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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森門故友

    

第三十五章 森門故友



    星寧夕再一次轉醒,是個微亮的清晨。她望望四周,是方營帳,卻不是夜闌的。她鬆了口氣,果然依著她直覺,他如今還算能相信,這回總算安了個帳給她。不料,她想起身,卻動彈不得,一愣,她的穴道竟被點著。這氣勁不似夜闌、不似羽竹,卻還凌厲幾分,她有些熟悉。她沉沉不堪使用的頭腦,困惑了幾分。尚未想明白,帳簾一掀,替她解了疑問,進來的是洛青。

    洛青瞧了她一眼,淡淡道:「醒了?」

    星寧夕一愣,這是洛青的帳?她記得她是去找夜闌喝酒,怎的在洛青這兒。她瞧著他一臉不苟言笑,端著冷冽神色,顯然在氣頭上。這回,定是夜闌出賣她了。

    她涼涼道:「三哥,你讓我起來吧。」

    洛青走到榻邊坐下,盯著她道:「夜闌那燒酒你喝了兩罈,躺了三天。我好像記得有人說她要回岱山門,我倒看看她要怎麼回去。」

    星寧夕又一楞,道:「三天?」他是說,她在他帳裡躺了三天?她忙道:「那還是讓我起來吧。我得想想想想回岱山的事。」

    洛青仍是盯著她道:「不急。既然你忘了前車之鑑,就喜歡被人點著穴鎖在帳裡,你便這般躺個十天,同我談談岱山和陣法,你待在這兒,我看著很是舒心。」

    星寧夕聽他酸溜溜一席話,是在氣自己去找夜闌喝酒,仍是倔強地怨了他一眼,喃喃道:「你不讓我喝,除了總長也沒人敢違你。」

    洛青聞言一惱,才剛著過文恆的招,她竟又這般毫無設防:「你若不知道你隨便同男人喝酒會發生什麼事,不如我告訴你。」

    他倏然俯身吻落她唇,抑不住的怒氣化作連連深吻,他甚且想著,就這麼拿下她的傾天意志。

    初次吻上她的唇,覆上她一席身子,柔柔溫軟,一身白棠幽香令他一陣迷亂,抑鬱許久的忍讓和慾望撐漲,他想就這麼狠摟著她,撫著她

    ,向下吻去。

    她有些顫抖,叫他清醒了幾分。

    這般,他與夜闌,與那計較著他傾天意志的巖靖峰和文恆,又有何不同。

    見她眼裡泛起淚幕,他緩了動作,微撐起身子,心裡仍是不甘,一雙眼灼燒焰火凜望著她:「你若要試人所不能忍,陷自己於危險之中,哭,也沒有用。」

    星寧夕很是受傷地靜靜望他,淚撐在眼中打滾,哽咽道:「讓我起來我要回映雪院。」

    洛青見她神色,終究還是心裡一軟,有些懊惱自己失常。他一向很是穩重自持,卻不曉得為何每每遇到她,就容易亂了方寸,失了理智。他一把將她拉起,解了她穴道。

    她一掌打在洛青臉上,起身便想移步,暈晃的腦袋卻讓她有些踉蹌。

    洛青本就預期她這一掌,並不甚在意,急急扶住她,道:「你走都走不穩,怎麼回去,先坐一下緩緩吧。」

    星寧夕揮開他,跌坐在榻上,很是喪氣,道:「三天前說的話我並沒有忘,其實你說的不錯,我還是太任性,我不應該喝。喝再多,一醒來,那些痛,還是扎在心上,耽誤時辰罷了。我要回映雪院畫陣法,晚會拿到大堂給你。你若要幫便來,若是不幫,我便自己回岱山。」

    洛青聞言,有些心疼,後悔自己又刺傷了她,道:「我當然幫你。不如你先在這裡畫吧。我去幫你弄些吃的。」他實在也想緩緩心緒,替她拿過了紙筆擱在矮案上,便出了帳。

    星寧夕穩著身子,坐到矮案邊,思索著陣法,頭腦裡卻揮之不去洛青方才的吻,明明她是氣他的,心裡卻又有些泛著悸動,她不知道自己倒底怎麼想,也不想去細想。她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只想盡快擬出上岱山的戰略。她穩了穩神,轉了轉滯礙的頭腦,終於那些陣法,又能清晰地出現在腦海裡。她提起筆,一一畫了下來。

