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四章 真假落梦道，造化一点灵
收一个骗道修士为徒，对叶知秋而言也就是随心一动的事。 这位王金彪的骗道三步，很有些大道真言的意思。 第一步，骗别人。 第二步，骗自己。 第三步，还是骗别人。 正如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这样的人生三境界来说，骗道第三步已经登上了大雅之堂。 第三步的骗，已经到了骗道的境界。 若能骗天劫，天劫不足虑。 若能骗天道，便是骗道圣人。 骗，本被世人看不起，但到了最终的地步，得一个“圣”字，则又显大道的玄奇。 这也是叶知秋收这个骗道修士的部分原因所在。 与他的真假之道有几分异曲同工。 他先前使出的真假之水，并非是骗，而是真假之道，但这个金丹小修士能够领悟出骗道第三境界来，则说明与之有缘。 于是，杜青，王林又多了一个金丹境界的师弟。 杜青心里有些拒绝，但听了他师弟的一番言语，觉得这位师弟说不定往后还真能以骗道证道。 “接下来，我们去一去东临宗，许久之前东临宗有一位东临大天尊，虽然听说后来他陨落了，但东临宗我们可以去一去。” 叶知秋对苏灵毓说道，也是对他的两个弟子说道。 他人自然没有意见。 东临宗，九宗十三门之一，向来神秘莫测，外人很少知道其宗门底细。 东临宗所在，很是寻常，为一片山峦起伏之地，其内山谷，盆地，种种自然所造林林总总，那东临护山大阵，阻挡不了叶知秋的脚步。 在那小山下，叶知秋耳边传来阵阵河水的哗哗声，看到了那条清澈的小河，河水内还有不少游鱼玩耍，更有一个童子，正在取水。 顺着山间石阶，叶知秋向着上方走去，王金彪、杜青跟随在后，前行间，也有修士从身边经过，但却丝毫没有发现几人，仿若他们所处，不是同一个空间。 直至叶知秋踏上了石阶顶处之时，天空慢慢有了阴云，雨来无踪，豆大的雨水倾盆而落，哗哗的落在了叶知秋目光中，那大殿外的青石板上。 雨水洒落，使得青石板荡起涟漪的同时，也溅起了大量的碎雨，一股水汽弥漫，似要升天，但却消散在了半空中。 雨幕下，叶知秋站在那里，看着整个东临宗。 在他看去，整个东临宗极为庞大，他看到了许多东临宗弟子，在这雨下疾驰，看到了更多的修士，在各自的居所内打坐。 他更是看到了风雨中，那山的美丽，还有那绿树的生机…… “灵毓，你看到了什么？” 叶知秋目光幽深，看向了一旁的姑娘。 “青山，绿水，还有修士？” 苏灵毓有些好奇，知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难不成知秋又悟出了什么哲理？ 如轮回，或命运，或因果？ “这东临宗，其实是个死宗。” 叶知秋并没有说出来，只是他看到了。 绿水不再清澈，散发出腥臭。 就连那吹过来的风，也是透着沧桑与悲哀，带着腐朽的味道。 还有那一处处精美的阁楼大殿，落满了灰尘的同时，更是失去了生机，一片没落。 那一座座小山的石阶，更是破损了很多，大量的碎石在那风中，似传出了哀伤的曲乐。 那些在之前叶知秋看去，行走疾驰的东临宗弟子，此刻全部都是在广场上，在大殿内，在石阶上的一具具骸骨，不知死亡了多久，肉身早就腐烂，成为了骷髅的样子。 还有那各自居所内，盘膝打坐的一个个东临宗弟子，同样如此，尽是骸骨。 这是一个死宗。 没有丝毫的生机，被浓浓的死气缭绕。 但在这东临内，却是于那浓郁的死气下，弥漫了一股梦障的存在，这梦障是由无数人死前的虚幻组成，似这些死去的东临宗弟子，他们在死亡时，并不知晓自己已经死了…… 他们还在那梦里，修行下去。 这也是之前，叶知秋站在那里，一个个东临宗弟子从他们身边走过，却没有丝毫发现的原因。 