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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停,闷着的落日劈头盖脸得砸下来,满眼黄红色的彩光,害得他险些没拿稳扇子。 陆重霜的婚服最外层为绛红,夹带着隐约的浓紫,与官服颜色相近。内一层的衣领为薄青,再里为米白,腰间配一柄金剑以彰战功,锦鞋为朱红。发髻高挽,罕见地插满珠翠,在将要坠落一般的黄昏下,摇动着稀稀疏疏的光点。 看到她,夏文宣不知为何,突然松了口气,心里紧绷的弦骤然松了。 陆重霜也远远地瞧见了他的身影,颇为轻松地朝丈夫笑了笑,让他心安。 两人按部就班地完成余下的繁琐礼节,远处圆日沉没,云霞连绵地燃烧起来,仿佛被焚烧的书页,边沿一层层卷起,由明黄到深红,最后剩下炭一般的漆黑。 婚房另设矮桌软塌,新人被牵引着走入其中。 待到左右撒完帐,各自退去,陆重霜浅浅笑了下,指腹抚过他执扇的手背。 她拨开遮面的圆扇,浅薄的云被吹散,露出他明朗的面容。 没有擦胭脂,脸却红成一片。 浓艳是女人的事儿,与男人无关,稍加修饰后的温润公子才是大楚对男人的审美。 陆重霜笑意不减,她垂首,贴近他,女人绯红的胭脂自眼角流动到唇畔,连带这一个唇齿相依的吻都是暧昧的胭脂色。 着实旖旎。 正在此时,紧闭的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异响,接着人声喧哗。 陆重霜稍稍一愣,转身掀起门帘。 门外守着的长庚快步走到她跟前,压低声音:“殿下,有急报。” “急到非要往大婚之日凑?”陆重霜挑眉。 长庚神色一暗,他似是轻微地磨了磨牙,再出声,依旧是恭敬的语气。“是左小姐,与春猎有关。” 左无妗做事最为谨小慎微,若不是有天大的事,她万万不会惊扰主子。 “她在哪儿?” “正等在南殿。” 陆重霜长吁一声,命长庚去取氅衣,自己则解开繁琐的婚服,对夏文宣低语几句,大意是自己去去就回。 透过低垂的帘幕,夏文宣瞧见匆匆离去又赶回的内官手提一件绣有红梅的玄色氅衣,沿边掐绒绒的灰黑毛边,那个长相极为妩媚的男人双手拎住大氅往她身上一盖,便遮住了大半个瘦长的身子。 陆重霜快步走进与婚房相距不远的南殿,屋内几人见她来,皆是起身行礼。 “说吧,”她坐上主位,手指扯开大氅,半披在肩头。 葶花、左无妗、长庚,此三人相互看了眼对方,还是当家的葶花先开口。 “殿下,您派婢子埋在顾鸿云身边的探子传消息来。二人语焉不详,只听到春猎和于家的名号。” 陆重霜不言,视线落在左无妗身上。 “估摸是我的小叔。”左无妗开口。“所以阿离才会逃到京城,留在皇太女身边。” 她抬起眼,对陆重霜说:“晋王殿下,左家的腌臜私事闹成朝野纠纷,无妗这个家主难辞其咎。” “当务之急是解决顾鸿云。”葶花打岔。“殿下,顾鸿云这个墙头草万万不能留,得找个法子干净利落地做掉···假若太女那头买通那蛮子,他突然改口供说是殿下做戏毁坏凤凰灯,再假意救驾邀功,岂不麻烦!他一改嘴,太女、吴王有了弹劾殿下的由头,必然往大了闹,到时功亏一篑啊!” 长庚冷着脸:“你说做掉就做掉?万一被捉住把柄,岂不是落人口舌。” “左姑娘,”葶花转而去看左无妗。 左无妗却道:“春猎在即,顾鸿云不死,恐是要倒戈;死,又怕死的蹊跷,被揪住不放。现在就是一堆烂摊子,搞得好,风向大转,搞不好,我等都要陷进去。” 虽是废话,但句句不假。 大理寺费尽力气将火分成好几股莫须有的罪状,分别安插在不同人的头上,让诸位贵人不至于伤了元气,又给圣上一个交代。 再闹,鸿胪寺、大理寺、夏家、于家、太女、吴王、晋王,哪个都漏不了。 “啧。” 居上头的主子唇齿间一声杂音,四下坐着的人不约而同地闭口不言,好似他们方才的争论是逢场作戏,就等着晋王这一下——“啧”。 “有些事,还是要绝一点。”陆重霜如是说。 葶花哑然,暗自忖度殿下是说要对顾鸿云做绝一点,还是要对皇太女,或是对吴王。 “于家走了个昏招,”陆重霜淡淡补充,“她想帮太女翻上元大火的案,也要看看大理寺同不同意。” “可顾鸿云……”葶花张口。 “我自会与李柚接洽。”陆重霜抬手往下压了压。“今日本王大婚,有一事,想与你几个商议。” 她停顿片刻,缓慢地陈述:“一山不容二虎,本王与太女必有一战。依你们所见,此战是先礼后兵,还是——尔等与本王身处一条船,不妨说说看。” 左无妗定定地望着陆重霜,凝重地吐出几个字:“殿下,先下手为强。” “葶花。” 葶花蹙眉,只道:“婢子随殿下定夺。” 长庚未等陆重霜开口问,便抢言道:“殿下,先下手为强!” 陆重霜望他一眼,未有言语。 婚房内的夏文宣望着雕着鸾鸟的红烛一点点凋零,忽得忆起被雨水打落的海棠。 残红遍地,恰似面颊掉了的胭脂。 夜更深,晋王派人来传话,让他先睡下。 夏文宣别无他法。 巡夜的敲锣声浮在深沉的夜色,飘飘忽忽地荡到他耳畔。 难以入睡,他一会儿想着凋零的海棠,一会儿想着上元大火时,晋王落在手背上轻薄似蝉翼的吻,再一会儿是她情动时,偶尔喊出的“心肝儿”。 有挑帘的细响。 夏文宣没起身,只背对着睡在里头。 陆重霜卸去浓妆,胭脂化成浅红色的水在盆中一圈圈荡漾开,留下一张素白的脸。她素着脸总显得紧绷,颇为不近人情,甚至挟带一股子杀气,在浮华的宫闱内算不得美人。 她睡下,感觉身侧人清瘦的躯干骤然绷直。 “怎么还醒着?”陆重霜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夏文宣抿抿唇,道:“睡不着。” 陆重霜噗嗤一笑,借着徐徐燃烧的红烛的暖光,仰面去看他。 靠近了瞧,这才发现他懊恼地抿唇时左腮会有个小涡旋。陆重霜瞧着可爱,食指随之探上去戳了戳。 “好了,心肝儿。”她亲着正君的下巴,轻声细语地哄人。“过来睡。” 话音落下,她往夏文宣的怀里靠了靠,头埋在男人颈窝,嗅着未散去的香木焚烧后的余韵。 夏文宣将她搂紧,薄唇轻轻吻着细软的额发,继而是低垂的眼睑。 陆重霜通晓男人的意图,只抵住他的胸口,微微笑着,道了句:“改日再补给你。” 夏文宣本想说,改日补回来的洞房与今日的洞房不是一回事,转念觉得这话着实酸,还是不说为好,不然令妻主觉得自己气量忒小,进王府头一日就丢了面子。 陆重霜撑起身子,瞧着夏文宣明摆着生气,可憋在肚子里强撑端庄的模样。 她皱皱鼻子,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