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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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静把向导簿交给……好吧,她把向导簿拍到雷丞忠脸上时,表情也有一瞬间的呆滞,雷丞忠本人倒是没说什么,边捂着流血的鼻子边夹住本子,对她点头示意,然后飞快带着哨兵们背上负重消失了。 雷丞忠被砸到时没有多想,但被砸出鼻血多少是有点丢脸的,他胡乱用纸巾擦了擦,明明已经走远了几公里,雷丞忠的鼻血仍然止不住的流。 “哨长,飞机草找来了。”阳浩禹扒开快有两个人高的灌木,握着一把三角状的叶片归队。 雷丞忠接过叶片,放到嘴里嚼了嚼,吐出碎屑敷到流血的鼻腔里。 “连凝血功能都受影响了,情况这么严重……”荣九弹走树干上的瓢虫,“幸好今晚就轮到老雷你,不然再这样下去她迟早要发现不对劲。” 雷丞忠沉默着点点头,他敷着能止血的草药,不太方便说话。 桑少煊也附和道:“是啊哨长,蝎子的情况已经好转挺多了,你去和那女的试一试。”说着还调笑着:“她这么厉害,咱们哨所可就指着她回春了。” “喂,少说点。”阳浩禹走在他们身边,压低声音,用下巴指了指落在队伍后的谢铮。 荣九比了个ok和嘴上拉链的手势,就桑少煊这人喜欢嘴贱,有人劝着也非要嘀咕:“蝎子也真是糊涂了,这算什么,雏鸟心态?小石姐人是挺漂亮的……但她是向导啊,还是个女的。”倒不是说女向导怎么着,可女人来边防做向导那不就是……桑少煊嘴上没说,但他这意思在场人都能领会到。 “再怎么喜欢,睡上几次也就……”谢铮的拳头比桑少煊的话音落的更快,桑少煊迅速偏转头颅,沙包大的拳头狠狠擦过耳侧,勉强保住了自己的颜面,但谢铮显然不肯善罢甘休,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桑少煊,一点没犹豫,在桑少煊侧脸躲闪时换手挥出了下一拳。 这一次,谢铮的拳头夹杂着凌厉的拳风,仿佛带着一股无名的怒火向桑少煊挥去。 桑少煊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全凭本能闪避着,被一拳打到下颌后眼中甚至闪过一丝茫然,但不妨碍他做出反击。 “好哇!”他和谢铮扭打在一起,手臂肌肉紧绷,短时间内迅速膨胀,皮肤生出的细密鳞片撑破半袖,变成粗糙的灰绿色,指甲变长,镶在厚重的爪掌,拍向谢铮张扬竖起倒刺的蝎尾:“谢铮你他妈的被那女的下药了吧,为了个浪货连兄弟都打!!?” “奶奶的,你们她娘的吃错药了!?哨所禁止内斗知不知道!!!”雷丞忠一看这双双兽化的架势,也顾不上止血不止血的了,连忙上前呵斥两人,飞机草从鼻腔脱落,瞬间鼻血狂流。 场面的混乱程度一时堪比三百米外的早间集市。 “早就让你少说点,我怎么没把你这张狗嘴缝起来呢我真是……”荣九一个虎扑式压住桑少煊。 谢铮被阳浩禹扯着,揍了桑少煊几拳的他反而看上去更冷静些,倒是桑少煊回过神之后气的全身冒火,那嘴巴噼里啪啦的像放炮一样,什么话都给他说出来了,骂累了还不忘给个结语:“那女的才来几天你就被她搞的五迷三道的,七年的兄弟你是说打就打啊!??” “你他妈消停点吧。”荣九心力憔悴的说:“就你这狗嘴,我看蝎子早就想揍你了。”然后劝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生着病,和兄弟较什么劲啊。” “较劲!?我被他打还要说我较……” “先撩者贱,你就受着吧桑少。”阳浩禹也跟着开口,挤眉弄眼的示意他看哨长。 桑少煊一转眼就看到雷丞忠脸色黑如锅底,鼻子还呼呼冒着血,明明兽形是蛇,现在看着倒像是不知道哪来的斗牛,就等着桑少煊再说一句话,就要顶着角把他拱飞…… 桑少煊歇气了。 雷丞忠左右看看,黑着脸说:“谢铮,两万字检讨,三天后交给我。”哨兵违反军纪私斗是要上报记过的,但目前哨所的现状与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谢铮知道这是要轻轻放过了,实务的应了声。 “桑少煊。”雷丞忠有些烦躁的看了看这个刺头:“打扫一个月厕所,一天天就知道嘴臭!” 