不是叶知秋不存在，而是他们不存在。 说是鬼魂，也不恰当，这里在叶知秋看去，没有鬼魂。 有的，只是一股不知晓死亡的梦。 在这梦障下，外人即便是来到了这里，也很难发觉出端倪，甚至被其吸引中，还会出现类似幻觉的一幕，这实际上，是因外来者的梦障，与此地融合，融入进去。 古往今来，此地已经毁灭了无数年，具体多久，叶知秋不知，但他明白，或许这无数年来，很多人来到这里都没有发现这实际上已经是一个死宗，在这里做客后，又离去。 但他不是第一个明悟了这件事的人。 在东临宗的中心位置，一座庞大的宫殿内，有一股透着悲哀的生机，默默地存在着。 那生机充满了孤独与悲哀，如同家毁后，失去了全部亲人的幼子，在那废墟中，在凄厉的哭泣了很久后，默默地守护。 没有人陪伴，有的，只是死亡的废墟与一具具尸体，在那孤独与悲哀中，凝聚了所有人的梦障，让这虚幻的青山绿水，虚幻的繁华宗门，虚幻的一个个东临宗弟子，来陪着自己。 那是一个活人。 “走吧。” 叶知秋牵起了苏灵毓的手。 “嗯。” 苏灵毓没有看到这东临宗的腐朽与死亡，她的眼里，还是一幕幕盎然的生机与众多弟子的吐纳来往。 “有古怪。” 杜青看不到此地的变化，但却可以隐隐感觉这里有些不对劲，四下看了半天，跟在叶知秋身后，向前迈步而去。 “有问题。” “没宝贝，有点阴森？” 杜青的目光看向王金彪，恰逢王金彪也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怎么的，头皮有些发麻，赶紧跟在了他们的师父师娘身后。 当叶知秋再往前走的时候，远处两道长虹呼啸而来，化作了一男一女两个修士。 这两个修士年纪不大，男修颇为英俊，神色没有丝毫怠慢，而是露出恭敬。其身边的女子，很是秀丽，看着叶知秋，眼中露出好奇之意。 那个女子又看了看叶知秋旁边的女子，露出羡慕之意。 她也想有这么一段美好的爱情，只是至今还没有遇到。 “前辈，晚辈奉老祖之命，有请前辈前往东临殿。” 那青年微笑抱拳，话语恭敬，神色同样如此。 其身旁那女子，也是抱拳。 叶知秋看着眼前这两个东临宗弟子，内心轻叹，神色柔和，点了点头。 在这两个东临宗弟子的引路下，带着叶知秋，向着正中心的东临殿飞去。 东临宗很大，一路所过，叶知秋看到了整个东临宗内，一幕幕生机。 他看到了诸多的仙鹤飞舞，地面上无论是药院子，还是弟子的居所内，都有修士存在，或者独自打坐，或者彼此笑谈。 风吹之时，也蕴含了浓郁的仙气，如同世外仙境一样。 途中，叶知秋还看到了一些东临宗的弟子疾驰飞过，在看到自己后显露出身影，向着自己抱拳恭敬一拜。 东临宗之人，很是温和，对于叶知秋颇为客气，似叶知秋是此宗的上宾一般。 快要临近中心东临殿时，两道长虹带着惊天之势，呼啸而起，瞬息间来到叶知秋前方，传出了爽朗的笑声。 “东存，小烟，你二人退下吧。” 在那笑声中，两道长虹内显露出两个修士，那说话之人，是一个老者，其身旁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含笑向着叶知秋抱拳一拜。 这二人，赫然全部都是金尊修为，极为不凡，那老者在爽朗的笑声中，向叶知秋抱拳。 “在下许天年，为东临宗大长老，奉老祖之命，迎前辈去往东临殿。” “晚辈何道，东临宗宗主，见过两位前辈。” 那中年男子微笑，神色很是客气。 苏灵毓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她的修为不强，比不上这位东临宗宗主，但是他居然称呼她为前辈。 “带路吧。” 叶知秋叹息一声。 这两个金尊修士，其实也早已经死了，但他们如今还是活着，只不过活在梦中。 