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重回中都

    当郭靖悠悠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阴暗潮湿的牢房中，身旁的黄蓉惊喜的扑过来：“靖哥哥，你可算醒了。”

    郭靖费力的坐起来，打算揉揉自己的脑袋，一动弹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铁链锁住了，叮叮当当的作响。黄蓉摇摇自己手上的链子，撇撇嘴：“完颜洪烈把我们都给锁起来，扔到地牢里了。我试过，这个链子分外结实，弄不开。”

    郭靖怒道：“果然都是这个金国狗皇帝闹的！”

    黄蓉叹一口气：“靖哥哥，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话吗？”

    郭靖很是诚恳的说道：“蓉儿，你比我聪明，比我能干，我一向是相信你的。可是，你不能这么想我的三弟。他其实很苦的，自幼就没有父亲，身处在金国这种地方，好不容易才有了亲生父亲的消息，偏偏我身为他的二哥，都没有把他的父亲保护好。我不相信他会做这些坏事，你不要这么说他。”

    黄蓉气得想敲他的脑袋：“刚才那个完颜洪烈一口一个他的康儿，你没有听见吗？他明明是认贼作父，自小就是小王爷，享受荣华富贵，哪里辛苦了？”

    郭靖还是坚持道：“就算认贼作父，我相信三弟也是有苦衷的。蓉儿，你不要再说了，这些一定是那个狗皇帝想要挑拨我和三弟的关系，才这么做的，三弟根本就不知道这些。”

    好吧，黄蓉放弃了说服他这一艰巨的任务，转移了话题：“你昏过去的这段时间，我好好的想了想，才发现我们放你娘一个人在牛家村实在是不明智，应该让她也去归云庄躲一躲。”

    听到自己的娘可能会有危险，郭靖立刻激动了：“蓉儿，这话是怎么说？难道金国狗皇帝还要对我娘不利吗？他明明都抓到我们了啊！”

    黄蓉正色道：“不单单是金国皇帝，恐怕还有你的铁木真汗。”

    郭靖顿时傻在那里：“怎，怎么可能？”

    黄蓉道：“不仅如此，我想，杀死杨伯父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铁木真汗派的，他的目的是杀死你娘还有你我，不料却阴差阳错，杀了杨伯父。”

    “不，不可能，蓉儿，你，你是认真的？”郭靖的声音微微的颤抖。

    黄蓉道：“靖哥哥，我问你，你一直在为铁木真汗东奔西跑，他有没有应允过你带着你的母亲？”

    郭靖理所当然的回答：“娘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当然不能到处跑了。”

    黄蓉道：“你错了，他是想要留你娘下来，用来胁迫你。你想，若他是真心为你好，岂不知道叶落归根是人的本性，如果他主动要送你娘回南，以你的性格，定然会感恩戴德，为大汗做更多的事情。可他偏偏没有，明显是信你不过。”

    郭靖迟疑道：“那，你是说，大汗其实对我们母子，并没有真心吗？”

    黄蓉欣慰道：“你可算想通了。这次你是跟着木华黎过来金国的，之前你跟他提过要送母回南，他确实答应了，也说帮你向大汗告假，可是，他有没有问过你需要告假多久？没有，当时我就起疑，后来才发现，他之所以不问，那是因为在他心里，你已经是必死的了。”

    郭靖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也不怪他，任凭是谁，有一天有人在他耳边说“从小看着你长大的长辈其实是个大反派，他整天琢磨着要利用你，要杀你”都会受不了，更何况是实心眼的郭靖。他只是反应慢些，迟钝一些，但并不笨。当时暗杀杨铁心的是木华黎的心腹，虽然他说自己被完颜洪烈收买了，可是郭靖明白，蒙古人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收买去的，更何况，以木华黎的精明，心腹被收买简直是件不可能的事。

