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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秧子穿成倒霉昏君后 第82节

    他越小越大声,越笑越癫狂,最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仰起头,看着崩溃失声大长老,哑声道:

    “当日在我大婚之夜,骗我出宫,洗掉我记忆的人,原来是你。”

    “你是我族圣女,怎可嫁给仇人的后代!”

    大长老依旧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死死地瞪着他,浑浊的眼珠里红丝遍布,连带着干瘪的肌肉也不断颤抖起来,几乎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

    “我让你待在宫里做灵族的暗桩,让你引他们自相残杀,可是没有让你牺牲自己,嫁给那个仇人的儿子!”

    “圣女?”楚瑜抓起自己的头发,大笑着给大长老看他变黑的头发:

    “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配当灵族圣女吗?!”

    “大长老,你输了,灵族输了,我也输了。”

    楚瑜笑累了,擦掉眼泪,扬天看着飞过的惊雀,道:

    “从大端铁骑踏进灵国的那一刻开始,赢家就注定是秋家,注定是那九重天上的大端皇室。我们,从一开始就已经一败涂地。”

    话音刚落,大长老再也承受不住,跌坐在地。

    她赖以生存的信念已经被全盘击垮,捂着胸口,猛然吐出一口血。她无法面对为了报复大端皇室亲手送进宫圣女血脉自她手上断绝的事实,在一片惊叫声中,昏死过去。

    看着面前人仰马翻、乱成一团的画面,楚瑜缓缓蹲下身,从地面上捡起掉落的月桂簪子,第一次以族长的身份,低声命令道:

    “.........带大长老下去吧,好好照料,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要让她老人家再出来了。”

    楚瑜撩起再也变不回去的黑色发丝,用簪子随意给自己挽了一个大端的过门新妇才会挽的已婚发髻,对着仰起头看他的族人,笑了笑:

    “从今天开始,灵族的复国大计,从我手上停止。在大端皇亲贵族、官员里当暗桩,企图消耗大端国力的,即刻召回。所有人,都停止复国的任务。”

    “留在大端,好好生活吧。”

    他说:“你们都看到了。当今的帝王,是个贤明仁德的好皇帝。若你们还想保住现在的生活,保住命,就不要再妄生事端了。”

    灵族人闻言,互相面面相觑,看了一眼,随即双手交叠,指尖轻触肩膀,下蹲行礼,恭恭敬敬道:

    “是。”

    “走吧。”

    楚瑜挥手:“该留下的人留下,不该留下的,都走吧。”

    有人在离开前,回头看仍站在原地的楚瑜,忍不住问:

    “圣女,你不走吗?”

    楚瑜看着只到他膝盖的小女孩,目光柔和,随即慢慢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

    “我现在已经不是圣女了。”

    他迎着小孩茫然的视线,黑色的发丝被风轻轻吹起,再无往日的纯洁皎白:

    “........从我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算不得圣女了。”

    第62章 一个人

    秋君药在即将踏入秋景和房门时, 搭在门框上的指尖不知为何,忽然顿了顿。

    他先是勾了勾唇角, 又片刻后又走到庭院养鱼的水池边, 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确认自己面上并无任何异常之后,才换上一副轻松的笑脸, 推门走进秋景和的房间。

    他刚进去,入目即是倚在窗边的秋景和。

    少年面色有些白, 但眼睛是亮的,神采是柔和的,笑意是清浅的。晨光透过窗纱照在他年轻的面庞上, 只见他伸出葱白分明的指尖,碾碎桌上的糖糕,张开手指, 任由掌心的鸟雀啄去糖糕碎屑。

    秋君药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才轻声唤他:“和儿。”

    秋景和听见秋君药唤他,慢半拍地转过脸,将掌心里的糖糕碎丢在地上,撩起衣袍跪下:

    “父皇。”

    “你身子还未好全,此时就不必周全礼数了。”秋君药走过去, 将他扶起,摸了摸他的脸蛋,温声道:

    “回床上歇着去吧。”

    “.......好。”秋景和很少违抗秋君药的话。

    他乖乖走到床前,脱下鞋子躺下,任由秋君药给他盖上被子, 随即闭上眼睛。

    “你再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中毒的人身体多少会有些不舒服,何况秋景和中的还不是一种毒, 如今脉象错综复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嗝屁了:

    “朕会一直守着你。等午饭的时候,朕在叫你起来。”

    秋景和点点头,闭着眼睛。

    窗外鸟雀吱啾,秋君药坐在床边听了一会儿,怕鸟声吵到秋景和睡觉,于是便站起身,想要走到不远处,去关上窗户。

    但没想到,他刚直起身,指尖就被人瞬间抓住了。

    握的死紧。

    “.........”

    秋君药一愣,下意识低下头。

    只见刚才还闭着眼睛的秋景和正睁着清凌凌的眼睛看着他,瞳仁里哪有半分睡意,全是清醒。

    “.......和儿没睡吗?”秋君药站着,低头看他:

    “睡不着?”

