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系契约【第五章】
秋风颯颯，该是寧静悠远的秋季，在可文校园中却瀰漫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氛。 教室前方的走廊，三不五时便有几个奇装异服的学生从教室门口探出头来，表情严肃不苟言笑。 早自习时间，几个学生在走廊上来来回回，不似清间无所事事地间晃，反而比较像是保全巡视、监控整个校园。 呈亦宇虽然才刚转到这个学校来，却早也发现这诡譎的气氛。 他随着级任导师踏入教室，自我介绍了一番，便又马上离开。 他昨天问过了何胤雪，知道她现在所处的班级是二年a班。现在还是早修时间，他行动自由，决定找何胤雪和邵莞歆叙叙旧。 但他不知道，何胤雪和邵莞歆之间的关係已经恶化了。 他对于邵莞歆和何胤雪的记忆停留在国中毕业那一年。他们三个打从国一开始就非常要好，上课分组总是在一起，下课无论是认真读书或哈拉，也都处在一块。 他们三个永远无话不谈。 他神采奕奕地走进二年a班，看见何胤雪坐在前排的位子上，双手捧着一本《古文选读》，表情却若有所思。 「嘿！」他走向何胤雪，举起手打了声招呼。 何胤雪抬起头，看见呈亦宇，唇边漾起一抹微笑。 「早。」她说。她放下书本，看着呈亦宇。 「可文环境还不错吧？」她笑笑问道。 呈亦宇先是点点头，但之后又稍稍皱起眉，瞄了一眼走廊。 还是一样，那几个看起来就不是好学生的傢伙在走廊上晃来晃去。 「他们平常就这样吗？」呈亦宇问，用下巴微指外头零星几个人。 何胤雪摇摇头，「平常只有下课时间会这样。」 「那为什么……」呈亦宇一脸纳闷。 何胤雪脸上笼上一层阴影，不想多做解释，只是轻声道：「你看看我们教室角落那个位子吧。」 呈亦宇疑惑地抬起头。何胤雪所说的那个位子上没有人，连书包都没有。显然那座位的主人还没到校。 呈亦宇搔搔头，依旧无法理解何胤雪的意思。但是何胤雪已经不想替他解决他心中的疑惑，只是重新拾起桌上的书本，低垂着头阅读。 「什么啊。」呈亦宇喃喃抱怨。 「那是歆姊的位子，她这么晚到大概就是有事情要发生了。」坐在何胤雪旁边的同学忍不住插嘴，「你刚转来，最好不要问太多，也不要看太多，对你没好处。」 呈亦宇皱起眉头，虽然仍旧是一头雾水，但已能稍稍看出事情的脉络了。 他们口中的歆姊大概就是邵莞歆吧？他略略记得，邵莞歆在国二的时候就已经有一点帮派势力，但是他不知道现在邵莞歆究竟在校园帮派里有着怎样的地位。 照他们这样的说法，邵莞歆现在在帮派里已经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囉？他推测，但下一秒便看见邵莞歆从教室后门走进来。 她侧背着洁净的书包，纯黑色的长直发披肩，戴着一副俗气的大黑框眼镜，全身上下整整齐齐，一副乖乖牌模样。 呈亦宇笑了笑，对何胤雪说道，「小雪，莞歆来了耶。我们来个三人温馨重聚吧，你说好不好？」 何胤雪抬起头，冷冷地看了一眼呈亦宇，摇头。 「我没那种美国时间。」她乾脆地拒绝。 呈亦宇感到一阵错愕，但何胤雪依旧没有任何动作。邵莞歆也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似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拿起书，阅读。 两个人之间并未如昔地向彼此打声招呼，没有交谈、没有寒暄，甚至连对看一眼都没有。 但呈亦宇还搞不清楚这状况是怎么回事。 他紧锁眉头，绕过何胤雪的座位，走到邵莞歆面前。 「莞歆。」他轻唤。 顿时，全班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这角落而来，除了何胤雪依旧冷漠之外，所有的眼睛都充满好奇地望向这里。 邵莞歆抬起头，看见他，有些惊讶。 「怎么又是你。」她皱眉。 「我真的是呈亦宇啦，你到底要我说几次啊？」