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书吧 - 其他小说 - 差错【骨科兄妹H】在线阅读 - 【23】韦斯特马克效应

【23】韦斯特马克效应

    

【23】韦斯特马克效应



    投简历快要到麻木时,一直未曾停留的好运气终于光顾,某个出版公司发来了面试邀请,一个编务助理的实习岗位。

    曾桥不敢怠慢,打起十二分精神,特意化了妆。唇上点了口红,用指尖晕开,淡淡的一抹,不会特别抢眼,但又显得很有气色。孟昭萍看了也点头称赞,这样就对了,女孩子还是要打扮。是好话,听起来却有种说不清的熟悉的变扭。

    上了地铁,摇晃的车厢中传来小孩的哭闹,曾桥抬眼去找,先看见其他乘客好奇又厌烦的脸,家长的声音随之而起,开始温柔劝阻而后厉声责骂。她恍然大悟,原来偶尔觉出的变扭源头像鞭子后的糖果,好吃与否不重要,它只是维持父母威严闭环的道具之一,虚假直指目的。或者它真的有美好情绪投射,可长年累月面对孟昭萍的失控,根本无法敞心接受。

    除此之外,曾桥还感到某种突兀的失败。这种坏情绪影响到了面试。

    本来一切顺利,到了HR问她以后的职业规划和喜欢向往的东西时,曾桥忽然打了磕巴,准备好的套词说不成句。

    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曾桥从来没按照自己的想法做过一件,柯元迟没回来之前,曾祥年让她像个男孩,高中之后,孟昭萍让她像个女孩。长久的割裂和被安排,曾桥早就忘记自己在想什么能想什么了。她过得稀里糊涂甚至是失败,被动且迷惘,连化妆这件事也觉得没意义,既然孟昭萍让她学着点,那就化吧,口红的涂法也是从吉深深那里照猫画虎地学来。

    HR等了一会儿,好像并不意外她的支支吾吾,那我这里就先这样。我去叫下一位面试官来,麻烦你等一下哦。

    曾桥点头应着,有点懊恼,猜测这场面试多半也就结束在这里。

    没过一会儿,玻璃门又被推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扬起手里的简历,哈哈,我看名字想着可能就是你。这么好听的名字想要同名同姓太难啦。

    进来的是任柠芝,她看着曾桥惊讶的表情,甜甜地笑:本来应该是你的直属领导来面你,但她今天临时有事,我就过来顶一下。

    接着问了几个问题,任柠芝语气温和没什么架子,曾桥回答的时候,她很认真地点头附和,偶尔应一两句。和之前见她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周能到岗吗?任柠芝最后问她。

    曾桥愣住,忙说:可以。

    之后任柠芝换来HR,HR敲定了入职时间。

    走出公司,被旋转门带着回到燥热时曾桥还有点迷糊,在刺眼的烈日下看到任柠芝发来带有周五见字样的微信,她才确定自己被录取。

    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跟着接到吉深深的电话,曾桥连回答的语气都变得少有的跳跃。

    还是上次社团的那些人,有几个人看到她连忙打招呼,让出吉深深旁边的空位。吃的是韩式烤肉,十几个人坐不下,分成了三桌,紧紧挨着,互相递菜也方便。自然的熟络,热闹地交谈,曾桥依然隐在吉深深旁边,心思全在吃肉,只做偶尔接话的角色。

    昌程果然没来,社长也问起,有人回说他这两天在郊区的奶奶家,过来不方便。社长有些生气,喝了点酒,不像之前那样和蔼:小兔崽子,最后一次吃饭了,居然还敢不来!给丫打电话!大家七嘴八舌地劝阻,曾桥才知道这次团建其实是专门给马上退社的大三和研二成员办的。

    桌上渐渐被吃得一片狼藉,大家情绪也越来越高涨,某个学弟抽嗒嗒地哭起来,最近失恋了之后也看不到社长了,没人再催促我们好好训练好好跑步了学长学姐们也要退社了我们就要分离了