    果然是窗外的鸟雀吵到你休息了吧。

    秋君药想。

    但没想到,秋景和却摇了摇头,掌心微微用力,愈发使劲抓住了秋君药的手:

    “父皇别走。”

    他说:“孩儿不想自己一个人。”

    “.......”秋君药不知为何,眼底忽然闪烁了片刻,许久之后,他才在秋景和忐忑又惶恐不安的眼神里,复又坐了下去。

    他摸了摸秋景和的头,声音低低:

    “朕不走。”

    “朕就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直到你身体好起来。”

    秋景和闻言,撩起眼皮看着他,指尖的力道没有松,只是抿了抿干燥的唇,连吐出的字句都像是沙漠里许久没有喝水的旅人那般哑:

    “那儿臣病好之后,父皇是不是就会走了?”

    是不是像之前那样,会对他不闻不问?像面对一个陌生人那般看着他?

    秋君药似乎是看出了秋景和心中的担忧,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坚定重复:“......不会。”

    他为了让秋景和相信自己,下意识往前面挪坐了一些,握住秋景和的手,伸出指尖,去抚平秋景和皱起的眉头:

    “朕会一直陪着你。”

    他说:“和儿,夏天过去,秋天就要来了。等你好起来,朕就带你回宫,你母后的披香殿里有好多梧桐花和桂花,还在等你去看呢。”

    似乎是秋君药的话让秋景和的脑海中生出了某些幻想画面,他忍不住笑:

    “父皇。”

    他说:“秋天的话,梧桐花都已经落啦。”

    秋君药说:“那还有桂花。”

    “等桂花开了,朕就给你做桂花饼,还有桂花酒酿。”

    话音刚落,秋景和眼睛一阵闪烁:“.......儿臣以前,也吃过一次桂花饼。”

    秋景和似乎是被秋君药三言两语就带入了什么幻想之中,眼睛直直地看向面前的床帏,床帏上绣着的飞禽走兽图案不知为何忽然变的朦胧起来,似乎是泛起了潮:

    “是贞嫔娘娘给儿臣做的。”

    秋君药一时间没有从脑海里极其这个名号:“........贞嫔?”

    “嗯。”秋景和笑:

    “贞嫔娘娘,是儿臣见过的,最好的女娘。”

    “她会带儿臣放风筝,做花灯,还教儿臣读书写字,驯兽骑马。”

    秋景和说:“她比母妃待儿臣还好。”

    “.........”秋君药已经不记得宫里有这号人物了,沉默半晌,没有回话,只有秋景和好像陷入了某一种回忆之中,无法自拔:

    “后来,有一天,她说要带我去摘桂花,做桂花饼。”

    秋君药问:“......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一起前去御花园,没想到在半路,我们就撞见了一个传信的公公。”

    “公公告诉贞嫔娘娘,在大端军队和金国的交战之中,贞嫔娘娘的哥哥作为左前锋,被活捉到敌人阵营,后来,他的哥哥没有熬过利诱,背叛了大端。”

    “有人说,已经看到他娶了敌国的公主,成了敌国的驸马,享受了无尽的荣华富贵。”

    “贞嫔娘娘不信哥哥会叛国,但此时问州已经因为贞嫔哥哥的原因失守,金国敌军攻破问州大门,大肆在问州烧杀抢掠,无数百姓沦为奴隶,流离失所。消息传回来,父皇大怒之下,下令将贞嫔娘娘满门处斩。”

    “贞嫔娘娘被打入冷宫,但她仍然不信哥哥会叛国。她就这样在冷宫里等啊等,吃尽了苦头,只想等到平反,但没想到一年之后,赵将军却带回了她哥哥的头颅。而她哥哥却因为亲口承认叛国投敌,其首级在城墙上挂了三天三夜,遭万人唾弃。”

    “贞嫔娘娘逃出冷宫,远远看了一眼哥哥的头颅,回来之后就大笑着,疯了。她点了火,将栖身的冷宫烧成了一把灰烬,而景月的母亲赵美人所住的明月阁,却因为离冷宫最近,又因为重病难下床逃离,踉踉跄跄跑到一半就被殃及池鱼,同样也烧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秋景和一边说着,眼泪便从眼角淌下,留下一串晶亮的水痕:

    “在那场大火里,死了好多人。谁也不知道哪个是贞嫔,哪个是赵美人,索性将所有人都视做叛国同党贞嫔,草席一卷,全数丢到了乱葬岗。”

    “儿臣去看过一眼,看见好多死人。他们被烧的浑身焦黑,看不出原本的样貌,有虱子和苍蝇、老鼠在他们身上乱爬,味道很臭,又焦味,也有腐尸味。”

    “他们就这样死了。”

    “没有亲人来认领,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秋景和说:“儿当时跪在哪里,看着着层层叠叠的尸山尸海,当时儿就在想,他们一定走的很疼,很害怕,很孤单,又很寂寞吧。”

    “一个人走了,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