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冬梅，那边是什么？”周晓有些好奇地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冒着热气的池子说道。

    “我记得那里好像是地下温泉的排放口。”林冬梅解释道，“我们这地下是有温泉的。”

    “哦？那为什么没有开发出一个温泉疗养院啊？”周晓有些不解，“你看那边山区稍微捯饬下，做个小疗养院还是不错的。”

    “我记得我爸说过，那温泉含硫量太高。如果非要当成医用硫磺温泉，也只适合少数人，而且必须在医生监督下泡。”林冬梅说道，“尤其是一些皮肤健康的地方还要特别保护起来，要不然就不是治疗而是伤害了。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就计划当成废水排放了。”

    周晓点点头，没有再围绕这个话题，而是和林冬梅欣赏起远处的山峰起来。

    天色渐晚，林秋菊从拥挤的公交车上走了下来。她跑到一边，吐了个天昏地暗。这车太可怕了！不仅脚臭汗臭让自己难以忍受，还有那些鸡鸭的屎臭味更是熏死人。林秋菊很想将那些人都赶下去，可是她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权力，所以只能忍到下车。

    下了车的林秋菊是一脸茫然，当时她来的时候是匆匆忙忙的，哪里知道知青办在什么地方。而且随着天色渐渐变黑，路上连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了。

    好歹林秋菊还算有基本常识，她找到了招待所。

    “工作证、介绍信。”前台负责等级的服务员有气没力地说道，她连眼神都没留在林秋菊身上一秒钟。

    “工作证？介绍信？”林秋菊有些意外地问道，“不是有钱就可以住么？”

    “你想得可真美！”服务员此时开始打量起林秋菊来，“没有工作证，我们怎么知道你是谁？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什么敌特分子？没有介绍信，我们又怎么知道你不是逃出来的？你不是啥都没有吧？”服务员变得警惕起来，同时也拿起了电话。

    “你要干什么？”林秋菊惊恐地喊了起来，“我不到你这里住还不行么？”

    “你当我们机关招待所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老王，拦住这家伙，天晓得是不是逃出来的知青。”服务员一边呼喊门卫，一边拿起电话开始呼叫公安。

    林秋菊哪里是人高马壮门卫的对手？很快她就像小鸡仔一样被拎了起来，然后用绳子一捆就丢到门边上。

    进进出出的人看着都觉得好奇，服务员则是不屑地解释道：“不知道哪里来的坏分子，我们先捆在这里，等会让公安那边的同志处理。”

    听到这话之后，大家看林秋菊的目光都带着鄙夷。虽然林秋菊想反驳，但是嘴巴里却塞进了老王的臭袜子。

    过了快一个小时，公安的人总算是来了。服务员说了情况之后，公安的人就将林秋菊带走了。

    “你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公安的人将林秋菊丢进一间黑屋子，“明天我们再审你。你也别想着逃跑，这里的警卫可是有开枪权力的。”

    林秋菊被县公安逮捕的消息自然还没有那么快传到前进大队，现在前进大队的人只知道林秋菊失踪了。这下不仅何强急火攻心，牛奋强也是焦急不已。林秋菊不管怎么闹，只要人还在就没事。现在平白无故丢了一个知青，还是个女知青，何强和牛奋强都能想象出上级领导的愤怒了。

    “你们男知青分成几组，给我去找！”牛奋强说道，“我这边让民兵队的人也出去找。”

    有了人吩咐之后，大家忙分成几组，按照前进大队的地形开始查找。但是经过一轮排查之后，还是没有找到林秋菊的影子。而此时已经是晚上八、九点的时候，农村此时已经是该睡觉的时候。但今天为了找到林秋菊，整个前进大队是鸡飞狗跳。

    第237章 信口雌黄

    “林杨，我们这边还是没有找到林秋菊。”午夜时分，何强对林杨说道。“我跟牛大队长说了，明天我们就去公社里找公安同志。”

