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驯服
京都的十月秋高气爽，驱走夏日炎热转为舒适。 入夜之后寒意渐起，倘若没穿外套，风起时会冷的瑟缩起身子走路。 徐究东怕冷，所以出门时有穿薄夹克。 他今日下课的早，回家后打开电脑，先将手边的英翻稿件完成，待闔上电脑时已傍晚。 起身走入厨房，打开冰箱拿出食材，随意煮了乌龙麵当晚餐。 接着又算了下温朔的下班时间，比预定时间提早出门。 他们各自都有打工，温朔选择喜欢的书店，而他则是在家接英文翻译案来当兼职，除了时间比较自由以外，还可让他多花一点时间增进日文学习。 同温朔相较之下，他的日文还是偏弱，为了能尽快融入生活因此得更加努力练习。 徐究东经过楼下公园时不禁叹了口气，今日心情很烦躁，因为他们昨天吵架了。 因而导致他背了几个单字后就将书丢至一旁，晚餐亦食之无味。 他无精打采的坐上电车，思考着他们之间的问题点究竟出在哪儿。 昨晚他因忙碌系学会的工作，离开学校时已八点半。 当他正要走去搭巴士时，谷崎櫂将车子停至他身边，说了要载他回家。 徐究东原本是拒绝的，但对方蛮坚持，因此道谢后就接受了他的好意。 谷崎櫂还特地去超市买了咖啡和三明治给他，是个很照顾他的学长。 回家路途中，徐究东怕温朔担心，特地传了讯息告知。 一路上的气氛很融洽，谷崎櫂话虽不多，但蛮会逗笑徐究东。 抵达住处楼下公园时，徐究东愕然发现温朔正坐在小公园前的长椅上等他。 温朔侧顏瞧了一眼，起身上前。 谷崎櫂特地下车跟他打招呼，温朔的态度不好不坏，同平时一般清冷，最后仍礼貌点头道别。 但徐究东知晓温朔情绪不好，因此待车子驶离后，徐究东才愣愣问，「朔，你怎么了？」 温朔挑眉，冷声质问，「为什么让他载你回家？」 徐究东见他态度差劲，微蹙眉头依旧好声好气回覆，「传给你的讯息里，不是都跟你说的很清楚了？」 「我之前说过，不希望你和这位学长过于亲近，你没听懂吗？」 温朔语调微微上扬，神色凛然，看来是真生气了。 徐究东这一听脾气也上来，语气略显不悦道：「我也解释过了，学长对我虽然很照顾，但我们就只是学长学弟的关係而已。」 温朔冷哼了声，面露慍色，「所以你根本没顾虑过我的感受。」 他至今仍没忘，那一日，谷崎櫂伸手差些摸上徐究东耳侧的场景。 所以温朔才会对他如此警惕，只不过他没明说，只是口头要他别跟谷崎櫂太亲近，尽量避开独处。 徐究东其实不明所以，他的思想单纯，只把谷崎櫂当作很照顾人的好学长，无其他心思。 所以今日见温朔吃醋生气的样子，他感觉莫名奇妙。 「我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和你吵架，没意义。」徐究东叹了口气，他忙了一天已觉疲惫，因此走上前牵起温朔的手，温声说，「我最在乎的人是你，怕你会担心，所以上车不久就赶紧传讯息告知你，这样还不够吗？」 温朔抿紧唇，沉默半晌才啟口，「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就会离他远一点。」 徐究东闻言面色转为阴沉，「温朔，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为了一个不重要的人和我吵架，你不觉得很莫名其妙吗？你心里不难受吗？」 温朔其实也明白是他刁鑽了，但嫉妒感不断涌上，所以才会失了平时的冷静，胡乱发了脾气。 也兴许是心里產生了些许的不平衡感，平时的温朔总是无条件的宠他让他，甚至包容他某些不合常理的闹情绪。 而他这不过是一丁点儿的小小要求，徐究东却做不到，还认为他无理取闹，还挺伤他的心。 