    他们每天一起训练,寒暑假还要在山里集训,朝夕的相处,为着同一个目标而努力,彼此的关系维系得紧密。他身边的女生被感染,红了眼圈,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背上。

    眼泪有力量,混着不舍惋惜很快使大家变得煽情,众人轮着表达对曾经相处时光的留恋,那些过去的趣事糗事,一件件拿出来晾晒,大家抹着眼泪,笑得前仰后合。曾桥坐立难安的同时,感到羡慕。除了刚入学的一小段疯狂,她没参加过任何一个社团,拒绝和同学过分亲密,不知不觉竟快要浪费大学的四年。

    喝!有人举了杯,橘黄色的灯光下,他比划着手,不管有什么伤心事,过了今晚就会变成蝴蝶飞走!

    一圈人破涕为笑,为啥尼玛是蝴蝶,不是蜜蜂?!

    天色沉下来,吃饱喝足,社长吵吵嚷嚷地说要去K歌。

    一些有其他安排的人提前要走,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在店门口的小街上告别,几个人轮番过来给予拥抱。曾桥也被人揽进怀里,手在她背上使劲拍了两下,短暂却有力量。

    她无故想起柯元迟,他随着年岁渐渐结实宽阔的后背,很少像眼前这个人如此的松弛和轻盈。这才是这个年纪的男生应有的状态,大笑大哭大闹,学着伪装学着成熟学着洒脱,离别时悄悄隐藏眼泪,装酷道一声拜拜,有机会再见。

    曾桥本来也想借故离开,但整个晚上吉深深心不在焉,刚开始以为是离别气氛闹得,后来发现好像不是,她的话和曾桥一样少得可怜,连笑容都勉强。曾桥开口想要离开的时候,对方则紧紧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这下更不可能走了,于是跟着余下的人去了KTV。社长订了个中包,叫了啤酒和小食,推着大家去点歌。

    五彩的射灯在黑暗里来回转圈,吃饭时宣布失恋的学弟唱着,边哭边唱,样子惨兮兮,有人递上纸,有人递上啤酒。没关系!下一个还会再来!社长这么安慰着他。

    曾桥凑到吉深深身边,她的头弯得很低,漂亮柔顺的长发挡着,看不到表情。曾桥想了想,贴在对方耳边问:要不要一起去卫生间?

    门关上,声音和疯狂同时消失。

    曾桥第一次来这里,跟着标识找了半天的卫生间,一回头吉深深已经坐到附近休息区的沙发,还留了一个位置给她。

    曾桥心领神会,在她身边坐下。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之间都没人开口,端着盘子的服务员不断路过他们,还有喝得脸红的男人女人,好奇地打量他们。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包间,不知道在干什么,很吵,沙锤手铃响成一片,隔音门都阻挡不住。期间有人在努力嘶吼着,走调,几乎听不出原曲是什么,曾桥断断续续辨认了一会儿,好像是。

    噗。吉深深忽然笑了,怎么能唱成这样。她长得漂亮,一笑,眼尾都媚生生的。

    你笑起来很好看。曾桥实话实说。

    吉深深愣了下,笑得更深,曾桥,你有的时候真的像会撩人的直男,淳朴全是直球。

    嗯从小到大我确实经常被人说像男生。

    是不是很不舒服。

    今晚社团聚会的气氛感染了曾桥,或是因为刚才的酒精,她头一次想要倾诉一些什么,好像也没有大家说的像男生,指的应该是行为准则或者性格吧。虽然确实有一段时间不甘心,为什么要被贴上一个像男生的标签呢。时间长了,好像也能接受。就是有的时候很混乱。像是被限定在了一个身份里,如果做一些和这个身份不相关的举动,别人不说我自己也会觉得有点难受。

    可能大家都这样,在别人的期望中长大,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寻找什么是真正的自己。吉深深向后靠在沙发。

    你有没有找到?