    “谢谢你们了。”林杨此时脑袋还是懵的。虽然他的确宣称和自己这个妹妹断绝了关系，但是血缘却还是在的。现在林秋菊找不到，他不着急才奇怪。

    “林杨同志，你也别太担心了。也许秋菊去别的大队了，毕竟你们东海市不是来了不少知青么？”和林秋菊同宿舍的女知青出言安慰道。

    “希望吧。”林杨其实心底不抱太大的期望。他太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了，在学校里就是眼高于顶，哪里有几个朋友啊！

    不过既然人家安慰了自己，林杨还是客气地道谢。“谢谢你啊，蔡杏。”

    蔡杏脸蛋红了一下，随后平静地说道：“不客气。林杨同志，你们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早点出发去公社问问，没准就有消息了。”

    林杨点点头，他也知道再折腾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前进大队说大也就只有这么大，大家基本将前进大队地毯式扫了两遍，只要不是故意藏着就应该找到了。而且前进大队因为靠近红旗煤矿，当年煤矿兴建的时候可是对这里的野兽进行过一次清洗，所以前进大队已经二、三十年没听说过闹狼这种事了。至于是不是失足落水，前进大队的池塘小河也被找过一次了，愣是没有林秋菊的影子。

    大家怀着各种心思便草草地睡了，直到第二天东方被太阳映红了。

    “最近你们这里有没有抓到什么坏分子？”朱仁在上班前例行到县公安局询问一番。

    公安局的人对这位革委会主任秘书自然是毕恭毕敬，人家一到县里可是直接将供销社和粮站给掀了。要不是上级单位为了维持供应稳定而出面求情，搞不好这两个系统的所有人都要被纠察队请去写检查。纠察队现在是朱仁直管的人马，他们将县里闲置的老机关招待所给占了。一旦被纠察队的人盯上，那就是一人一个单间在那好好反省写检查。什么时候检查让朱仁满意了，你才能出去。听那些出来的人说，老机关招待所那边可是夜夜惨叫声不断。

    “县里在朱秘书的关心下，治安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别说黑市什么了，连小偷小摸都看不到了。”那人谄媚地说道。

    “嗯。”朱仁轻轻地点点头，“你们最近也辛苦了。将你们昨天的工作日志给我看看，看看你们昨天做了什么工作？”

    一份工作日志递到了朱仁手里，朱仁一目十行地翻阅着，直到最后。

    “嗯？你们昨晚抓了一个没有介绍信和工作证的‘盲流’？”朱仁有些意外地问道，“还是个女的？找个办公室，我要问问她！”

    “是。”那人忙吩咐人去提林秋菊，此外也找了个审讯室给朱仁。

    朱仁坐在审讯室一侧，然后一杯热茶被他端在手里。他旁边做这一个记录员，正准备在讯问本上记录什么。

    因为在小黑屋过了一夜，林秋菊不仅外表邋遢，而且精神十分萎靡。当听到自己要被提审的时候，她的心立刻揪了起来。她经过昨晚的思考，终于想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困境。记得自己母亲在自己下乡前不断嘱咐，出远门一定要找人开介绍信。可自己为什么就不记得了？

    “姓名？”提问的是记录员，这种常规问题自然不劳烦朱仁开口。

    “林秋菊。”林秋菊怯生生地问道。

    几个常见问题问完后，记录员继续问道：“你来青峰县城有什么事情么？”

    “我要举报！”林秋菊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喊了起来，“我要找知青办举报！红旗公社前进大队上下包庇，欺压知青！”

    “红旗公社前进大队上下包庇，欺压知青？”朱仁此时开了口，淡淡地问道，“林秋菊，你知道你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么？”

    朱仁现在正愁打不开下面的局势，现在林秋菊居然将刀子递了过来，这让他如何不喜上眉梢。只是他还还不晓得林秋菊这把刀真假如何以及到底有多狠厉，因此他才追问了下去。

    林秋菊于是就将红旗煤矿养殖场与前进大队合伙开办了合作猪圈，然后又违规任命亲属担任猪圈负责人，以及前进大队知青的负责人其实和前进大队的干部有裙带关系。林秋菊一股脑儿地说完之后，觉得有些口渴，于是颇为期待地看着朱仁。

