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2-3

    我挣脱了倪晋纶，也挣脱了那个男人。

    我开始死命奔跑。

    「干！给我站住！」追在我后头的男人不断地对着我叫骂。

    「诺，跑远一点！」倪晋纶则是追在那男人后面。

    我不时回头看那男人现在离我多近，一边还要在极短时间内思考如何从复杂的巷弄中鑽到大街上求救。

    「喂？我是阿伟啦！那个臭丫头给我跑掉了，在附近的给我包起来！」那男人凶狠的对电话另一头喊着，一听到原来他有人接应，我心头一惊，脑中思绪完全乱成一团，不小心在摩托车堆中摔了跤。

    「好痛！」擦伤的伤口缓缓地有血流出来。

    看着那男人噙着嘴角的笑意步步朝我逼近，再痛我也要爬起来。

    好在空间不大，那男人身强体壮，光是穿进车堆中就够吃力的了，我立刻继续拔腿狂奔，只听到后头的他又骂了一声粗话。

    「倪晋纶，你在哪里？」从摔跤前我就发现原本追在那男人后面的倪晋纶不见了，你懂吗？我还是很害怕。

    泪水和汗水相互交织在一起，我没有时间停下来，更没有时间擦去。

    继续跑了十几公尺，我的身体已经到达了一个临界点，但是眼见通往街道的出口只剩下那一小段距离，我选择继续狂奔。

    「诺！我在这里！快点过马路，上车！」终于跑到大街上，远远的就看到倪晋纶拚命挥着双手，旁边停了辆计程车，是来接应我的。

    我就知道他不会丢下我不管。

    「就剩下一些距离了，言唯诺，你必须做到。」我告诉自己。

    又再度奔跑起来的我，好不容易就只差一个斑马线了，我看了看后面，不见那男人的踪影，才稍稍喘口气的我，却又听到倪晋纶的大喊。

    「诺，一票人衝过来了！小心！」我开始惊慌，望了望左右，真的有各一票人正往我这衝。

    当下的危机意识告诉我——我应该要往前衝。

    但是现在是红灯，尤其这个路口这么大，来往的车流量也很多，我现在如果衝出去，来不及停下来的车子，很可能就会撞上来。

    「诺！」我正在思考之馀，倪晋纶叫了一声，回过神来才发现我的双手已经被其中两个人架住。

    「放开我！」为什么还没绿灯？就剩一点点而已！

    「你这个臭丫头，总算是被我们抓到了，这么多人，看你往哪逃！」那个男人大口大口地灌着水，一边说。

    「啪！」一记热辣辣的耳光从我左脸赏来。

    「还害老子跑这么久！」就是那个男人下的手。

    「不准伤害她！」即使这么多人包围着我，倪晋纶的声音依旧可以清晰的传入我耳里。

    我不断扭动，想挣脱那两个人，却只有被抓得更紧的份。

    我知道倪晋纶现在也很想衝过来救我，但是呼啸而过的车辆完全不给他面子。

    人在被激怒时，潜力是无限爆发的。

    不知道突然哪里来的力气，我一甩，竟然轻易的把他们两人推开，也顺利衝破他们团团围住我的空间，一股脑地就往斑马线衝去。

    原本脸上掛满担忧的倪晋纶，缓缓上扬了他的嘴角，却又很快改变。

    「诺！不要现在衝过来！」他喊。

    我不解，却没有时间问为什么，我现在完全没有后路可以退了！

    「诺！小心！」这是我听到他最后一声地大吼。

    「碰！」然后我听到撞击声。

    然后？

    为什么我现在突然好痛好痛，全身都是，头也好晕？

    我的世界好像颠倒了过来，隐约我好像看到了号志灯由黄变绿。

    「诺！」好像有人叫我？

    「纶......」原来是倪晋纶......

    「撑着点！我帮你叫救护车！」为什么要叫救护车？

    「好痛......」痛，这是我现在唯一能感受到的感觉。

    「再撑一下，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倪晋纶把我抱在他怀里，我感受不到温暖，只有不断传来的冰冷。

    「我不要救护车，我要你带我回家......」我想像平常一样躺在他怀里胡乱耍赖，但是现在我却好像没办法控制我自己的肌肉，一动也不能动。

    「你现在受了重伤，怎么可以回家？」倪晋纶的脸上满是担心，我不要看到他这个脸，我想要他笑给我看。

    这样我的痛会比较好受。

    「纶，笑一个......」我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虚弱。

    「笑，都这个时候了我怎么笑得出来？」虽然他这样说，但还是从嘴角硬挤了一个弧度出来。

    唔......有点丑，但还是像平常一样也牵动我的嘴角。

    「哈哈......你这样笑...好...丑......咳！」我虚弱的说，突然咳了一声。

    是血，我咳出了血。

    「诺，你不要再说话了，这样你只会越来越虚弱！」心急的他开始落泪。

    为什么要哭？我还在这里啊！

    「可是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我还是硬拖着一口气讲话了。

    「说你爱我好不好？」我提起已经快没力气的手抚着倪晋纶的脸。

    「我爱你，我很爱很爱你，所以拜託你不要再说话了！」他用尽力气吼，眼泪却掉得更兇。

    「我是不是从来没说过爱你啊？」我依旧不听话。

    「那都不是重点！我只要你撑下去！拜託你......」他把我往他怀里更抱近了一点。

    「你要知道啊，不能都是你在说爱我，你都没听过，我好坏，这样对你好不公平。」我也哭了，但是滑落脸颊的眼泪好像是冰的。

    「以后啊！我们还有好多以后！你可以留到以后慢慢说！」

    可是亲爱的你，我恐怕没办法跟你一起走到那时候了。

    「不行......我一定要现在跟你说......」这次换我主动往他怀里鑽。

    「我真的非常.......非常的......爱......」你。

    然后我就像失去全身力气似的，倒在倪晋纶怀里。

    呼出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说了最后一个字。

    可是好像很小声，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如果没有怎么办？

    当我感受到倪晋纶的最后一滴泪，滴在我脸上时，只有那一瞬间，只有那一瞬间我觉得冰冷的身体是温暖的。

    可是一下子又变回了冰冷，

    因为我再也感受不到，任何，任何的温暖了。

    我好累好累，于是我自私的跑走了。

    留下倪晋纶，独自一人逃跑了。

    我觉得自己真的好坏好坏，我们说了好多约定，说好我们要一起实现的。

    但是我独自一人带着这些承诺，食言了。

    可是倪晋纶。

    我真的很爱你，你让我到最后一刻，我都还可以觉得是被爱的、我是充满爱的。

    我是充满爱的女人，充满着你，倪晋纶，满满的爱。

    你不要再哭泣了。

    我真的、真的很爱你。

    我只是没机会再对你说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