他只是想问清楚发生什么事而已，竟然还要向她解释他就是呈亦宇，这会不会太夸张？ 「呈亦宇那傢伙瘦不拉嘰的，跟你根本不像好不好？不要吵我了。」邵莞歆一脸不耐烦，又低下头看书。 呈亦宇偏过头，吐了一口无奈的气，接着掏口袋拿出钱包里的身分证。 「邵莞歆小姐，拜託你看清楚，我姓呈，名亦宇，以前是个骨瘦如柴的超级大书呆，现在从美国回来已经被训练成这副鬼德行，请你不要乱冤枉人。」他将身分证出示在邵莞歆面前。 她半信半疑地抬起头，但继之而来的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相信了没啊？」呈亦宇的声音里充满无辜。 邵莞歆抬起头，两颗眼睛瞪得老大，接着倏地站起身子，拉住他的手臂，「跟我来。」 呈亦宇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邵莞歆拖出教室，甚至差点跌倒。 「我自己会走啦，喂！」呈亦宇抗议，但很快地，邵莞歆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她停在一棵大树下，接着松开手，转过身子。 两隻眼睛依旧直盯着呈亦宇的脸庞。 这傢伙简直是衰尾到家！邵莞歆想道，这傢伙什么时候不来，偏偏挑现在这种时机来。就算要转学也要懂得挑日子，探听一下这所学校的环境背景，而不是像他现在这样，什么都不了解就莽撞地转进这所学校。 分明是找死。 「干嘛？」呈亦宇尷尬地开口说话。 「这句是我要问的－－你在美国好好的回来干嘛？」邵莞歆一脸不谅解。 呈亦宇皱眉，「我爸要回来台湾我有什么办法？」 邵莞歆丝毫不给他任何答辩的机会，马上又问：「那你干嘛转来可文？」 「这还用问哦？当然是因为你和小雪都在这里啊。」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邵莞歆这女人今天是怎样？吃了炸药吗？还是升上高中之后整个性格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啦？呈亦宇疑惑地想。 但邵莞歆的表情在他回答问题之后马上僵住，接着濛上一层淡淡的灰，垂下头。 和何胤雪方才的表情差不了多少。 呈亦宇这才又想起他找邵莞歆谈话的目的。 「换我问你了－－你和小雪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一提到你们彼此，你们两个就一脸像是赌博输了好几万块的臭脸？」 「这……很难解释。反正我和她闹翻了。」邵莞歆简单回应，不愿多加叙述。 呈亦宇神情惊讶，「为什么？你们都同班四年了，竟然还吵架，现在还搞冷战啊？」 邵莞歆抬头，瞪了他一眼。 「全是一场误会。但小雪不听我解释。」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补充道。 他咧嘴大笑，爽朗地回答道：「那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回来的时机巧合得刚刚好，就交给我吧！我来帮你解释清楚。说吧，是怎么一回事？」 呈亦宇话一说完，邵莞歆便毫不考虑伸手扒了他的头一下，痛得他哇哇大叫。 「你回来的时机一点都不好！」她简直就要被他过于乐天的性格打败。 「我告诉你，你今天最好不要给我踏出教室任何一步，听见没？」她命令道，双手插腰。 呈亦宇一脸纳闷，「为什么？」 「我会尽量不要让那些傢伙跑进可文里面，不过你还是不要出去教室比较好。」邵莞歆撑住下巴，回答道。 「什么？」呈亦宇更是一头雾水了，「哪些傢伙？」 「难道你没看见走廊上到处有人在巡视吗？」邵莞歆叹一口气，对于他的迟钝实在没輒。书呆子果然还是书呆子。 他点点头。 邵莞歆接着解释，「是我叫他们去巡视的。久城中学已经放话要来可文找我们干架，我不能坐视不管。那些傢伙老是来阴的，再说我也不希望学校哪个人因为可文和久城闹事而受害，我可赔不起。」她吐舌。 「什么？你要打架？」