桑少煊想反驳,被荣九压着骂了句:“快答应啊桑少煊,这活可太轻松了,你这嘴和厕所比起来到底谁干净真不好说。” 桑少煊看雷丞忠挑眉看着他,这时候也知道服软了,憋屈的说:“……保证完成任务。” “谢铮,你和桑少煊一起扫半个月。”雷丞忠想了想,又对谢铮说道:“好好交流你们七年的兄弟情。”说着用眼神扫视这些个年轻哨兵:“下不为例!!!下次有谁再私斗就不是写检讨和扫厕所能解决的了!” “别忘了,哨所终究是一体的。只有一条心,不出两样人!”雷哨长捂着鼻子,重新嚼了剩下的飞机草敷上去:“谢铮,桑少煊什么样你知道,你和他从军校起就是同学,他这嘴又臭又毒,以前惹过多少事,受过多少处分都没改过来,这辈子就是个嘴贱的。” 桑少煊不满的诶了一声,又被雷哨长狠狠瞪了回去。 “桑少煊!从现在开始不许说脏话!其他人都盯着点!抓到这小子一次就多罚他扫一天的厕所。还有……”在幸灾乐祸的笑声中,雷丞忠再次正色:“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我管不到,但石静只要还待在追狸果一天,是咱们追狸果哨所的向导,就不准再诋毁人家!尤其是你,桑少煊。之前念在你是为了谢铮才出言不逊,这件事既往不咎……”谢铮尾巴甩了甩看向桑少煊,桑少煊哼了一声。 “当然,哨所里有顾虑,大家都知道……就算……石向导对咱们也是有恩的。”雷丞忠含糊几句,在场的人都明白的点点头,最后他叹了口长气道:“行了,就先这样!列队!” 另一边,石静一个人待在哨所里,远处的声音听不真切,但奈何动静实在是大得令人发指,于是她也就多多少少知道哨兵们发生了争吵,只是不清楚争吵的内容和人选。 「……我给你超感不是让你这样用的。」幻觉徘徊在周围,看着石静侧耳偷听的样子叹气。他长的和之前的幻觉很不一样,染了一头显眼的红头发,笑容毫不吝啬的展露出来,整个人显得热烈又张扬,和浴室里出现的显然不是同一个人。 又是一位老朋友,没想到幻觉还会换着法的来打击她。 「算了,随便你。」他自言自语的走到写字台边,一支颜色鲜艳的花朵舒张着被摆在书台的一角。 「木棉……谁送给你的?」他用那眉目张扬的脸短促的抬了抬嘴角,言语还带着笑意,神色却透露出一丝浅浅的讥讽,「挺有缘份,当时学校百年庆典的时候,你硬要送我,让我在军服上戴这个,我别在胸口和你走了一路,还被同学取笑是新郎官……」 他扭头看石静,然后神色淡了下来,「抱歉,我不是故意说这些的,你过得好就好。」 「但也别过太好了。」他说,「要一直想着我,一直念着我。」 他忽然变成了仿佛被地狱烈火灼烧过的恶鬼,身上整洁的军礼服开始成片剥落,血和着脓滴落在地面,断裂的双腿让他像一只蛆虫一样蠕动着身上的肉块朝着她的方向攀爬过来,「一直想着我,一直念着我……」他腐烂的脸贴在石静的脚面,露出痴笑时还有烂肉不断从脸上滑落。 「直到你死……不……石静……就算你死……都不要忘了我……」他说到这忽然浑身颤抖,急促的否定着,「不不不不不……不!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石静!石静!!!我不会……我、我不会……」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哑,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眦裂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滴出血来。 石静觉得她现在就像她的名字那样,变成了一块不会说话的石头,她沉默着,沉默着,然后第一次……向幻觉妥协了。她蹲到地上,好像看不到这人丑恶腐烂的模样,用对比起来细弱不堪的臂膀支撑住他不断往下掉落肉块的躯体:“你不会让我死的。”她说:“我不会死的,我被你保护着呢!” 「……对,对,我不会让你死……我……我死也……我、保护你……」他的声音弱了下去,眼神在最后一刻变得柔软而温良,安慰一般的看着石静,而后在她怀里缓缓闭上眼睛,和悄无声息的出现一样,悄无声息的消散了。 只留下石静,抱着膝盖蹲坐在空无一人的哨所。 这是她第无数次,开始害怕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