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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的婚约(2)

    第四章王子的婚约(2)

    与悖都的和平谈判眼看就要启动,作为组织和参与一系列重要会议的成员,俊流每日不到天亮就前往郡蓝,穿梭于各个政要机构之间,常常忙得分身乏术。只有在入夜后的夏曦园,他有机会邀请远方的客人一同进餐,把繁重的公事暂时撇在脑后,像个普通的年轻人在月影初映的花园里散步聊天。两人的关系迅速熟络起来,俊流怎么都听不够齐洛小时候的故事,这让他感觉自己还在不断接近对方,甚至有朝一日就能重逢,见到他孩童或是已经长大的模样。有好多次,他都恍惚回到了最初在皇家军校里遇到齐洛的那段时光。齐梓的陪伴像是一种安慰,填补了一些他离开后留在心中的遗憾。虽然这个时候,齐洛的人生已经不在任何一人的身边继续,但仍是感觉彼此的记忆找到了得以应证的另一半。

    即便内心仍有不甘,但远离了战争之后,这样的日子已经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俊流渐渐习惯了这充实而又平静的生活,直到谈判正式启动的前一个星期,命运的恶意像是觊觎已久,意外突然降临了。

    那天,俊流刚刚回到家中,便察觉到了氛围不对,一个侍女坐在门厅哭泣不止,旁边几个年长的仆人正竭力安慰着。看到小主人终于出现,哭泣的侍女急忙扑上来跪在了地上,声音里还有没能平复的恐慌。

    “殿下,我闯祸了,请……请原谅我!今天我们打算去城里的市集采购日用品,因为齐梓小姐说她来到贺泽还没有好好逛过首都,也想跟我们去,所以我就带她一道去了!没……没想到……我们刚进城没多久,有几个士兵模样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突然上来围住了我们……他们……他们带着枪,把齐梓小姐强行带走了!我大声呼救,可是竟然没人敢来帮我们!”

    “带走了?”俊流着实大吃一惊,立刻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急急问到,“怎么回事?是什么人这么胆大妄为?你没告诉他们齐梓是夏曦园的客人么?”

    “我……我说了,但是对方非常狂妄,说抓的就是她,她是叛国者……”年轻的女仆低着头不敢看他,越说越小声,“他们应该不是贺泽军人,制服的样式不一样……”

    不是贺泽的军人却能够带着枪在首都横行霸道,就凭这一点俊流已经猜到了几分。他又耐着性子问了几句,便让侍女回自己的房间休息,自己则立刻联系了负责皇室安保工作的卫兵团团长骁易,请他立刻查明这件事的原委。

    在焦急地等待了半个小时后,骁易回了电话。不出他所料,带走齐梓的是同盟国达鲁非的军人,如同其他的几个盟国一样,他们在首都郡蓝长期设有驻军基地,距离齐梓被带走的地方很近。

    俊流也顾不得自己手里挤压的一大堆差事了,立刻叫人准备了车前往郡蓝,亲自赶赴达鲁非的驻军基地去兴师问罪。

    “殿下,惊动了您的大驾,我实在过意不去,只怪我手下的几个蠢货办事太毛躁了。”

    几经周折,达鲁非驻军基地里的一名参谋长接待了这位气势汹汹的访客,他不慌不忙地完成了礼节上的寒暄,将他让到了办公室的沙发座前,“我想我们之间是有些误会,需要向您澄清一下。”

    对方虽然面上客气,却是一副根本不打算认错的架势。俊流虽然完全没有心情听这个一脸不恭的人说任何狡辩之词,但顾及到军事同盟关系之间的敏感,他还是坐下了,耐着性子讲起道理。

    “齐梓是通过正当渠道移民贺泽的,我们有一切合法材料。你们也知道她是我家的客人,凭什么不打招呼就把人抓走?虽然达鲁非军是我们的同盟,但不代表你们在贺泽的土地上拥有任何执法权,这大概不是什么误会可以解释清楚的吧?”俊流的语气不容商量,“总之请你先把人放了。你们已没有权力限制她的自由。”

    “殿下,我们并不愿意冒犯您,但请您好歹听我讲完。我们的行为虽然唐突了一些,但却是有理有据的。齐梓并不如您想象那样是个清白之人,当然,在移民审查的时候,我们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但根据最近我们掌握的事实,有人供述她在达鲁非的军事基地工作的时候,有严重盗窃行为。”

    “什么?”俊流一个措手不及,当场怔住了。

    “当然,如果只是偷偷面包,饮用水什么的,贫民窟的人手脚不干净,这是他们常干的事,我们也不会太较真。”男人的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鄙夷之色,“但她似乎还偷过不少的军火,子弹,枪械或是手榴弹之类,一个女人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如果只是为了卖钱,风险也未免太大了。我们严重怀疑她是地下反叛组织的成员,暗中将资源和情报输送给中心区的叛军乱党。这也就是为什么军方要插手此事。”

    参谋长说完,望着他的眼神更添几分倨傲,“殿下,我不知道您对我们两国之间的同盟协议有多少的了解?如果涉及到损害国家利益的罪犯逃往了对方国家——无论是通过什么方式,对方国家都有义务引渡他,我没有记错吧?”