    當晚,大堂深褐色的案上,擱滿紙卷,一張張畫滿複雜的陣式與變化。她站在案旁,低垂著眼,手撫在紙上,若有所思。

    依她要求,這日堂上只有秦瀟、洛青、辰昕、夜闌和羽竹。

    半晌,她向夜闌和羽竹開口,道:「這些,是天門陣法。」

    先前,星寧夕協助夜闌破陣,僅破對方陣法,從未給夜闌這等攻勢。夜闌取過一張瞧著,他一向以自家陣法與地門角力,天門陣法看上去,更精準地踩著地門弱點。笑道:「有這等東西不早拿出來。」

    星寧夕淡淡道:「自是不想讓你知道。」

    夜闌淨愛惹她,笑道:「是是。陣法為各家武派核心,非不得已,自是不能讓我知道。」說著,將陣法遞給羽竹,羽竹瞧著,眼神發亮,讚道:「精妙。」

    星寧夕看著夜闌,謹慎道:「常用的陣式地門熟知,這些,是七道核心陣式。每種再有七種變化。我不能畫下來,等等取石為總長與副長說明。」

    天門迎敵,不過掌式、劍式、內功、陣法與咒術。她既將核心陣法都交上了,當是萬分認真。夜闌也不禁收了神色,微點了頭。

    她終下了決心回門,擬了番戰術,分說了幾回。言詞謀劃間,咒術聽來玄虛,又處處惦記著岱山與森門。洛青聽著,仍是擔心不已。他們已處在下風,若她再心軟,如何戰那巖靖峰。

    沉默許久的秦瀟,看看眾人,開口道:「三弟,我倒覺得,並無不可。星門主傷得了索倫,要肯認真相鬥,再有你相助,未必會輸。岱山門易守難攻,他擺著陣耗我們人力,我們再多人馬,也不如一個前君主之女好用。」他看看星寧夕,又道:「星門主,你只需盡力把我們送進岱山,施好你的劍咒。其他的,月盟定能多照看些。」他想了想,又道:「至於那索倫尤善興風作浪,倒得留心些,我要違你心意帶上五妹,他與我和夜闌,都有默契,對索倫陣式亦有涉略,我們三方擺陣,更妥當些。」

    星寧夕道:「盟主,蕭堂主若肯,我並無定見。」

    秦瀟點頭道:「好。你再說說天門和森門陣法。今天便到這裡。」

    星寧夕拾起桌上幾塊卵石,擺起森門陣,眼神不喜不憂,比平常似又靜寂了三分。想起了當年。

    木葉森森的森門林,鳥聲啁啾,鳴亂了一林寧靜。

    「暮櫻,別睡了,起來。」星寧夕急步奔跑繞過林間錯落的枝藤,繞過一蓬蓬穹頂素帳,朝一棵特壯碩的樟木上喊。一飛身,躍了上樹,在女子旁輕落坐了下來。

    女子年同星寧夕,頸上刺著森門徽飾,一襲淡綠衣衫清麗,長髮以乾透的細藤纏繞,在身後編成長辮。她仰躺在枝幹間,模糊半醒,揉著眼睛。

    暮櫻乃森門主暮岩妹妹,分在森支習武善戰,她個子嬌小,卻俐落靈活,又因一身暮家仙質,善聆萬物之音。

    「我喜歡上了人。」星寧夕悄聲在她耳邊道著。

    暮櫻一雙生來靈動圓潤的眼睛霎時睜得老大,還一個翻身沒穩,險些從枝幹上摔落。星寧夕忙扶住她。

    暮櫻醒了醒神,道:「什麼!你說的可是上次拐走我們狐狸的地門人?我不是告訴你,當得離他遠一些,你還去見他?你剛說什麼,你喜歡他?」

    暮櫻連珠炮似的逼問,星寧夕握著她手臂連忙道:「小聲點,小聲點。」看著暮櫻笑道:「總算醒啦。我都上完早武堂了,你還在睡。真羨慕你啊。」

    暮櫻整理著髮道:「早就醒了,剛不過在這樹上,吹吹風,太過舒服就打了個盹。欸?你別說往別處去。你喜歡那個地門人?他可知道?」

    星寧夕低下頭道:「是他看著我的眼睛,替我說出來的。」

    暮櫻一楞,道:「那他,可還有說什麼?」有這等異能難道是他?

