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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她进屋坐下,又给她倒了盏水,问及她这十一年是怎么度过的。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十一年。商青鲤把是如何被人以命相换从火海背出,是如何身中剧毒落入人贩子手里流落玉府成为丫鬟,又是如何去了漠北隐居十年的,都简略说了下。 将号脉的手从商青鲤手腕上挪开,了闻伸手捋了捋胡须,道:“丫头…你可知道你身上这毒叫什么名儿…” 商青鲤一垂眼,笑了下,笑意并不达眼底,自嘲道:“…醉生梦死。” 醉生梦死,醉则生,梦则死,世间无解。 “丫头…”了闻涩声道:“再过两年,这毒性只怕…就要抑制不住了。” “我知道。”商青鲤搁下茶盏,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树上闹腾腾绽放的泡桐花把她的思绪拉远,似是又回到了年幼时,早晨推开窗子,也是这样一眼就能看见院子里的泡桐。 这毒在她身体里蛰伏了十一年,从一年一发作到半年一发作,从半年一发作到四个月一发作。如今…差不多已是一月发作一次。哪里需要过两年,再过一年…只怕她都要撑不住了。 了闻走到她身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落在泡桐树上,又一转,看着树下的孤坟,眸光闪烁了下,忽然道:“丫头,或许,有个法子能解这毒。” 他扔下这句话转身出了屋子,走到泡桐树下飞起脚连连踹向那座无名孤坟的坟包,霎时间土屑四溅,一口小小的棺材慢慢显露出来。 商青鲤皱了下眉,一撑窗沿跳窗而出,飞身落到了闻身边,盯着棺材道:“这是…” “…衣冠冢罢了。以为你…”了闻笑了笑,脸上的法令纹在他这一笑间又深了些许。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俯身将棺材打开,从看起来空荡荡的棺材里取出了一只小小的金棺。 金棺只有巴掌大,棺盖上雕刻着一条腾云驾雾的龙,龙鳞层层,清晰可见。了闻把金棺揭开递向商青鲤,示意她向金棺内看去。 只稍稍一低头,商青鲤就见到了躺在金棺里的东西,她一惊,不由道:“了闻师父…这是…” “这一部秘术,在你族里世代相传。你父亲信任我将它交到我手上,只可惜,个中奥妙,我始终不曾参透。”了闻道:“丫头,这是上部,下部可在你手里?” 商青鲤伸手从金棺里取出小小的一块令牌一样的物件,似金非金,似铁非铁,似玉非玉,倒像是一块石头。明明薄薄的一片,拿在手里却让人觉得沉甸甸。说是秘术,上面半个刻字也没有,光可鉴人。 她下意识地从腰间银色袋子里掏出一模一样的一块薄石,左右手各拿了一块,二者之间似是有吸力,牵引着她的手彼此靠拢,顷刻间两块薄石拼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片。 只半个巴掌大小的薄石片,在商青鲤掌心褪去了光滑,缓缓显现出两行字来:“我闻有命,不敢以告人。” 我闻有命,不敢以告人。 商青鲤指尖触摸上这两行字,长睫一颤,道:“原来…这就是闻命。” 这就是那部世代流传下来的秘术闻命,传男不传女,传长不传幼的祖训犹在耳侧,却原来…她的父…父亲早就把它给了她。 了闻也看到了显现出来的这两行字,似是猜到了商青鲤的心思,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又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陪着商青鲤在院子里一站就是数个时辰,直到酝酿了很久的那场雨终于倾盆而下。雨势来的又急又猛,雨水瞬间便打湿了站在院子里的两个人的衣服。 冰冷的雨水顺着发丝从脸颊淌落,商青鲤把那块叫闻命的薄石片放进了腰间袋子里,忽然笑了笑,道:“了闻师父,我这次一脚踏入长安,便觉前路波诡云谲,杀机四伏。前方…等着我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那日在长安城内匆匆一瞥见到你的身影,便迫不及待想要找到你。现下这世上,知道我身份又知我没死的,也只有你了。所以我这件事…也只能拜托你。” “落溪生死成谜,有生之年里,我总是要解开这个谜题的。这事情…只怕没我想的那么简单。了闻师父,我本来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的。如果我哪天…哪天真的去了。你想个法子,把我的尸骨葬到我父母的墓旁吧。” “若是客死在异国他乡,九泉之下,我大抵无颜去见父亲。” “还有…”商青鲤忽然顿住,摇了摇头,轻笑道:“也没什么了。等时候差不多了,我会去信给漠北的故人的。” 她脸色有点泛白,桃花眼里早先褪去的寒霜又重新覆盖了厚厚一层。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神色间坦然一片,连嘴角的笑意都不染痛苦与落寞。 了闻听言苦笑道:“丫头…你听我说,你既然知道闻命,那么必定也知道数百年前就有传言,说闻命内藏天机,窥之可得长生。怎么也算是一线生机…你从来就不是认命的人,何妨一试?” “了闻师父,答应我。”商青鲤道。 所谓天机,她从来就是不信的。何况…这块薄石,她年幼时确实听说过,只是几百年来无人知其来历用处,这一线生机,等同于无。 “……好。”了闻再次叹了口气,黯然应道。 “我明天启程回长安。”商青鲤伸手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从腰间袋子里拿出拇指长短的一截竹筒,道:“这是牵机蛊,母蛊在我身上,这只子蛊…了闻师父把它留下,若我哪天出事了…子蛊便会从沉睡中醒来,你跟着它,就能找到我。” 牵机蛊,虽然子母共生,若母蛊死了,子蛊也活不久。但好在,子蛊是死也要死在母蛊怀里的。 商青鲤想长孙冥衣要是知道她问他要来牵机蛊,目的是为了让人给她敛尸…大概他会从漠北杀过来。 第二日,她没有再去给了闻道别。 她把惊蛰牵出无名居,本是打算去向江温酒辞行的,在太虚宫里找了一圈儿也没见人影,反而碰上了同样在找江温酒的原欺雪。 无意于花时间陪原欺雪继续玩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戏码,商青鲤便自行下山去了。 昨日刚下了一场大雨,山道上湿漉漉的。她一手抱着酱油,一手牵着惊蛰,堪堪出了半山腰的山门,便见到了牵着马站在门外山道上的江温酒。 他青衣如旧,白玉冠下眉眼如画。他侧头冲她一笑,像是揽尽了人间芳华:“你比我想象中要晚。” 商青鲤心弦在这一笑里轻轻一颤,她挑眉不语。 “掌教真人闭关了,斗茶大会…只能由我去了。”江温酒故作懊恼道:“不介意多个同行之人吧?” ☆、一五。却似慢沉吟。 山道尽头是须臾山脚下那条连着白马河吊桥的小道,小道两旁依旧是疯长的荻草。 商青鲤牵着惊蛰走在前面,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