    俊流竟听得直冒冷汗,立刻有些坐不住了。他何尝不清楚“引渡协议”?利用这个条款,他们能够毫不费力地推翻齐梓的移民权利,将她重新虏回达鲁非。而根据俊流对达鲁非的了解,在那个国家扯上这种指控的嫌疑犯,不管罪名有没有成立,下场都必然无比凄惨。

    “但是,在事实还不清楚,罪名没有成立之前,她还不是罪犯不是吗?”俊流握紧拳头,他是这个女子在贺泽唯一的依靠,必须据理力争。

    “是的,”对方答得轻巧,“所以我们会在这段时间对她进行审讯,如果她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并且供词和我们所掌握的信息一致的话,我们就将提出引渡要求。”

    不行。俊流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否定这种结果。达鲁非的军人脑子里根本没有人权可言,就这样把齐梓交给这群武夫,不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来。

    绝不能在这里退让!但是,怎么办才好?有什么理由可以威慑到这个振振有词的家伙呢?俊流绞尽脑汁地想着。为了强作镇定,他放慢动作,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却惹了一嘴的焦苦味。

    “殿下,我劝您还是不要劳心淌这趟浑水,您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操心,早些回去休息吧。”参谋长看出了他的窘迫,好整以暇地劝道,“我们只是在公事公办,处理自己的家事而已,话说回来,把一个手脚不干净,又和恐怖主义有染的陌生女人留在家里,也会危害到您的安全吧?”

    “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俊流脑子里灵光闪过,索性把心一横,口气突然强硬起来,无畏地瞪向对方的眼睛,“她可不是什么陌生女人,齐梓小姐是我的恋人,我们交往多时,不久之前已经定下了婚约。你们要处理自己的家事我没意见,但她既然是我的女人,这件事也必然是贺泽皇室的家事,我们不会让自己的家人蒙受不白之冤,你们休想为所欲为!”

    “这件事必须按照贺泽法律的规章制度进行调查,在提供决定性证据之前不可以监禁嫌疑人超过二十四小时,也绝不能有任何暴力逼供的行为,罪名成立之前不可以对她采取任何行动。否则,我一定会通过正当的途径,让你们的军队在这里没有立足之地,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得意的参谋长听得目瞪口呆,完全变了脸色,半张着嘴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一开始就没把对方放在眼里的他,就像不慎被喂了一只苍蝇般难受。

    “婚约?”他有些乱了分寸地脱口而出,“开什么玩笑,你和她?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一点也没听说过?”

    “只是还没有等到合适的时机向公众宣布而已,我们已经在筹备发布会了。”俊流沉着地说,“我们确实遇到了一些阻力,所以才迟迟没有公开。但即是真心相爱,相信最终会得到大家的理解。”

    “发布会是什么时候?”男人的面色黑了下来,眼睛里却仍露出穷追不舍的幽光。

    “一周之后的和平谈判启动仪式之后。”他回答得没有丝毫迟疑,“到时候会为各路要人送上请柬,也欢迎您来亲眼见证。”

    参谋长满脸的不相信,张了张嘴还想挑刺,却又怎么都找不到说辞,只得望着对方干瞪眼。

    这回轮到俊流不依不饶了,他以家属的身份硬是赖着不走,直到对方不得不同意将齐梓保释,结果第二天早上人就被放了出来。姑娘的神情还算平静,衣着整齐,看上去没有遭到虐待,俊流才算松了口气,将她接回家中,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那个凭空而降的婚约。

    “为什么……关于盗窃罪的事情,你一点都不问我呢?”过了两天,在一次晚餐的时间,齐梓终于忍不住主动提起此事。

    “你愿意告诉我吗?”俊流从容地喝了一口黑莓酒,笑了笑回答,“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你已经和达鲁非那个地方划清界限了,也许你在那里有一些不堪的回忆,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并没有兴趣强迫你向我坦白。”

    “我想为小洛攒一笔钱,”齐梓放下了手里的餐具,微弱的烛光在她眼中晃动着,像是随时都会动摇出来,“达鲁非外层区的生活成本很高,我听说,即便能够获得进入的资格,如果新来的移民没有可观的资金傍身,去打通一些必要的关节的话,是很难在那里立足的。也许会落到没有办法继续生存,最终被赶出去的下场。”

    “政府的赡养费只够维持我自己的生活,打工的工钱也少得可怜,根本攒不起来。所以,当包工头私下找到我,说他可以高价收购军火和武器的时候,我就决定铤而走险了。”她说着埋下头去,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他说东西会偷运到黑市上卖掉,我便没有多问,当时也不止我一个人这么干,没想到会给你造成这么大的麻烦,对不起。”

    俊流叹了口气,拿下餐巾站了起来,走到齐梓身旁,伸出手放在了女人的肩膀上,温和地说,“为了他,你已经用尽力气了,是不是?”

    齐梓埋下头没有说话,却有一颗泪珠无声地掉在了俊流的手上。

    “我能见到你,能代替小洛来照顾你,这是上天的安排,真的再好不过了。”俊流发自内心地说,拉起了女子那布满坚硬老茧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脏位置上。他轻轻摩挲着她无名指的关节,索性下定了决心,从此以后要以家人的名义,为他们提供一个长长久久的庇护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