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今生不行善 第2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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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郑皇后。 赵行仔细观察她面色神情,手臂略略一抬,后来忍了下来,终究没有落到她的手背上,只是隔着姜莞的袖口,略拍了两下,然后匆匆收了回来:“你也不用生气。” “这怎么能不生气?” 姜莞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她坐着的那把官帽椅,站起身来的时候竟然都带得那把椅子晃了下,足可见力道之大,也正因为如此,方才知晓姜莞眼下是何等恼怒。 赵行怕她磕着碰着,诶的一声紧张着就要跟着起身,但又见她无碍,才放下心来,重新落座。 “那些罪证,是我二兄用命换回来的!” 姜莞拔高了音调,几乎是刺耳的。 她一向说话甜软,尤其是如今冲着赵行时候,最爱拿软绵绵的语气口吻,连嗓音都是绵糯的。 赵行也习惯了。 所以今日她突然拔高音调的一瞬间,赵行都恍惚了下:“珠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姜莞忽而两行清泪挂在面颊上:“可你不会明白的!边关邸报传回兵部,说我二兄生擒南苑王,但是身负重伤,在过去的那么长一段时间里,我跟表姐陪着阿娘,每天跪在小佛堂里,为二兄祈福求平安,求着佛祖庇护。 是,我二兄是没有受伤,那一切都是计谋而已,但我们是如今才晓得的。 我阿耶还领兵出征的时候,我年纪小,未曾经历过这样的心境。 如今我长大了,二兄披甲,保家卫国,我才真正经历过。 二哥哥,我没有上过战场,但我想那是与京中血雨腥风并不一样的另一种危险重重。 我不敢问阿娘,也不愿问你,不想叫你们担心。 二兄没有平安归来的时候,多少个夜晚,我辗转难眠,实在难以入睡。 现在他平安无恙的回来,我们已经不去想过去那些天的事儿了。 但你现在跟我说什么呢?” 她其实在很努力的克制,尽可能的平稳情绪,也不是很想冲着赵行发泄这些。 只是她越说越难过,眼泪簌簌往下掉,根本就控制不住。 赵行想替她擦干净脸上的泪,又不好与她有过分亲密的接触,只能取了一方帕子来,递过去:“在国公府上,你这样子哭,叫国公夫人知道了,便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好珠珠,你也替我考虑些,我实是不想还要到国公夫人面前去告这个罪。 你乖,我晓得你委屈,也不是全然不能明白你替你二兄感到心寒。 实际上是前线将士们,浴血奋战,都应该心寒的。 但是珠珠,现在情况不是已经这样了吗?难道你在国公府里大哭一场,大闹一场,现在就能让父皇去处置郑家,发落郑家吗?” 那确实不能。 谁能比郑皇后的分量更重呢? 姜莞哭哭啼啼,突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被赵行问的哑口无言。 她接了赵行递过来的帕子,擦干净脸上的泪珠,可是一双眼睛已经是红彤彤,且微微发肿的。 这也没法子。 姜莞本身就是这样的,她皮肤娇嫩,每次只要掉一掉眼泪,哭两声,眼眶立时就红了,眼睛也会肿,倘或哭的久了,便是肿的核桃一样。 她瓮声瓮气的:“二哥哥,那怎么办?我心里很委屈,也很难过。” 赵行真的很想把她揽入怀中抱一抱,哄一哄。 奈何在国公府上,他又实在不能。 为了顾着小姑娘的名誉,什么事情也不能做。 他只能抬一抬手,落在姜莞的后背上,顺着她的后背轻柔而缓慢的拍着,生怕她倒抽泣的时候给噎着了:“你哭了一场,心里还这样委屈吗?” 姜莞重重点头:“是啊,很难过。郑家……” 可是到了这时候,她还是顾忌着,有关于郑家那些不好的,一定是不能说的。 免得祸从口出,传出去不好。 赵行面沉如水:“宇文是昶死在曲阳的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如果一旦调查清楚,能够坐实这件事情是因郑家而起,乃是郑家一手策划的,那就再也没什么好说的。 而且你也不用这样委屈。 