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宠 第40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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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阖上眼再一次昏死在雨水中,冷,好冷…… 早知道他当年应该死在狗笼子里,不对,应该死在那个山脚下,那样更好、更好…… “救人。” 少女脆生生的声音隔着雨水落进他的耳朵,像是隔了几重山。 雨水滑进唇间,他抿了抿冰凉的水,那抹冰凉一直淌进他的喉咙里,刀割一般的痛。 少女似乎还说了什么,雨声太大,将她的声音尽数压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疼痛再次充斥他身体里的每个角落,他艰难地抬了抬眼,才发觉自己被扶了起来。 “撑着点,上船再给你治。” 那个脸上有痣的人这么说。 治他干什么? 动他他反而疼,还不如让他在这等死。 他想打开对方的手,可直到被拖到船上,他的手都没能使出一分的力气,漫天的雨落下来,砸在他的耳边,像是一场暴怒狂吼。 他垂眼,看着胸口的血淌下来,顺着雨水一颗颗砸落到地上,溅出一个个血涡。 余光中,一抹裙角在风雨中扬过,上面似乎映染了一朵什么花,明明雨水被打湿,看着却依然生命力顽强。 是什么花? 他想去看,却看不清楚。 从隧道那闷头一棍打下后来,他的思绪就一直断断续续。 等他再有意识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周遭的环境轻微摇晃,顶上的灯也在动。 “呕——” 他从床上翻过身来,对着地面一通呕吐。 进来两个船员模样的人给他收拾,一脸的嫌恶,手紧紧捂着鼻子,“真不知道把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玩意救上船干什么。” “小姑娘心地善良嘛。” “切,又不见她自己来弄,这吐得船上全是味道,恶心死了。” 船员将趴在床头一动不动的他推回床上,随手给他擦了擦嘴又把被子盖上,“居然给盖这么松软的被子,拿我们的换一下吧,我还没盖过这么好的呢。” 很快,他身上盖着的就变成一条冷冰冰的被子。 不过他也不在意,浑浑噩噩地躺着听船外的雨声,听自己生命的倒计时…… 自他有记忆开始,他就没有离开过北港,第一次离开,就要死了。 灯被关了。 故意放轻的脚步声在船尾舱里响起时,他是有点听见的,只是意识模糊,总感觉那双脚走了大半天才走到他身边。 应该是那个长痣的男人的女儿,走路轻得像踩在棉花团上一样。 他阖着眼没有理会,忽然,身上连那条冰冷的被子都被人掀走。 终于发现他这人救不活,要动手了么。 也是,与其留在船上还不如扔下海干净一些。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并不在乎。 一阵浅淡的香气忽然伴着温暖落下来,将他的身体覆住,他发现自己身上被盖了条比之前被子还要松软的被子,上面还带着暖和的温度。 他在自己一身的血腥味中闻着那股淡淡的幽香,陌生而且好闻。 一双小手在他的肩侧按了按,帮他把被子压紧。 他动了动,不适应这么香的被子。 “哥哥你醒啦?” 少女惊喜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哥哥? 他可没妹妹。 他没动,也没有任何的回应,少女转过身去开灯,自顾自地道,“冯医生说,他的药水带得不够,光靠那个不行,你得吃药才能好,我给你拿药。” 声音清脆又柔软,带着几分热情。 突如其来的明亮让他睁不开眼睛,眼皮不住地抽动,他现在这个鬼样子就该腐烂在黑暗里…… “关灯。” 他沙着声音开口,语气很冲,半眯的视线里,那一抹细瘦的身影站在床前似乎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药瓶也掉在地上。 她弯腰去捡,身上的睡裙白得像一捧雪,没沾一点尘埃,纯洁到足以叫别的颜色自惭形秽。 他闭着眼将脸埋进被子里,又被被了上的香气冲得脑袋疼。 很快,灯被关了。 他更习惯黑暗,在自己习惯的颜色里,他昏沉地睡过去,耳边似乎一直有人在讲话,他想阻止却没力气。 “其实我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可我说不上来,妈妈爸爸、高叔叔、冯医生都说我只是水土不服……” 少女坐在他床边的地上自言自语般地说着,“我想找人说说话,帮我解惑,我也找不到。” “……” “不知道到底死了多少人,他们死的时候一定很疼很疼……怎么会发现这么让人难过的事呢?” “……” 罗嗦。 他咬了咬牙,艰难地转过身面向里侧,把背留给她,想让她快点离开。 “哥哥,我觉得死亡肯定是很痛苦的事,所以你不要死好不好?” 少女不知不觉趴到他的床边,伸手又替他拉了拉被子,“你要是死了,你爸爸妈妈一定会很伤心。” 大概是在她的喋喋不休中睡了一会儿,他难得清醒得长一些。 第489章 小七和小唐的第一次见面(4) 闻言,他有些想笑,可他连笑的力气都没有,只扯了扯嘴角,声音虚哑,“我没父母。” “啊?” 少女轻轻地惊讶了一声。 即使不用去看,他都知道她现在一定是满脸内疚、无措,过得开心的单纯的孩子都这样,他们总是能随心所欲地说话,错了就是一句随心所欲的对不起。 他听过的抱歉很多,苏离说过,汤薇也说过,赌场里那些被他打过的赌徒、拿钱砸他脸逼着他笑的富婆也说过……都不怎么走心。 他等着她的对不起。 但她没说。 她近乎固执地说道,“那你父母在天上也会伤心的。” “……” 他闭着眼没说话。 “你父母生你下来肯定是希望你能过得开开心心,交很多很多的好朋友,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和梦想……” “没过过开心日子,所有人都希望我去死,我没有兴趣爱好,什么都没有,唯一的梦想就是去死。” 所以,别烦他了。 他一口气说出来,说到最后气喘得厉害,胸口像被撕了一片片肉下来,疼到肋骨。 还好,这话说来,这小女孩彻底安静了,大概是没见过他这样的人,让她的善良得不到发挥的场地。 痛…… 他蜷缩起两条灌铅一样的腿,手捂向自己的胸口,痛得在被子下面发抖。 “你好好的,把我也代表进去做什么?我又不希望你死。” 她有些郁闷地小声道。 “……” 这是重点吗? 他痛得闭上眼睛,低低地喘息着,不肯示弱地叫出声来。 就算是死,他也不会让自己向痛楚求饶。 “哥哥你不舒服吗?” 她在黑暗中察觉到他的异样,小手贴着被子摸过来。 “走开——” 他不要她碰,他身上……太脏了,太脏太脏了。 小手缩了回去。 少女站在他的床边,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抓着身前的衣服痛苦地低喘着,眼前全是汤薇把他叫到隧道时笑起来的画面……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他逃什么呢,不该逃的,又折磨自己这么久。 他陷在枕头里,任由剧痛游走自己的身体,意识清醒片刻后又抽离,那女孩似乎又讲过什么话,他没听进去…… 再听清楚她的声音时,她绕过他的床,把他面对的那扇窗打开了。 月光倾洒进来,突然而至的亮光让他不适应地睁了睁眼,迷迷糊糊间,他最先看到的不是窗外的月亮,而是站在窗边的少女。 他看到她单薄纤瘦的身影,看到她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似乎也模模糊糊看到她的侧脸,只是不够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