在这两个金尊修士的陪伴下，给予了叶知秋足够的尊重，来到了这东临宗中心位置，整个东临宗的圣地，东临殿！ “老祖就在里面，我等没有召见不便入内，还请前辈自行进去。” 那爽朗笑声的老者，向着叶知秋抱拳，恭敬开口。 “你来了……” 在那大殿内，叶知秋的正前方，有三座巨大的雕像，雕像所刻，是两男一女，他们抬头看着东方，嘴角带着微笑，更有一股磅礴的气息，从这三个雕像内散出。 在那雕像下，盘膝坐着一个穿着灰色衣袍的老者，这老者脸上长满了褐斑，如同凡人中的暮年老者。他神色凄苦，透出无尽的哀伤。 他坐在那里，可其身上，出了那悲哀外，还有一股深深的埋葬在体内的强大气息，这股气息，超越了叶知秋见过的一切天尊。 当然，还是在他之下。 “我来了。” 叶知秋轻叹，坐了下来。 “我在这里坐了很久很久，这里，是我的家……我早年离开，直至成为了跃天尊后，回到家里，已经是这样了……” 那老者睁开双眼，其内蕴含了痛苦与浓郁的哀伤。 “我不知是谁做的……也查不出来，即便是大天尊，也推衍不出……我只能坐在这里，以我的回忆，编制一个梦境，让这梦境来陪着自己，让东临宗，存在下去……直至我死去的那一天……” 老者轻声，话语沙哑。 “我不知道，能不能帮你。” 叶知秋沉吟。 “如何帮我？” 老者的悲，似乎存在了无数年，即便他开口说话，也蕴含着无尽的悲凉意。 “我明悟过真假，知晓过生死，也手掌过造化，那梦中的假，也可以为现实的真，只是过往我没试过。” 叶知秋的目光看向了陪他往里走的男修女修，男修名叫林东存，女修名叫王玲烟。 这两个修士，无论先前与叶知秋说话的男修，还是羡慕叶知秋与苏灵毓之间爱情的女修，实际上早已经死了多年。 在叶知秋的眼里，那其实是两具行走的尸骸。 但当叶知秋的目光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的神情开始颤抖。 “真假，于梦道之中变假为真。” 叶知秋一指指出，那现实中两具尸骸散发出神采。 一点造化气落下，尸骸之中长出血肉来。 一点真假道落下，梦中他们拥有的一切记忆，便成了血肉之躯的两个修士脑海中的记忆。 血肉恢复，一点灵。 真假之道，所有记忆。 修士是什么，人是什么？ 记忆或许是其根本。 当叶知秋赋予那两个修士真实的记忆与承载记忆真实的肉身之后，这两个修士便算是另类重生。 要真正做到完全的复生，从过去的时间长河里将这些人拉出来，还不是如今的叶知秋所能做到的。 但即便如此，那东临宗的老祖全身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他颤颤巍巍，将那两个复生的小娃娃抓到了身边，仔细看着。 不经意之间，眼泪就掉了下来。 到了跃天尊这个层次，本来不应该有眼泪这种东西，但是这一刻，东临宗老祖还是老泪横流。 “老祖宗，您怎么了？” 重生复活的男修和女修见着这一幕，有些心神害怕。 那传闻中的老祖宗，见着他们涕泗横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让他们有些惶恐！ “没什么，老祖我见到你们激动。人老了，有些控制不了。” 东临宗老祖的脸上，第一次显现出了微笑，那内心深处，如千万年不化的悲伤，这一次终于也消失了。 “你们回去吧。” 东临宗老祖颤抖着，挥了挥手，又将那两个孤苦的孩子送了回去。 他的目光，如灼灼烈火，继续看向了叶知秋。 “以我道尊之名义，重生东临宗众生。” 叶知秋心中所想，道韵流转。 梦道之中一切假，化作现实之中一切真。 又有一点造化道，赋予众生新的灵。 “重生……原来可以是这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