚,单是随着她忙厨房,似乎贤惠的妻。 今日似乎过节,她们无声地过着自己的节,风火地各自忙。 切肉,倒油,撒盐,添柴。 另个锅闷饭。 翻炒,油醋,颠锅,尝味。 食人间烟火。 除却切肉倒油及尝味澹台姒参与了,其余时她皆是于一旁看着,袖手淡薄地用墨眸觑江濯。 江濯生得好看,武功到位,还是好脾气,应有许多男人要她,为她神魂顛倒。 女人呢?孰能自抑? 澹台姒静静地眯了眼。 一切备好后,只待饭闷好,澹台姒同江濯回卧房,举止亲昵。 女人用手盖着江濯的臀,似乎是带她走,如此性感,如此风韵。 :大手大腳,此番緣何? 榻上,江濯同澹台姒对坐,似乎正文斗。 她们之间有桌,上头摆着几页纸,使用时极其方便,用了便抬去榻上,不用了可随时卸下去榻旁。 这教她们沟通变得极方便。 江濯秀雅地阖目,垂睫卖了个关子:“我不告诉你,你自个猜。” 澹台姒不去猜,答案自在心中。 过去片刻,木的桌上多一张纸,其上有书法,浓墨气势非凡,内容一针见血。 :工錢幾多? “我瞒不过你……” 桌旁女人漂亮,将手伸出袖口,再塞入另只手的袖,由袖口处掏掏。 一粒银,两粒银。 纤细有力的腕扭着,她温良地将银尽数交出,再不藏私房。 原先七粒锭,现下六粒锭皆躺于案上,伴着数几串铜钱。 澹台姒过了目,似乎学究,用手一个个地拿起查看,不咸不淡地颔首。 :契河官錠,很好。 “官锭?”江濯手轻轻屈着,搭在桌边,柔下声求指教。 :官方自己造的錠,便是官錠,商行造的,則是商錠,假若自己用銀造,為私錠。 “我如何知它是否官锭?” :銀錠其上有印戳,它記著。 官锭,官锭。 官锭最是流通,亦最被人认可。 他们单是万千搬石工中一员,缘何会拿这般多官锭? 没处想。 江濯垂首,罕见地拿了毛笔,端正地写字。 :姒,妳还會甚麼是我不知的? 江濯的字别有风味,若说澹台姒的字满身风骨,她的字便满是小女人情节。 娟秀地立着,一动不动地等,忧愁地守候,写出十一个字,无一个字崩坏这气质。 澹台姒有几分欣赏。 如此美貌的字不常见,除却薄情,她竟还会惜才。 此番,算是书法碰见个敌。 她提起毛筆,此刻竟会斟酌用笔。 以往她不用斟酌,一切都似乎随心所欲。 :二胡。 字写了五息,便见天日。 字浓烈地于纸上,较之以往更加气势,浓的墨偏生气质淡薄,淡薄地便可显自若,自若有胸有成竹般的苍劲。 五息,往日只需三息。 多出的两息,似乎澹台姒的赏赐。 :除却二胡呢? 江濯写字温吞,已然无法用息来记,实在用笔谨慎。 澹台姒瞥目,墨眸一瞬不瞬地定她,似乎揶揄了,垂首写。 :勾引男人。 她这般淡素古雅,哪是勾引男人的材料? 若果说去会知音,还说得过去。 毕竟举世无双者,常缺知音。 “勾男人?” 江濯惊诧,不再写字,一双清澈的眼不自主地看向澹台姒。 澹台姒任由她看,寡淡地坐着。 江濯的目光直白,看向她耳垂,还看向她唇。 唇,上头唇珠肿了么?未肿。 耳垂呢?未红。 江濯在山上时,同山下的情人认识,偶尔会撞见他们亲热。 他们亲热时,都是肿红了这些地界。 若是澹台姒勾男人,男人们势必也会让她那些地界肿红。 澹台姒中意这么? 她不知。 可她不中意。 江濯的眼半阖着,眉清目秀地忧愁。 她心里无比明白情事,说了不去想,情到了却又想,只好心事重重地说:“除此呢?” 除此? 澹台姒仿若还同她玩笑,气定神闲地便写:勾引女人。 江濯腹中开始聚火。 若果方才是怒火,此时便是情火。 她不是女人么,谈何勾引女人? 江濯轻声地道:“你骗我么?” 澹台姒自若地作弄她:嗯,騙妳。 骗?……竟又是骗人的,作弄的。 江濯失落道:“作弄我很有意思么?” :很有。 “你知不知我会当真?” :妳會? “我会。” :哦?我中意妳。 日光靜靜地下垂,铺的金光满室。 江濯看着她,竟觉得她万分美丽,牙关柔软地收紧。 “你……你是不是勾我?……你都是如何勾引女人的?” 积了许久的问题,现下不自禁地脱口。 这几日来,澹台姒一直同她亲昵,这是否算勾引? 女人似乎良师,予她解答:如此。 