呈亦宇一脸吃惊，「你这么小隻却要和那些傢伙逞凶斗狠？」 她翻翻白眼，「我是可文学区的老大，行吗？」 呈亦宇嗤笑一声，「你在胡扯吧。」 邵莞歆瞪了他一眼，但没多久，走廊上便有几个人朝他们衝过来。 邵莞歆因为听见声音而转过身子，但一见是小紫和阿杰两人，便又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久城那些傢伙真的混进校园里了呢。 「歆姊！」小紫叫道，气喘吁吁地跑到邵莞歆面前。 邵莞歆皱起眉头。 「他们来了。」阿杰接话，瞄了一眼呈亦宇。 邵莞歆点点头，摘下眼镜，放进口袋。 「快点给我滚回教室。」她看了一眼呈亦宇，便马上离开，留下呈亦宇一个人呆愣在那里，依旧弄不清楚状况。 什么跟什么啊！他直想仰天吶喊，可惜就算喊了，老天也不会理会他。 他只好沉默，照邵莞歆交代地乖乖回到教室。 ※ 「阿奎说他们大概有三十个人，每个人手上都有操傢伙，里面男的居多，但是带头的是女的。」小紫在路上一边走一边向邵莞歆报告敌方的状况。 「其他人叫来了吗？」邵莞歆冷静地问。这种阵仗不是第一次。 阿杰点点头，「在校门口。」他往前一指，邵莞歆的确看到十几个人待在那里。 「已经分散一些人在校园里面。」阿杰补充。 邵莞歆点点头，走到校门，停下脚步。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伙人，手上拿着棍棒，朝可文走来。久城中学每次干架的标准模式，就是召集一堆人，人手一支棍棒，藉以壮大自己的声势。但就邵莞歆眼里看来，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赤手空拳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反正到最后敌人手上的武器都会变成在她手上。 「邵莞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可文学区你到底让不让？」带头的女人大吼，停下脚步，和可文的阵仗保持适当的距离，却也是最适合大开杀戒的距离。 邵莞歆冷笑。可文所有的人都没兴致回答这蠢问题。 让还不让？打了不就知道了。 「都不讲话？怕了啊！」其中一个男的哈哈大笑，直接挑衅。 邵莞歆挑挑眉，往前走，停在那一个带头的女人面前。 「如果想打，你就打啊，何必那么多废话！」语毕，邵莞歆直拳一挥，立即将那女人打趴在地上。 周围的人见状，马上扑向邵莞歆，但邵莞歆身后的伙伴们也一拥而上，整个场面乱成一团。 「去你妈的！」邵莞歆踹了眼前的人一脚，从他手上俐落地抽走棍棒，往外一丢，「打架拿傢伙算什么好汉！」 那人一脸惊恐，想站起身却被阿奎拖出场外打到趴。 邵莞歆身手俐落，顺势用手肘往后一撞，再将膝盖往前一推，前后两个人来不及反应便被打伤。 可文十几个人对付久城三十多人，仍旧绰绰有馀。 邵莞歆单单一个人，赤手空拳便干掉十几个人。 久城的人大多狼狈逃走，但也有少数人已经被打到趴在地上无法起身。大概是腿断了。 眼见伙伴们一个一个被打倒，带头的女人一脸担忧，但又马上拾起地上的棒球棍，用力往白鯊头上一挥。 「碰！」正中头部。 白鯊昏厥趴在地上，头部涌出滚滚血泉。 邵莞歆一惊，马上大吼：「小紫！小紫！快送白鯊去急救，剩下的我来就好！快点！阿杰你也跟着去！」 小紫立即衝上前蹲下，撕下衣服上一大块衣角，包住白鯊头部。 阿杰随即将白鯊抱起，衝到学校后方，将他抱至一辆银色跑车上，便狂飆疾驶医院。 在白鯊被阿杰带走后的下一秒，邵莞歆便毫不留情，一手扯住她的衣领，另一手伸出抓住那个女人的右手，用力向内折。 骨头错位的喀喀声伴随那个女人的尖叫声，响彻云霄。她的手失去力量，一松手，棍棒便随着清脆的声音掉落地面。 「就凭你这弱鸡也要当老大？就凭你？我倒要看看你赤手空拳能搞什么把戏！」邵莞歆松手，一脚将那女人踹倒在地。 就在这时候，久城中学的其他混混大致都被可文摆平了。只剩下她，然而，邵莞歆要独自处置这女人。 「原来你只是想出名而已，是不是？