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蜻蜓飞行日记 第53节

    她工作渐渐摸到了一些门道,卖房这件事,既靠运气,也靠实力。刚去的前半个月,她每天的任务就是挖掘潜在客源,说白了就是打公司名单上的电话,经常刚刚开口就被人挂断,甚至遇到对方没有素质或是心情不好,会骂她一顿。但张小雨从不把别人的脏话放在心上,挂了电话依然老实耐心地打下一个,最后还真的被她挖掘到两个。

    周四晚上十点,张小雨来取衣服的时候,许岛蜻还没回来,只有凌戈在家。

    “你才下班?”

    “嗯,刚带客户看完房子就过来了。”

    卖房没有准时下班这一说,有几次许岛蜻问张小雨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她都在忙着带客人看房子。

    她坐在客厅等许岛蜻,凌戈给她倒了杯水,问她最近工作怎么样。

    “还不错,比刚去的时候好多了。对了,凌哥,你下周末有空吗?”

    “怎么啦?”

    “我发工资了,想请你、姐姐、还有凌律师吃饭。”

    “你自己好好存着吧,用钱的地方多的是,不用请我们吃饭。”

    “那怎么行?”张小雨急了,她早就打算好了,“你们帮了我,我请客是应该的。”

    “行,你先问问他们有没有时间吧。”

    “姐姐肯定有,她说下了周末跟我去看房子。”

    “看房子?”

    “对啊,姐姐不是要搬家吗,让我帮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张小雨一直以为凌戈和许岛蜻是普通合租室友关系,直到这会儿看见他的脸色,才明白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凌哥,你不知道吗?”

    半个小时后,许岛蜻就回来了,凌戈一声不吭在客厅坐着。张小雨进房间偷偷和她坦白,“姐姐,对不起,我刚刚好像不小心说漏嘴了,我不知道凌哥不知道你要搬家。”

    许岛蜻不在意,安慰道:“没关系,反正都要说的。”

    察觉到氛围古怪,张小雨拿了衣服就走了。

    许岛蜻关上门,转身迎来凌戈的询问,他坐在沙发上,直直地望向她。

    “你要搬走?”

    “对,我正打算过两天和你说。”

    “为什么?”

    她平和地向他解释:“我和凌律师签的是半年合同,还有二十天就到期了。”

    无懈可击的答案让凌戈说不出话来。

    “还有问题吗?”许岛蜻问他,“没有的话我回房间了,凌律师那边我也会跟他说的。”

    “许岛蜻。”

    她进门前,他终于叫住她,“你搬家真的是因为合约到期吗?”

    “不然呢?”她转身问他,“凌戈,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果然是这样,他颓然地叹了口气,“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他们就这样互相问彼此,谁也不肯先挑明。

    第52章 你好

    对峙良久,还是凌戈先败下阵来。

    “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呢?”

    “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告诉你,我想...”

    “你想什么?”许岛蜻气到发笑,“快半年了,我们住在一个房子里,你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吗?”

    他轻叹一口气,他该怎么说呢。说他确实抱着一些不那么单纯的心思,说他不想再像以前那样一直当她的朋友,说他希望这一次可以不一样,可以有个新的开始,所以才总觉得时机不够成熟。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凌戈?还是凌淮?凌淮这么名字,是假的吗?你从一开始就用的假名字?”

    许岛蜻的手还搭在门锁上,只要他说是,她就会立刻关门进房间。如果凌淮这个名字是不存在的,那他们过去的所有交集,她都当作没发生过。

    好在凌戈迅速否认了,“不是,认识的时候,我就叫凌淮,是后来改了名字。”

    “所以龚欣给我介绍凌律师...”

    “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凌戈打断她,没做过的事他是不会认的,“我哥接到你的案子是巧合。”

    “那他免费帮我打官司呢?他把房子租给我呢?”

    “我只是想帮你,”凌戈试图说服她,用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就像你愿意帮张小雨那样。”

    “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许岛蜻走回客厅,面对面地质问他,“大学时候在微博上跟我聊天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他沉默着,不再否认。

    这些天她常常想起过去,感觉很多事情都无比虚幻,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她自己想象的。甚至怀疑凌淮这个人,是不是她自己杜撰出来的,给自己杜撰安排了一个从小到大的好朋友。

    “凌淮,你真的把我当成灰姑娘吗?你觉得自己在拯救我吗?”许岛蜻看着他,忽然生出一丝疲累,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坚定又清晰,“我不需要你,不需要任何人来拯救我,不要自以为是,行吗?”

    凌戈一向巧言善辩,这一刻却不知道如何解释。他从来、从来没觉得她是一个需要被拯救的灰姑娘,可事情都是他做的。

    许岛蜻也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就回了自己房间。

    他知道她成年前的一切,那就应该知道她最讨厌被隐瞒,被欺骗。

    被命运捉弄实属无奈,她不想再接受来自生活中的不坦诚。

    尤其,是来自她在意的人。

    凌戈在桌前坐着,手指放在台灯的开关上按来按去,于是房间里时亮时暗。他脑海里的画面也和这场景一样,就像放映幻灯片一页一页地闪现,最后定格在许岛蜻冷淡疏离的那张脸上。

    越想越觉得,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不能任她胡猜乱想,不能总是觉得来日方长,还有的是时间解释,他不能在一个坑里摔两次。凌戈打开抽屉,拿出那副被他再次装到相框里的画。

    房间的灯光透过门缝,确定她还没睡,他走上前去敲门。

    “许岛蜻,我来还你的画。”

    没有人开门,他坚持不懈,“我知道你还没睡,我们谈谈,行吗?”