    朱仁笑了笑，吩咐记录员道：“让人给林秋菊同志送一杯热茶来。”

    吩咐完记录员之后，朱仁又对林秋菊说道：“林同志，你能为你说的话负责么？这可涉及到很多人，而且是很重要的人。”

    “我当然可以为我说的话负责！”林秋菊说道，“那些人都是潜入我们革命队伍里的蛀虫！我们不仅要将他们揪出来，还要彻底消灭他们！”

    “很好！很好！”朱仁鼓起掌来，“林同志，你的思想觉悟是我见过的知青里最高的。我会将你的报告递交给我们的革委会主任，如果我们的后续调查证明你的证词没有错的话，我们会让知青办授予你荣誉的！”

    “谢谢！太感谢你了！”林秋菊现在激动死了，她已经幻想自己在县机关上班，然后其他知青对着自己嘘寒问暖的景象。

    “小吴，等会送林同志去县机关招待所休息。”朱仁拿起讯问报告就要走，但是走之前还是吩咐好人照顾好林秋菊。

    朱仁快步走到县机关，然后敲开了苟主任的大门。

    “朱仁同志，今天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么？”苟主任坐在办公桌后，趾高气扬地问道。

    虽然朱仁并不喜欢这个苟主任，但是他也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将报告放到苟主任的桌子上，然后道：“主任，您先看看这个。”

    苟主任也知道自己虽然和朱仁不对盘，但是他也不会因此故意去针对朱仁而导致上面交代的任务无法完成。

    第238章 狼狈为奸

    苟主任将讯问报告看完之后，脸上也是惊喜的表情。他太清楚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了，只要操作的好，哪怕是红旗煤矿这种地方也可以插手进去。

    “朱秘书，这上面的内容到底有多少可信度？”正是因为太重要了，苟主任不得不打听清楚。

    “这里面大概有七成的内容是可信的。”朱仁回答道，“剩下的三成大概是这个林秋菊的故意夸大。不过在我们动手之前，我建议安排人下去调查一番。我觉得我们调查之后，这份供词的可信度虽然会下降，但是我们动手的把握会更大。”

    “没错。”苟主任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我们只需要证明这个合作猪场以及任人唯亲两件事是真的就可以了。其他详细的证据，我们可以自己去查。”

    “所以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立刻安排我们最可靠的人下去调查一番。”朱仁说道。

    “你有什么建议？”苟主任看着朱仁。他不喜欢朱仁，但这件事的确是朱仁发现的，他不好动手强抢功劳。何况如果最后查证属实的话，他也是有领导功劳的。相反，如果出了什么差错，他直接将朱仁推出去就可以了。

    “我建议我们分两路人马下去调查。”朱仁知道这是展示自己能力的最好机会，所以他也不藏着掖着了。“我们一路人马在明，主要是调查前进大队的干部有没有违规操作；另一路人马则在暗，我们要调查的是前进大队是否与红旗煤矿有联合违规的事情。”

    “就按你说的办！”苟主任点头道，“你要什么人，尽管提！这些人的指挥权在你手上，如果有不听话的，你自己处理掉就行了。”

    “多谢苟主任的支持！”朱仁在暗地里狠狠地握了握拳头，但是嘴上还是对苟主任毕恭毕敬。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之后，朱仁就将纠察队的人找了过来。他看了看这支完全由他组建并被他牢牢掌控在手里的人马，胸中顿时豪气干云。

    “杨信同志，我这里有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你届时带几个纠察队员协同你一起调查。”朱仁挑了他最信任的人。

    “朱秘书，您有什么任务就尽管安排下来，我一定完成得漂漂亮亮。”杨信表态道。

    朱仁点点头，将要他去调查前进大队干部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我会安排举报人林秋菊和你一同前往，不过她的话你不要全信，一切都要以你自己的调查为准。”

    “是，我知道了，朱秘书。”杨信信心满满地说道。

    从朱仁这里得到任务之后，杨信就带着三辆三轮摩托朝机关招待所走去。

    吃饱饭并休息好的林秋菊见到了杨信和他的六个手下，她有些意外地问道：“朱同志不和我们一起去么？”