打中头部让可文其中一个人掛彩，当他没有办法被医疗人员救回来，只因为你那一击而送命，你就上报了，你就变得很大尾了，是不是？」邵莞歆冷冷地问，原先燃烧着怒火的眸子现在看来一点温度也没有，却比方才更令人生畏。 那女孩用左手抓住自己的右手，不断呻吟，全身颤抖。 「你明知找可文挑衅会有什么下场，还敢放话，是不是嫌自己活太久了？」邵莞歆的语气一次比一次更令人毛骨悚然，对于女孩痛苦的神情已感到麻木。 「放过我，我不会再这么做了，求求你，放过我……」女孩开始求情，泪水佈满脸庞。 「哦？你现在在和我求饶吗？」邵莞歆无动于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女孩的声音哽咽，含糊不清。 邵莞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又朝左看了一眼地板面上的血渍。 那是白鯊的血。头部受重击所流的血。被这个下贱的女人用棒球棍打伤而流的血。 无法原谅。 「你说，如果那小子出了人命，你要怎么办？赔我一条吗？」邵莞歆神情麻木地问。 女孩震慑地抬起头，泪水溢出眼眶。「对不起，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屁用啊！」邵莞歆大吼，打破寧静。 「对不起，呜……」那女孩低垂下头，哭得更凶。 邵莞歆瞪着她，一脸鄙夷。她最看不起这种人，做错了事情以为哭就能解决吗？做了什么事都必须负责任，当然，万一白鯊真的有个山高水低的话，邵莞歆绝对会让她负起全责。 哭也没有用。同情这个字眼对邵莞歆来说一点都不适用。 邵莞歆往前几步，远方却突然传来一个呼喊声。 「停手！」 所有人别过头寻找声音的发源处，只见一个蓄着一头酒红色头发的男人，站在距离他们大概一百公尺左右的地方。 是齐洛恩。 邵莞歆皱起眉头。齐洛恩的出现只让她的情绪更加浮躁。 齐洛恩衝到邵莞歆面前，手指着坐在地上的那个女孩，一脸气愤，「她都已经哭成这样了，你还想要怎样？」 邵莞歆无动于衷，眼神冰冷地盯着齐洛恩的脸庞。 才刚上过药，就想要再被痛殴一次吗？邵莞歆心想，一脸不屑。 「身为帮派老大就可以这样欺负一个女生吗？」齐洛恩实在看不过去。 邵莞歆眼神轻轻扫过四周，发现久城其他的人都逃跑了。 这也难怪齐洛恩会认为他们几个围殴一个落单无援的小女孩了。 「齐洛恩，你的笑话很难笑。闪开。」邵莞歆警告。 「你不觉得羞耻吗！？这么多人打一个女的，还亏你是可文学区的老大！」齐洛恩忿忿不平。 邵莞歆翻翻白眼，「上过药的脸就这么急着再被打一次吗？给我闪。」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让你再错下去。」齐洛恩一脸正义凛然道。 此刻，邵莞歆的手机突然响起，她冷冷地看了齐洛恩一眼，接着接起电话。 「我知道了。」她回答，之后掛掉电话，收起手机，看向齐洛恩。 邵莞歆扯出一抹讽刺的笑，「不愧是名副其实的情场高手，连这等货色都不肯罢手。你想怎么做，不干我的事情。反正这女人，迟早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负责。」 「就算要负责也不是交给你主宰。」齐洛恩不以为然。 邵莞歆瞟了他一眼，接着转过身，大喊道，「走人了！」 命令一下，邵莞歆的伙伴们全都跟上前，随着邵莞歆离开。 人群中其中一个女孩犹豫了一下，在跟上队伍之前，走到齐洛恩身旁，丢下一句话：「你误会歆姊了，而且错得离谱。」 「什么？」齐洛恩愣了一下，想追问，但那女孩马上混进队伍中，邵莞歆一行人就这么消失在街角。 齐洛恩转过身，想确定那女孩是否哪里受了伤，但一转过身子，却发现她早就不见了。 他一脸错愕，却又同时看见地上斑斑的血跡。 误会？什么意思？齐洛恩不解，但早已来不及追问。 然而，邵莞歆那张不带情绪的脸孔，却深深刻在齐洛恩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