垂下眼眸，温朔甩开徐究东的手，红着眼眶哑声道：「我想独自冷静一阵子。」 徐究东还想再说点什么，温朔已转身离开。 他于原地站了一会儿，怒气无从发洩，只能踢地上碎石。 外头有点冷，他没待太久就上楼。 一入家门疲惫感瞬间涌上，他躺卧在沙发上不想动弹。 拿起手机犹豫半晌，却还是放下了。 徐究东实在想不明白，谷崎学长对温朔来说究竟哪里有威胁感。 先不论谷崎櫂对待他的态度如何，徐究东对除了温朔以外的男人全然无兴趣，他本来就不是同性恋，只不过喜欢的人刚好是男生。 温朔分明懂的，却又因此吃醋闹脾气，不被信任的感觉实在很糟糕。 倘若可以，他希望温朔能试着去相信，他对他的爱，比想像中的还要深刻。 徐究东至今仍能感觉到，温朔对他的爱依旧藏着不安和怀疑。 所以他尽力的给予安全感，无论去哪，或是跟谁出门都会向他告知，就希望能得到他的信任，使他安心。 看来是做的不够吗？所以才会有今日的争执。 徐究东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明天先去道歉，之后再来好好沟通此问题。 另一边，温朔则是陷入自我厌恶的沼泽中。 分明知晓徐究东是多么的在乎他，亦能感受到他努力给予自己的安全感，但不知为何，仍止不住内心的惶惶和担忧。 徐究东为高中时期的校草，来了日本后依旧是注目焦点。 短短几週，他的照片就在学生们的sns之间疯传，成了大学里的话题人物，受欢迎的程度更胜高中。 徐究东全然不在乎这些，但怕温朔担心，还特地在自己的帐号里发文告知，别再将他的照片随意上传。 状况虽有改善，但身为系学会的其中一员，社交方面不能轻忽，因此有些状况无可避免。 这些温朔都明瞭，儘管心里难免会堵闷，大致都能体谅。 故今日确实是他小题大作了，毕竟徐究东的性子，及他对他的执着和独佔欲，这一切温朔都很清楚。 垂下眼眸轻声一叹，无论如何明日得先道歉。 温朔心想，到底是捨不得瞧他难过。 徐究东走进咖啡厅，点了温朔喜欢的焦糖拿铁，买了他喜欢的抹茶蛋糕，接着步行至温朔打工的书店。 他站在不远处，覷向里头还在忙碌的温朔，只见他身上穿着书店的制服，简约有型的白色衬衫，修身长裤更显腿长，搭着快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于人群中引人注目，不禁会将目光停留。 一年过后温朔又长高了，肩膀亦厚实不少，渐渐脱离少年稚气，正在蜕变成大人的模样。 那双眸子依旧清冷，但最近却逐渐添上些许如沐春风的柔和感，特别是勾起淡笑时，似星辉清朗，熠熠生辉，俊逸清秀的脸庞，不禁使他沦陷其中，深深着迷而移不开目光。 这是他的温朔，放在心上最为惦记心动的人。 同温朔在一起的每一日，他怎么也不觉得腻，甚而更为依赖，想将人独佔的感觉愈发强烈。 徐究东实在太喜欢温朔，一如既往为他牵动万般心绪。 所以他不想再继续吵架，主动前来等他下班，望能融化冰霜。 「小美人，等温朔吗？」 驀然，一道轻挑嗓音自身后响起，徐究东本能往旁侧躲开。 一回首，落入眼底的是一张帅气十足的面容，他勾着笑，吊儿啷噹的覷着徐究东。 「是桐生啊??」徐究东愣了下，看清来人后松一口气，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人。 「是我，吓到你了？」桐生慎矢笑吟吟问。 「还好，你怎么会在这儿？」 徐究东认得他，桐生慎矢是温朔的高中挚友，来日本以后见过几次面，虽然不太正经，却挺有趣。 「我和朋友在附近吃饭，吃完就顺道过来探班，没想到竟然遇见你。」桐生慎矢自然的搭着徐究东的肩，又说，「我们去那边坐下等他吧，他差不多要下班了。」 