    所以，他一直都有些自欺欺人的说一切都是完颜洪烈做的，可是黄蓉将事情掰碎了一样样的说清楚，他一下子被打击到了。

    黄蓉见他萎靡不振的样子，有些后悔一下子把事情说得太着急了，柔声说道：“靖哥哥，你不要这样。无论如何，你的身边还有我，我都是陪着你的。”

    郭靖目光空洞：“蓉儿，你说，人学了武功是来干什么的呢？小时候，我一点功夫都不会，整天跟着拖雷到处玩。我第一次看到三弟的时候，几乎都傻了，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小孩，又会打架又会写字又聪明，长得还好看。后来，师傅们来教我武功，我很开心，我以为，我学会了武功，就会和三弟一样了。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些年来，我的武功越学越多，人却越来越不快活。蓉儿，你说，我到底是在干什么呢，是不是我一直留在蒙古，每天放马放羊，反而会快活些？”

    黄蓉一阵心酸，拉住他的手，道：“靖哥哥，你要是一直在蒙古，可就遇不见我了呢。”

    “是啊，”郭靖点头，“我也不会和三弟结拜了。不过，如果那样，是不是杨伯父也不会死，我的六位恩师也会好好的？”

    黄蓉见他越来越往一个怪圈子里走，连忙喝了一声：“靖哥哥，听说杨兄弟不在中都。你说，他如果知道我们被抓来了，会不会来救我们？”

    “会，一定会！”郭靖眼睛亮了起来，“蓉儿，到时候我们就好好的跟他说清楚，我相信三弟一定是个好人！”

    “是，是，”黄蓉无奈的答应，“那你也要好好的呆着，不许胡思乱想，要不然杨兄弟看到你憔悴的样子，岂不担心？”

    郭靖连连应承，黄蓉却一点都轻松不下来。无论如何，她是不相信这个完颜康的，现在她担心的人还多了一个，莫愁。

    不知道莫愁现在怎么样了。黄蓉叹口气，都是那个完颜康不好，不知道用什么花言巧语骗了莫愁去，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跟莫愁说清楚那个男人的真面目！

    此时的莫愁，正坐在一架宽敞的马车内，和完颜康一人抱着一个孩子，有些担忧的问：“颜哥哥，我们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回中都吗，你爹爹会不会不喜欢？”

    莫愁身上有一种小兽一般的敏锐，完颜洪烈对她不喜，她也是知道的，只是她一心想着她的颜哥哥，对完颜洪烈的态度并不放在心上。现在却不同了，她有了两个孩子，为母则强,不得不为孩子们考虑。

    完颜康笑道：“放心，我爹爹看到昭儿和明儿两个，定然是欢喜得不行。再说，有我呢。”

    莫愁看看两个睡熟了的白白嫩嫩的孩子，心里柔软一片，觉得全天下最可爱最漂亮的小孩就是自己的儿子了，这么好的孩子，绝对没有人会不喜欢。

    完颜洪烈早就得到了儿子携全家要回来的消息，乐得连续几天走路都是带风的，就连黄河下游暴动都没有影响到他的好心情。包惜弱也是欢喜，一改往日万事不管的作风，亲自安排太子的宫殿，一应事物都要最好的，甚至还给两个孩子布置了两间房出来。完颜洪烈甚少见到包惜弱这么精神奕奕的样子，便随她去折腾，有时候还出些主意，一时间两人的关系倒是又进了一步。

    当完颜康和莫愁的马车进京后，完颜洪烈便派人传话，说孩子还小，不能吹风，特许他们乘坐马车进宫，因此，两人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中宫，却发现完颜洪烈和包惜弱携手站在门口，殷殷盼望。

    完颜康心头一暖，上前两步，跪下施礼：“儿子见过皇上，皇后！”莫愁在他身后，也跟着跪下。

    完颜洪烈连忙上前，将他们扶起来，笑道：“一家人，讲什么规矩。我的乖孙子呢，快给我瞧瞧！”