    杨信有些轻蔑地打量了下林秋菊，然后冷冷地说道：“朱秘书每天那么多事情要处理，这种小事哪里还需要麻烦他？”

    林秋菊有些失望，“好吧，那我就跟你们一起回去吧。”

    林秋菊坐到杨信三轮摩托的车斗里，而另外六个人则分别搭乘另外两个三轮摩托。

    这行摩托车车队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前进大队，自然就引来众人的围观。牛奋强得到消息后，也第一时间出现在队部。

    “林秋菊？你去哪里了？”牛奋强首先看到的是林秋菊，顿时火不打一处来。“你知道我们找你找得多辛苦，你居然在外面瞎晃荡。”

    “我没有瞎晃荡，我是去县里举报你们的！”林秋菊嘲讽地看着牛奋强，“看到了么？这是革委会的纠察队！”

    县里成立革委会的消息自然有被牛奋强听到，但是这个纠察队到底是做什么的却不清楚。不过看人家这个打扮，多半是下来抓人的。

    “这几位同志怎么称呼？不知道你们来我们前进大队是有什么工作要指导么？”牛奋强陪笑道。

    “我们是谁，你不用知道！你就知道我们纠察队是专门针对那些坏分子的就行了。”杨信说道，“这位林秋菊同志举报你们任人唯亲，将你们干部的亲属任命为知青队长。并且你们任命的知青队长还故意打压欺负其他知青。我们来调查的就是这件事！现在你们的队部办公室就被征用了！”

    “不是，我们哪里任人唯亲了？何队长又哪里欺负其他知青了？”牛奋强不解地问道，“还有，征用我们队部办公室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任人唯亲和是不是欺负其他知青，这些我们会调查的。”杨信说道，“征用办公室是我们的权力，你要有问题可以向你的上级反映，甚至直接打电话给革委会。”

    就在杨信进驻前进大队的时候，隔壁的红旗大队出现了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胸前口袋别着一支钢笔的年轻男子。年轻男子戴着黑框眼镜，在田埂上急匆匆地走着。

    “这不是大队东头的朱仁么？有段时间没见着你了啊。”此时有人认出了朱仁，“不是说你和你亲妈断绝关系了么？你这又是来做什么？”

    这人显然不屑当年朱仁的做法，因此说话间带着冷嘲热讽。“

    “我什么时候和我妈妈断绝关系了？还不是你们这些嚼舌妇到处乱传的？”朱仁冷笑道，“现在来说我，你们脸上好意思么？”

    朱仁说完就朝着自己记忆里的家走去，很快就看到满头头发已经花白的母亲正佝偻着身体在那喂鸡。

    看到朱仁走了过来，朱妈妈将喂鸡的瓢放到窗台上，然后默默地走进自己的房间。

    朱仁也没有说什么，跟着就走了进去。

    “你回来做什么？你好不容易跟我脱离了关系，现在不是在县城混得好好的么？”朱妈妈低声问道，同时眼神看向门外。

    “我回来当然是有事情。”朱仁回答道，“我不是给你寄了粮票和钱么？你干嘛过得这么辛苦？”

    “我一个乡下老太婆哪里来的钱和粮票？”朱妈妈反问道，“我当然只能偷偷摸摸地用，要不然我现在就又要被队干部抓去系草鞋了。”

    第239章 暗潮涌动

    “是我思虑不周。”朱仁有些难过地说道，“您放心，我这次下来是走了明路的。对外我说是利用我们的母子之情找你帮忙，他们都信了，还让我多多拉拢你。”朱仁说到这里，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当初他们是怎么对我的，以后我要他们十倍、百倍地还回来！”

    “唉，冤冤相报何时了，放下吧！”朱妈妈劝解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谈什么报仇不报仇的。我现在只想你好好地过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你放心，妈，我肯定是有充分准备才会动手的。”朱仁保证道。“等事情结束了，我就接你去县城吃香喝辣。”

    此时的前进大队队部已经被杨信带人占领了，然后他的第一个决定就是找牛奋强、何老实和何强前来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