没等徐究东回应，桐生慎矢逕自将他拉着走。 一坐下，他直接问，「怎么？你们吵架了？」 徐究东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桐生慎矢乐了，「看你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瞎猜的，没想到还真猜中了。」 徐究东本就喜怒分明不擅于掩饰，所以被瞧出倒也没太惊讶。 「要不要说来听听？」 「不用，小事而已。」徐究东跟他不是那么熟稔，所以不打算说。 桐生慎矢耸耸肩，改问道：「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何会想跟朔做朋友？」 徐究东有听温朔说过，他是第一个主动找温朔说话的人，几番交谈后两人就成了好朋友。 其馀的了解不多，所以他好奇问，「为什么？」 「朔他当时转校来的第一天，就引起蛮大的骚动，倒也不是因为他是外国人的缘故，而是长的太好看，所以受到关注。」 徐究东点头认同，温朔确实好看的很。 「他性子蛮淡漠，问他话虽然回答的很客气，但还是很有疏离感，而我这人个性很糟糕，看不惯他的冷漠态度，所以就去招惹他了。」 听到这，徐究东笑出声来，「结果呢？」 桐生慎矢将身子往后躺，手撑在身侧，笑意已攀上眉眼，「结果他似乎蛮擅长应付像我这种任性妄为，还爱无理取闹，性格糟糕的人，所以几次下来我就被驯服了。」 徐究东：「??」 他总有种被一把把无形的箭给射穿身子的感觉，好尷尬。 桐生慎矢所描述的他似乎也都有，任性妄为，无理取闹??这不犯了同样的毛病。 且用驯服这词听来挺微妙，徐究东想了想倒觉得蛮恰当，不禁莞尔一笑。 桐生慎矢瞧见他的笑顏，桃花眼微微瞇起，语气轻挑说，「美人笑起来果然好看，多笑一点，别愁眉苦脸。」 徐究东闻言笑容僵在脸上，他能不能正经点说话？非得要像个登徒子？ 桐生慎矢见状笑出声，不甚在意的又说，「再跟你说一件温朔的事，要听吗？」 徐究东頷首，只要同温朔有关的话题他都想知道。 「朔在学校蛮受欢迎的，无论男女都跟他告白过，但他一概拒绝，不久后表白少了很多，渐渐的没人敢再将勇气拿出，知道为什么吗？」桐生慎矢故作神秘的朝他眨眼。 徐究东摇头，「因为太冷漠？」 「唔??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最主要是因为他都对来告白的人说了一句话，自此没人愿意再去自讨没趣。」桐生慎矢身子微微凑前，朝他勾手让他附耳听来。 徐究东实在太想知道答案，因此乖乖靠近。 桐生慎矢稍稍敛下笑容，暗暗于心底指责他太没防备心。 因他的个性确实很糟糕，连别人的东西也想碰。 徐究东长的漂亮，正巧是他喜欢的类型。 但对方是温朔的人，他可不想跟他交恶，于是收了收心思。 桐生慎矢略往前倾，沉声道：「他说，他已有个让他深爱着的人。」 徐究东闻言瞠大双眸，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好看弧度。 桐生慎矢坐直身子后又说，「当时我听到后笑了好久，才几岁而已却说了这么老气横秋的话。」 沉浸在喜悦中的徐究东没太认真听他又说了什么，含含糊糊的点头回应。 他至今日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双向的。 分开那段期间，他时常担心温朔是否会变心，是否还喜欢他，看来一切都是多虑了。 徐究东的忧鬱一扫而空，好想赶快见到温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