    门内依然没有动静。

    凌戈在她房门对着的饭厅坐下,故意让她听见拉椅子的动静,摆明自己今天就是非要等到她出来。这会儿时间,他在心里翻来覆去把台词想了一遍,哪些必须说,哪些可以带过。

    但许岛蜻似乎铁了心不想理他,既不开门也毫无回应。

    “好吧,你要实在不想出来,咱们就这么说,咳...”凌戈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首先我必须承认,这件事情的错误在我,我不应该瞒着你,换做是我,我也肯定生气。我现在不是想狡辩,只是想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

    门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点声音,他继续往下说。

    “这套房子是我哥读大学的时候爸妈买给他的,后来租出去两年就一直空着了,我从北京回来前就打算搬到这儿来住。我根本没想到你会来深圳,我哥说你在找房子的时候,我就单纯想帮帮你,不管怎么说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也还是有点感情在的,对吧?这点你不能否认吧?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接受我的帮助,毕竟当初是我说的断交,咳咳,我也是要点面子的嘛。我想着等咱们住一段时间,关系稍微那个、呃、恢复一点友情之后,再跟你说,会不会没那么尴尬,你也比较容易接受。至于你说的...”

    凌戈说到一半,房门打开一条缝,然而他的视线里却空无一人。

    许岛蜻今晚没去吃饭,一直加班到十点后就匆匆赶回来给张小雨拿衣服,随后又情绪激动一番。洗澡洗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胃部一阵抽搐,隐隐作疼,她没放在心上,以往偶尔也会胃疼,但多喝点开水,一般过个二十分钟就好了。她蜷缩在床上等待这一阵疼痛过去,然而到了时间,非但没能平息,反而越来越疼,以往从没有过的程度,像是有人一拳一拳地打在胃上。她整个人瘫在床上,全身都是冷汗,期间还去卫生间吐了一次,由于胃里没什么东西,吐出来的几乎全是水。

    听见凌戈在外面敲门,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过了一会儿,许岛蜻觉得自己痛得快要昏过去时,就听见他在门外喋喋不休。

    她站不起来,一步一步跪着挪到门口,勉强开了门,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费了极大的劲儿才用气声艰难地开口:“别说了”。

    她要是还有力气,真的会骂脏话。

    “你怎么了?肚子痛?”

    “胃,疼。”

    许岛蜻抬头,他才注意她的脸色已经发青,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眼眶红得似是哭过,不像简单的胃痛。

    “我送你去医院。”

    痛成这样,什么都不重要了,许岛蜻气若悬丝地哼道:“身份证,包里。”

    凌戈按她的指示拿了身份证,扶她起来。从房间到大门,短短的一段路,她走得十分艰难,弓着腰喘着气,身体几乎全部倚在他身上。

    把她放在门口,凌戈迅速去房间拿自己的手机、钱包和车钥匙,环视一圈,又随手拿了一件外套。

    他出来的时候,她又已经痛得瘫在门口,任由他把自己扶起来,抓着她的手臂穿好外套。

    “上来,我背你。”

    许岛蜻二话不说,爬上他的背。

    出了门电梯还在一楼,她有气无力地拍他肩膀,因为实在是没劲儿,连着拍了三下他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

    “我,下来,等。”

    虽然她很瘦,但身高骨架在这儿,背着也很实沉的,她怕累着他。

    他两手穿过她的腿窝,交叉着往上颠了颠她的身子,“马上就到了。”

    平时感觉眨眼间就到了二十三楼,这会儿却一层一层过得那么慢,尤其折磨人。

    进了电梯,凌戈咬牙腾出一只手按下负二楼,另一只在背后掌住她身体的手臂青筋凸起。

    一阵尖锐的疼痛再度袭来,许岛蜻的脸贴在他的脖子上,带着微弱的哭腔委屈地哼道:“凌戈,我好疼。”

    “我知道,我知道。”脖颈处一片湿润冰凉,是她额头的冷汗和眼角渗出的泪水,他轻声哄道,“马上到医院了,就不疼了。”

    想到台风天那晚送贝贝妈妈去医院,她有点绝望,“骗子,好远。”

    “不骗你,我开车很快,一会儿就到了。”

    深夜路上没什么车,凌戈开到这个区最近的医院只用了十五分钟。他以为深夜的急诊科应该是畅通无阻,没想到挂了号依然要排队,前面还有三四个人,基本都是被人搀扶着。

    他去护士站要了个一次性杯子,接了杯热水,可许岛蜻根本不喝,现在热水也不能缓解她的痛。好不容易轮到他们,凌戈扶她过去坐下,她整个人依旧呈蜷缩状,头抵在桌上。

    “许岛蜻?”

    凌戈赶紧回答:“是的。”

    “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