    完颜康和莫愁赶紧一人一个，将孩子抱出来，完颜洪烈一眼就爱上了，伸手抱过一个交给包惜弱，自己又抱起一个，笑道：“两个孩子真沉啊。”

    没错，在终南山上的这段日子，这两个孩子简直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许多大人围着他们转，就生怕他们受了一点点罪。莫愁和完颜康两个都是练武的，他们的孩子得到遗传，身体也都很好，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都养得白白胖胖的。有时候他们无意识的咧开小嘴笑笑，或者是吐个奶泡泡，都会惹得一干大人们惊讶得合不拢嘴。尤其是小龙女，只要一有空就会待在两个娃娃身边，哪怕他们在睡觉，她也会趴在摇篮边看个半天。

    昭儿和明儿此时已经是两个多月了，他们倒也乖巧，在完颜洪烈和包惜弱的手里，丝毫不认生，挥舞着有力的小拳头，咯咯笑着，又不安分，努力想把软软的小脑袋竖起来。昭儿更厉害，在完颜洪烈身上还尿了一泡尿。

    完颜洪烈根本不以为意，反而不住口的夸两个孩子像他，有大将之风。完颜康在一旁听得嘴角直抽，照这么下去，这两个娃儿会被惯坏的好不好，看来，他很有必要树立一下严父的形象了，不然，这么惯下去，两个小兔崽子还不整天的上房揭瓦？

    饭后，莫愁带着两个孩子，和包惜弱在一起交流养儿经，完颜洪烈照例带着儿子进了勤政殿。

    “我想着，找个黄道吉日，你和李姑娘大婚吧。”完颜洪烈第一句话就把完颜康吓了一跳。

    “爹爹，我们已经成亲了啊。”

    “可是天下人不知道。李姑娘是要做太子妃的，将来要母仪天下，昭儿和明儿总有一个会继承皇位，总不能名不正言不顺吧？”

    完颜康奇道：“莫愁是汉人，没有关系吗？”

    完颜洪烈笑道：“汉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现在朝堂上，肯做点事的也只有汉人了，那些金国贵族，一个比一个没有脑筋。”

    完颜康笑笑：“爹爹可是想整治一番那些老家伙？现在还不是火候吧。”

    完颜洪烈道：“不愧是我的儿子。没错，现在政局不稳，至少要等我坐稳了这把椅子后，那些老家伙一个都逃不掉。”

    完颜康道：“另外还有一件事。之前百万金人移到黄河沿岸，从事耕作，儿子这一趟出去，看到不少流民，都是因为此事而起。那些人尚武之风未改，听说许多耕田荒成牧场，这简直是荒唐。我看，不如将那些人移到长城边，一方面，那里有大片充做牧场的地方，另一方面，将来征服蒙古后，也有适合的人去管理。”

    “顺便退耕与民？”完颜洪烈脸色凝重，“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黄河每年泛滥，汉人又没有地种，总是个大祸患。只是，这件事情是先帝决定的，我要改变困难甚大啊。”

    完颜康道：“光明正大的路子不行，那就用歪门邪道的。儿子其他不可以，武功还是过得去的。”

    完颜洪烈笑骂道：“胡闹，这里面盘根错节，你又不是不清楚，怎么学会了这种喊打喊杀的本领？跟你那个姓郭的义兄在一起时间呆久了吗？”

    姓郭的义兄？完颜康愣了一下：“爹爹，你见过他了？难道说，他落到了你的手上？”

    完颜洪烈点点头：“没错。康儿，爹爹也是为了你好。”

    完颜康苦笑道：“我知道的。不过，这里面的事情也同样没有这么简单。爹爹，我想去看看他。”

    完颜洪烈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和那位姓黄的姑娘一起，被关在地牢里。你想看就看吧，就算你想放了他们，我也没有意见。从小到大，你要做的事情我有哪件不应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