    吉深深想了下,抚了抚散开的裙边,没有。但我找到了一个告诉我可以不去寻找的人。

    曾桥在心里做着猜测,没有问出口。

    不过要说是找到,我才算被找到的那一个。可是实际上我的心里很不安很害怕,常感觉很多东西非常不稳定,就算得到了,也是虚幻。像是不属于你,短暂停留就会跑向别处。

    吉深深白皙的双手捏在一起,做了精致美甲的指尖反复抠着指根,叶阪添对于我来说就是这样。我俩从九岁开始一直在一起,几乎没分开过。说实话我很贪心,我希望他永远不会离开我。但是我也了解他,如果我们一旦恋爱就会进入新的一段关系,那段关系远没有只做发小来的坚固,稍有点变动,我们可能连路人都做不了。我们是不是因为太熟悉彼此了,所以才会产生点感情。我揣摩不出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我们之间又算什么

    又是一段很长的沉默。

    隔壁包厢发出鬼哭狼嚎的噪音,齐声叫喊,太过混乱吵闹以至于无法听清。接着又传出一首被唱得破碎的歌曲,是孟昭萍那一代年轻时流行过的,二姑夫曾唱过。

    那一年曾桥读高三,奶奶还没去世,过了大年初二几个姑姑回门,人多为了求个热闹,晚饭前二姑夫特意拉出家用KTV的设备,搞得非常正式专业。他陶醉于自己的歌声,边唱边扭,夸张到不行,唱到亲爱的小妹妹,请你不要不要哭泣还抛了飞吻给所有人,年纪小的堂弟表妹放声尖叫。盘子里的饺子热腾腾的,贴了窗花的玻璃上全是水汽,熟悉的不熟悉的一大帮亲戚围在圆桌前,被他刻意的舞姿逗笑,大声鼓掌喝彩。

    连一旁的柯元迟都动容,吹起口哨,眉尾扬着,说不出的松懈和开心。曾桥偷偷去瞄他,她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兴奋,充满朝气还有些符合年龄的幼稚冲动。曾桥不动声色地把手从桌下抽离,柯元迟侧过脸,小声地嗯?了下。

    他们走错的一步,是柯元迟生活状态逐渐错乱的一步。他因两家父母紧绷不肯懈弛的背影会更加沉重,放松的瞬间短暂急迫,间或的呼气近似大口喘息。在全家其乐融融的这一刻,曾桥忽然明白,她正将自己的哥哥推向危崖,推向远离正常生活的无路轨道。

    深深。曾桥将注意力从漏出的奇怪歌声中拉回,你知道韦斯特马克效应吗?

    吉深深迟疑,摇头。

    人类的基因很烦人,可以说有点生殖癌。为了不断进化繁衍,规避近亲乱伦的可能,从小一同长大的两个人一般不会对彼此产生性吸引力。也许错看,吉深深觉得曾桥嘴角扬起的笑带着点自嘲,有的资料还有提到年龄范围,大概是六岁之前如果六岁之前你们都在一起,那么没什么可能,基因会替你们结束这段关系,把你们变得比家人还家人。但你刚才说你和叶阪添根据这个理论,你们的关系不会受你们是不是发小这一条影响。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吉深深困惑了几秒,嗯我大概懂。短暂思考过后,抓住点明朗头绪,她不再打算继续消沉,我经常觉得你像个完美的理科生,理性的那一面总是会突然跑出来压制住感性。曾桥不爱说话,不爱交际,吉深深常有曾桥在和她自己闹别扭的错觉。抑或并不是错觉。

    脚下的白色瓷砖擦得很亮,能映出一个略微陌生的自己。曾桥用脚踢了踢,其实也没有。如果每次都是理性面胜利,我现在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吉深深也是个敏感的人,意识到她末尾飞快闪过的低沉情绪,抿住了嘴。

    不知道现在的无线电定向社团还在干嘛,我的记忆里就是在不断地跑步跑步跑步,平底跑完山地跑,进行电码训练,偶尔组装机器认识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