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鲁斯之眼篇 第二章 地下竞技场 5

    少年没有感觉。

    「不过，听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有那么一点像。我也不知道，就只是店员推荐，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全买下来了。」

    「因为这样挺拉风的，所以就这么搭配了吗？」

    「是啊。拓二，你这不是很懂吗？」

    「原来入境随俗是真的，你的说话方式越来越像那些猴子了。」

    拓二感到惊恐，同时又有一点嗤之以鼻。

    「没有啦！哪有！话说回来，我刚刚到底想说什么？你这么一乱，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拓二一脸轻松地笑了，独留少年一个人在那里尷尬。

    「咦……？」

    「抱歉。」

    为什么要突然道歉……？少年不记得谁有做错事。

    「很抱歉，每次都要你来承担我心中的压力。」

    拓二收起前一刻的玩笑，认真、认分地看待这件事。

    「原来……你是指这件事啊。」

    如果是这件事，少年也不是不能体验。

    「拓二，你忘了吗？」

    「……？」

    「现在的我也是选手，所以我能理解同样是选手的你，平时的肩膀有多沉重。像我们这样的人，没有选择权，就连获胜后的奖金、在擂台上的对手也无法选择，一旦失败就是死，唯有战斗才是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压力，他们无时无刻都在与压力竞争，角逐谁才是这副身体的拥有者。

    「拓二，你知道吗？我现在最开心的，不是我有机会把这些日子遇到的事情，化作言语说出来，而是和你说这些。你我都是选手，生离死别是我们这些底层每天在面对的事情，没想到我们竟然都能够活到这一刻，然后像这样互相吐露真言，宣洩这股无形的压力。作梦都没想过的事情，其实我们距离自己的梦想并不远吧？」

    「……梦想？」

    拓二因为其中两个字，原先已经放开的肩膀，又开始变得难受。无从商量的气息，再次密布整个空间，少年也是被包围的人质之一。

    「看来你也有梦想啊。你果然也有梦想啊。」

    怎么看，拓二又在转移话题，这些事情应该早在他们认识的第一天，就全都说了，他也不是为了复习才再说一次，这个曾救了他一命的少年，果然在隐瞒什么吗？

    「不过，你要想实现那个梦想，现在来看恐怕有难度喔。」

    「咦……？」

    「你的战绩还不是很理想，虽然你很快就适应这里的环境与规则，到现在也没有嚐过一点败绩，不过要在这个世界生存，空有力量是不够的。你还欠缺那么一个关键要素。」

    「关键要素？」

    「我很久以前就说过了，我们这样的孩子是很少见的。这个世界的主张就是弱肉强食，在那些大人的眼中，我们这些孩子是标准的弱者，上场只有被宰割的份，因此不管是孩子或富豪，都不会想在世纪末一般的舞台，看到单方面的表演。」

    「但是，我还是打赢了，不然我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

    「你的韧性，就算是我也很佩服、尊敬，不过光是这样是不够的。」

    「所以你才会说我欠缺一个关键？」

    「至于你欠缺的是什么，得由你自己去发掘，我没办法告诉你，更没办法提供你方向。接下来的三天，你都不用上场对吧？正好，这几天你就好好安顿自己，顺带想想这个问题吧。」

    「……什么啊？」

    「也许到了那天，我就可以轻松地叫出你的名字了。」

    「咦……？」

    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你已经是家喻户晓的竞技场明星，而我则是刚起步、还没受过瞩目的无名小卒，所以你认为你有这个资格，对我发号施令？少年只能这么想，他无法认可拓二现在的言行。

    刚刚强行转移话题的方式也很可疑，宛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祕密似的。

    少年选择忍耐，因为他一心相信，拓二有一天会和他坦白。

    然而，他最先等到的，却是拓二的不告而别。

    那天之后，他们住的那间房间，就只剩他一人。拓二一离开，他就成了房间的持有主。

    他不知道为何拓二要离开，他甚至不知道拓二离开的时间。

    当他一回过神，这个曾经拥有共同回忆的房间，就只剩他一人了。

    好像……就好像打从一开始，拓二这个人就不存在。

    在那之后，少年开始了他的孤独之旅。就算身边已经没有可以互相倾诉、交谈的对象，生活也得过下去，当他踏进这个地方，就没有选择的馀地了。

    后来，少年歷经了比以往更多的战斗，透过这些战斗，少年终于摸索出了他自己的答案。

    那时拓二要他自己想办法，摸索出的那个答案。

    少年欠缺的，原来就是他自己的光。

    拓二还在的时候，虽然他们不会同时出现在竞技场，不过一提到五岁的孩子，任谁都只会想到拓二。无论他怎么表现，就是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而现在——拓二终于离开了。

    只要他有一点表现，就会成为隔天的新闻头条。

    因为拓二已经不在这里，他继承了拓二原先拥有的一切，住处、财富、名声……以及竞技场的霸王这个称号。

    所有的所有，都在拓二离开后，全部让他得手了。

    最有意思的，恐怕就是自他开始表现后，大家不但只注意着他的存在，甚至不会把他和拓二做比较。

    拓二这个少年并不存在，拓二没有存在过，虽然少年还记得他有过这么一个室友，不过在现在来看，拓二就是只存在他的记忆，图帕一般，他的幻想朋友。

    少年觉得这样很好。

    而他也因此知道了一件事。

    原来他一直不敢和拓二打，是因为他怕死。只有拓二，是他一辈子也战胜不了的。那一天感觉到的危险，果然就是出自拓二。虽然他们的年纪相仿，也有共通的梦想，不过他们之间是有差距的，他没有拓二那么有远见。

    因为拓二的离开，少年彻底看破这个室友的为人，原来拓二就是在计画这种事，那就是拓二的梦想。

    凭藉这股名叫思念的憎恨，接下来的每一场战斗，让少年越挫越勇，他渐渐地感觉不到拓二在他心中的压力、危险，十七岁的这一年，他终于被渡鸦看上，成功脱胎换骨，成为现在的马尔杜克。

    接下来——他会为了成为真正的马尔杜克而行动。

    第一件事就是杀死拓二。

    根据翼的情报，拓二的离开果然不是巧合，就是和谁合作的结果。

    那个人就是神谷京。

    他们为了一起摆脱这个世界，背地里合伙了许多勾当，因为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旦说出来就会被竞技场盯上，因此拓二当然不能说了，关于他的梦想什么的，当然一个字也不提。

    这个世界之外，果然还有另一个世界。

    身无分文的他，能够成为竞技场的霸王，是托了拓二的福，同样的道理，要是他想得到马尔杜克这个名字，势必就要杀了神谷拓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