如此多般含义。 如此,如此般,如现下。 如今一一指向心愿的那一。 江濯迫切地问她:“你是不是勾我?” 她淡淡地颔首。 承认了。 江濯未曾想到澹台姒如此坦诚,便好似一头小豹子,一头撞在了墙上,撞晃了眼,多情地看着她。 “我先前想过……你那般接近我,那般放肆……你定是,你定是……” 她不择言了,深情地吸了口气,胸膛起伏着,而后咬牙齿。 锅方才煮饭,如此,生米熟透了。 澹台姒淡然地视她片刻,旋即抬手,用手指贴自己的唇,将这根指贴给江濯的唇,喂给她。 以指代吻,竟能封口。 江濯从未如此过,她的唇上含住指,腹中火偷摸地盛,一瞬烧得眼角红透。 :緣何不出聲,只紅眼? 澹台姒竟还有功夫去挑逗她,游刃有余地处理。 而江濯只得怔怔地望澹台姒。 “你吻我了。”她颤声道,“你……你要负责了。” 澹台姒并未答她,只是写:做麼。 做,做甚么,能做甚么? 江濯不止颤声,连唇也颤,问道:“……做?” “姒,我要……你要何如?” 进展如斯快,方确认便要用情事。 :乖,叫先生。 :妳聰明,妳會知。 寡言的女人带着她,风情地不开口,带着她去侵犯她。 先是锁骨,再是胸,直到腿间。 解衣直到裸,依次地观赏,探索过去。 女人彻底光洁,锁骨有墨发遮掩,一直遮去胸,如此呼之欲出。 她用江濯的手,淡柔地教她试开发丝,不曾说话,却用行动指教。 如何教自己舒适?便用手去捏,捏这两团圆,乳首粉。 单是无声便可教,动先生这身份,禁制地散风韵。 “先生……”江濯生涩到极点,唇齿分开轻唤,手底小心地揽了一揽女人的乳,细声便叹道,“这好生软。” 旋即她是无师自通,有情趣地看着乳尖,动唇含住,不断地吸吮。 桌以往是方便她们,此刻却是妨碍她们。 江濯便单手将木桌拽下去,旁拽旁吻澹台姒,吻胸还不足以,她吻锁骨,又吻耳垂,坏心地轻轻呼气。 奶豹吃了奶,精神奕奕。 前戏已然做尽,如今锣鼓似乎响,接下上重头的,澹台姒带着江濯,用她的手逐渐下探,教江濯俯身,去吻她下身。 那处净,无甚么毛,两瓣唇大方地展露,够情调。 江濯看着阴唇,探舌,试着舔了一舔。 滋味不好尝,寡淡无味,还会黏。 澹台姒却低柔地出了声。 她似乎是受伤,神情亦若是受了伤,只得单薄地维持一层矜贵。 “你舒服么?” 江濯尝到了甜头,抬头看她,切切地求回答,不见回答便把住她的双腿去吮。 她的舌软且烫,尚不得要领,于是便甚么地界都舔,阴蒂,阴唇,腿根,臀。 舔阴蒂,澹台姒会颤。 阴唇便是紧脚趾。 吻腿根时,假若有吐息,她会躲。 臀需抬,舔时见得着她全身风韵。 这些皆诚实,皆会回应她。 江濯的好奇心重,连阴道也探舌去,如此柔美地操劳着。 她不嫌恶有味道,她竟是享受的,阖目享受着喝澹台姒的水,同她亲昵。 外屋锅已然开了,腾腾地喷着热气。 澹台姒许久未开荤,只是纷乱的情便足以她受用。 更何况江濯极聪明,单是看她反应便晓得该舔何处,如今见澹台姒挺身,便专心致志地只舔最敏感那处。 如此,阴蒂会发颤,靜靜地肿胀了。 发颤,肿胀以后是甚? 澹台姒很清楚,一瞬动劲,死死地扣着江濯的头,动情地喘息。 有水声,似乎甚么喷出来了。 片刻后,她脱了力,而她的小豹子直直地挺起了身,润着鼻头道:“你舒服吗?” 江濯的鼻润,唇润,下颌润,眉眼也润,显然都是澹台姒的妙笔。 澹台姒用胳膊盖住墨眸,躺于榻上缓解自己,她何从下笔?除却下身,根本无处有墨。 江濯别首,用手试去面上的水渍,柔声地抱怨:“姒,你好多水。” 原是下身挥的妙笔。 ——以下是作話。 到時候開讚賞碼了。 開讚賞碼,單是提供支持我的通道,我不承諾一切,包括這本書是否完結,更新是否穩定,質量是否始終如一。 我只會盡力。 依舊多謝珍珠,我收到了。 我不期望這本書上榜,不強求妳們做什麼,隨心所欲就好,有評論我開心,沒評論也照常過。 這章有八千字,修改修了兩日。 最近沒更新,一直都在憋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