我心里苦闷,不单单是说父皇把郑家的事情压下不发,也不是因为母后连这种事情上都劝着父皇高抬贵手,放过郑家。” 他话音忽而收住的时候,姜莞才听出些别的意味来,一拧眉,抬眼看他:“那二哥哥是因为什么?” “父皇为这件事情发了好大的脾气,如今同母后生出嫌隙,这几天朝廷上的事情忙碌,父皇也就借着这个,再没有踏入含章殿半步。” 赵行重重一声叹息过后,才继续往下说:“母后在病中,父皇朝中再忙,也没有对母后这样过。我估摸着,离心离德,也就不远了。 我心中忧虑在此,一则是我阿耶与阿娘几十年的感情,眼看着要分崩离析。 二则是于家国天下,朝政而言,帝后离心离德,那不是什么好事啊。” 第307章 治罪(一更) 三天前·福宁殿 姜元曜带着那些往来信件到殿中去回话,待了都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李福送出了殿。 晋和帝面色铁青,周身侵着一层寒气森森。 这些脏东西,该怎么发落处置,他都觉得没什么。 唯独郑家。 这二十年的时间里,他还要如何推恩,如何厚待,可郑氏一族永远都是这么不肯惜福,也不知足的! 贪心不足,罪该万死! 李福送了人从外头回来,见晋和帝脸色还是那样难看,可见是半点没消气的。 他抿紧唇角,对掖着手匆匆上前:“官家,姜大郎君都知道了。” 至于都知道了什么,也没细说。 晋和帝显然是心里清楚,沉沉嗯了一声:“大郎他们呢?” “已经派人出宫去传话,几位殿下稍后会来。” 晋和帝又想了须臾:“等三郎进了宫,送他去含章殿,不必到福宁来回话,叫他守在皇后床前,给他母后侍疾吧。” 可是这些事情不是说想瞒就能瞒下的。 不出半天就会满城风雨。 吏部刑部要着手查案,该抓的抓,该抄家的立时就抄家去了。 李福心下叹气,面上实不知要怎么劝。 大约有小半个时辰,赵禹几兄弟赶到宫中来。 赵奕的确是没能进福宁,被李福安排了人径直领去了福宁殿。 路上他倒是也问了,然则御前当差的人嘴都紧,他也不会再三追问。 赵禹和赵行两兄弟一前一后进了殿,等瞧真切晋和帝面色之后,皆是心头一沉。 进宫入殿一路上也听了两耳朵,知道姜元曜来过,但他具体是来做什么的那没人告诉,他们也无从得知。 二人对视一眼,赵禹缓着语调叫父皇:“这是出了什么事?儿臣听底下的奴才们说,姜大郎先前来过福宁回话。” 晋和帝沉沉嗯了一嗓子,连眼皮都没有抬起来,只是淡淡的扫量过去一眼,后来却并没有吭声,点了点御案上单独拿开放在那儿的一摞信。 他的确只是用指尖轻点,赵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赵行也跟着快步上前。 直等到两兄弟把那些书信给全部看完,无不震惊恼怒。 “父皇,这——” 赵行后话尚且没有来得及说完,被赵禹一把按住了:“父皇,这些都是小姜将军从南苑带回来的?” “他生擒南苑王,这些全都是从南苑王帐中搜出来的东西,还有别的,朕只叫李福把郑家与南苑的往来信件单独拿了出来。” 晋和帝的震怒早就已经过去了。 最生气的那个时候,胸腔中涌起一股暴虐。 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 早年间朝堂动荡,皇位不稳的时候,才有那样的情绪。 眼下过了近一个时辰后,反倒没多大的感觉了。 “你们俩坐着说话吧。” 赵禹还是勉强稳得住的,赵行神色就显得要着急得多。 晋和帝看在眼中,摇了摇头:“你果然还是要跟在你皇兄身边多历练。” 赵行也不说话,闷不吭声的,跟赵禹两个往一旁官帽椅坐了过去。 等两兄弟坐了之后,晋和帝才沉道:“别的都好办,叫刑部和吏部着手按着章程从严处置就是,唯独郑家。” 他声音收住的时候,赵禹心里就有了数:“父皇是顾着母后?” “这些消息瞒不住的,真要动郑家,难道能瞒过你母后?朕叫三郎去含章殿陪着,不让他来福宁议事,为的也是这个。” 晋和帝抬眼去看赵禹:“你怎么说?”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那些往来信件,虽说并没有什么通敌叛国言论,可与南苑互通往来,这本就是大逆不道,足以定罪!” 赵禹咬牙切齿:“更别说今次南苑反叛起的这样突然,说不准就有朝中重臣通风报信,郑家就尤其可疑!” 晋和帝一眯眼,目光深邃了些。 赵行一时接触到那样的目光,心下咯噔一声:“父皇,这不怪大兄激动,您要叫儿臣说,也是一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