    星寧夕頭低了更低,紅著臉道:「他說他也喜歡我」

    暮櫻瞧著她神色,嘆道:「完了完了完了,暮岩完了。」

    星寧夕一楞,笑道:「你這三個完了,是給我還是給暮岩?」

    暮櫻莫可奈何道:「一個給你,一個給那地門人,一個給暮岩,他還要再加一個完了。唉,寧夕,你也知道我哥那死性子,他既說愛你,死活便是愛你。他總愛請天門的活兒,就為了見你;他煉那蒼枎大刀敵傾天劍,也為了你。他說,縱然森門立過不碰那劍的死咒,只要毀了劍,你們還是有活路的,他。」

    星寧夕別過眼,忙道:「行了行了,我每次來你要花一半時間說他好話,你這般是害了他,又我這要接君主的人,對別人心裡萬不該生出半點非分之想。」

    暮櫻擺著臉,歪著頭看她。

    星寧夕輕輕一嘆,道:「如果說不生就不生,那便好了。」她瞧了瞧暮櫻,又道:「我還以為你應該要更擔心我一些。」

    暮櫻一楞,道:「也是。你誰不喜歡,偏喜歡上個地門人,說實在,地門沒幾個好東西,不如趁這念想植得還不深,趕緊拔了。有些感情天雷地火,叫你走火入魔;有些卻是燈芯火燭慢慢燃大的,你現下要是狠下心來剪了,痛一下。一切就恢復如昔了。」

    星寧夕一笑,道:「你怎麼倒很懂似的?」

    暮櫻一笑,道:「聽來的唄。」

    星寧夕眼神悠悠,看著遠方:「如果他就像一道地火呢?每次看著他的眼睛,就好像,萬劫不復,好像毀天滅地,都不能讓我移開眼。」

    暮櫻又一嘆:「完了完了完了。」

    「你要和他私逃?」暮櫻一雙眼又睜得老大。「就說那地門主擅長拐騙,讓你未與我商量就給了他雪狐,後來拐了你的心,現在連人都要拐出岱山門。」

    星寧夕與暮櫻併坐在天河水畔,眼神閃著光,陪笑道:「這回不是先同你商量了麼?我們若是不逃,一點未來也沒有。」

    暮櫻皺起眉道:「要是失敗了,你爹會打死你的,就別說要保他了。」她三天兩頭,不是罰跪便是挨打,暮櫻不若他哥哥善醫,實幫不了她多少。又暮岩想幫,她如若還清醒,便萬分不肯。

    「自然是要好好想想。」星寧夕垂下眼道:「我這身花香,又不善騎術,實在不知道能走多遠。」

    暮櫻轉了轉眼,道:「你不如先入花藥房,找那些古籍翻翻,看有沒有什麼消香的方子。找著了藥材拿來我這藏,才有機會做成丹藥。騎術嘛,既然跑不遠,先好好躲著,避過風頭再慢慢走也是可行。我和我哥哥那兒套套話,包管他把森門所有暗道都說出來。只是這些都是後話,你當真想清楚了?這條路,有去無回,為了他,值得?」

    星寧夕抬眼瞧她,眼裡仍是光芒熠熠,輕點了點頭。

    暮櫻瞧著她,半晌嘆道:「那麼最近,你別再和他見面了,讓你大師兄鬆一鬆,以為你們分開了。有什麼要事,你差隻山鳥來,我替你傳。不要寫成字條,免得落了。」

    星寧夕再點了點頭,思忖半晌:「暮櫻,這事別讓暮岩師兄知道的好。」

    「我想想怎麼和他講吧。他對你死心踏地,總會願意幫點忙。」暮櫻一派自信。

    星寧夕甚是猶豫,道:「這麼做對他不起。又說不定他不想幫忙。」

    「寧夕。」

    沉沉聲音響在後頭,聽起來有些顫抖。

    兩人急轉過頭,著墨綠衫袍,褲裝玄靴的暮岩緩走了上來。他的眉歛得緊,收不住的急切眼神,含了些怒火:「你,要和他走?」

    暮櫻皺起眉,慍道:「哥,你為何偷聽。」

    暮岩生硬一笑,冷道:「你當這河畔是你帳裡麼?我剛見寧夕入林,過來看看。誰知道,你們要講這等大事,隨意就講,這水面風吹得特遠,搞不好已經讓別人聽見了。」

    暮櫻瞪了他一眼:「你偷聽就偷聽,少賴給什麼風啊水的。這忙你幫不幫。」

    暮岩臉色一沉,道:「不幫。」

    暮櫻冷道:「那好,你走吧,別講出去。否則寧夕死路一條。」

    暮岩目光再轉向星寧夕,沉沉痛道:「我對你這份心意,礙於你的身份,我歛著勒著,又護著養著。不知何起,也不知所往。但是,只要你一句話,再難,我都能做。你。」

    星寧夕不自在的低下頭,道:「師師兄,恕寧夕寧夕,當真沒有多想。」

    暮岩一雙眼,倏然收了火光。寂寥得有些傷神,他緊握著拳,半晌,模糊道:「我知道了。」語畢,便轉身而去。

    過了幾日,暮櫻卻拿到了森門林完完整整的地貌圖,仔細的標上了所有暗道。

    他們如今,可都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