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八十章 雏鸟们5（上）宁静

    黑暗中，一抹光点出现，紧接着暖黄色的灯亮了起来，顾琳侧着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有些艰难的抓着旁边的把手，肚子已经越来越大了，而菲特最近好几天才会回来一次，顾琳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但每次问起来，菲特都只会笑着做一个嘘声的手势。

    之后顾琳再问，菲特便用简单的理由搪塞了过去，这里的生活暂时不需要担心，因为这里不单单有物资储备，还有不少的钱。

    菲特还是在进行着某种研究，顾琳一点都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最近菲特越来越焦躁不安，和自己的话也越来越少了。

    去自首的事顾琳在这两年过来只提过三次，但每次菲特都会发很大的脾气，虽然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丈夫，彻底的改变了，但顾琳现如今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才好，自己跟着菲特已经有20年了，20年的一切变迁，都只有在屏幕上看到过。

    在终于从设施里走出来的时候，为了能够适应外面的一切，顾琳只能够一点点的每天和菲特开始从逛街开始，这种在过去极为平常的事，每一次对于顾琳来说，都充满了仪式感。

    和菲特在那只有个人房间和走廊的设施里生活了20多年，顾琳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给了自己勇气，会陪着菲特一起度过了20多年，只不过此时此刻，顾琳又感觉到过去那种勇气再次充盈了内心的感觉又回来了。

    顾琳静静的看着自己的鼓鼓的肚子，原本顾琳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只是没想到去年12月底的时候，这个孩子就怀上了。

    最近顾琳总是感觉到这个在肚子里的孩子，总是在踢自己，似乎想要快点出生，顾琳原本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笑容的脸上又因为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而再度展露了。

    “宁宁，你又踢妈妈了。”

    顾琳微笑着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已经提前在状态好的时候准备好了吃的，因为菲特最近不知道在干什么，菲特已经三天没有回来过了，顾琳很想要和菲特谈谈，因为孩子即将出生了。

    顾琳环顾着这个面积还算比较大的地下室，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如果不是这个孩子的话，顾琳或许已经做出了决定了，跟着自己的丈夫菲特过上一辈子，因为顾琳很清楚，现在两人早已无依无靠，能够依靠的只剩下了彼此。

    所以顾琳不打算离开，但她却能够把这个孩子送走，这也是唯一的手段，顾琳不打算这个孩子一出生就生活在这里，这对于这个即将诞生下来的孩子，是极度不公平的。

    一时间顾琳恍惚了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或者说怎么做，菲特已经有些不正常了，顾琳想要带着孩子离开，但一想到这二十多年来的一幕幕，菲特为了自己能够活着，每天都在拼命。

    “宁宁，抱歉了，妈妈不能舍下爸爸！”

    顾琳静静的抚摸着肚子，她知道和这个孩子能够相处下去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把这个孩子送出去，而人选顾琳也想过了，她打算把这个孩子交给吴群。

    虽然这事情对于顾琳来说，非常的难受，但也只能这么做了，吴群在过去曾经答应过顾琳，如果当哪一天顾琳的生活里出现什么无比艰难的问题的时候，可以去找他帮忙。

    顾琳已经下定决心了，她在几年前吉尔的葬礼上见过吴群一面，他虽然看起来比以前变了不少，看起来圆滑了很多，但他那的眼神从未变过。

    在艰难的爬起身吃过东西后，顾琳看了一眼时间，已经11点13分了，今天是10月11日，她打算回到床上去睡一会，而就在此时，远处已经有几天没有亮起的通道灯亮了起来。

    嘎吱

    伴随着一股难闻的味道飘进来，顾琳欣喜的从床上挪了下来。

    “你回来了。”

    一如过去20多年前开始两人结婚后的第一天一般，每次顾琳都会迎接菲特回家。

    “啊！没事不要乱动，多休息，我这几天会在这里的，毕竟我们的孩子要出世了。”

    顾琳低着头嗯了一声，菲特一把搂过了顾琳，而此时顾琳想要开口和菲特谈谈孩子的事。

    “等这个孩子出生后，我会认真的教导他医学上的一切。”

    顾琳有些欣喜，恍惚间看到了不远处的实验室里，脑海中也出现了一幅一家三口在实验室里有说有笑的画面，然而很快这样的画面就被菲特脸上浮现出来的癫狂打断了。

    “除了我们，其他的都是敌人。”

    一时间顾琳打算开口的话憋了回去，她不敢和菲特说把孩子送出去的事。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冷不丁的菲特说着，只手抚摸着妻子的发丝，而后凑了过去，把脸颊贴得很近，顾琳摇了摇头。

    菲特微笑着亲吻了妻子的脸颊，随后脱去了兜帽衫，走向了实验室，顾琳忧心的看着丈夫，她虽然很想要尝试和丈夫说说关于孩子未来的情况，但丈夫现在的精神状态不稳定。

    “都怪我！”

    顾琳低着头转过身走了起来，她躺回到了床上，继续静静的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这一刻顾琳再度下定了决心，因为她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虽然不知道菲特过去经历过多少残酷的事，但这份残酷已经彻底的摧毁了菲特的一切，那个原本善良的菲特已经死掉了。

    顾琳虽然不清楚菲特现在在干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菲特现在在贩卖某种药物，一些基础的医学类的东西顾琳这些年在菲特的耳濡目染下，多少懂一些，甚至可以称得上半个医生。

    顾琳不希望女儿会沾染上这份来自于父母的残酷，顾琳很清楚，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自己和菲特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现如今那个值得去怨恨的希尔曼家族已经完蛋了，这些怨恨和不甘，存在于菲特他们这批研究人员的内心里，顾琳看过报道，大部分交代了一些的研究人员都选择了自杀。

    此时顾琳注意到在灯光下的菲特，显得异常的阴冷可怖，她望向了自己的肚子，她只希望这个孩子懂事的那天，看到的是鲜花，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而不是在这个冰冷的只有墙壁的地下室里。

    顾琳已经记好了，怎么去吴群住的地方的路线，要怎么样避开行事科，这一切都是多亏了新闻的关系，顾琳整理过吴群的一些新闻报道，才知道了吴群大概住在哪里，而吴群从来不带保镖这一点让顾琳有信心找到吴群。

    腹部又开始异动了起来，顾琳微笑着说道。

    “宁宁，今天你怎么那么爱闹，妈妈被你踢痛了。”

    顾琳说着，此时她感觉到肚子越来越痛，在意识到羊水已经破了后，顾琳焦虑的呼喊了起来。

    菲特快步的跑了过来，在抱起妻子的时候，一时间脸上露出了短暂的微笑，但很快又变得阴沉了下来。

    “记得我教过你的方法，呼吸，如果实在不行的话，由我来给你做手术。”

    菲特说着已经准备好了医疗设备，他娴熟的操作着一切，顾琳内心里的不安和担忧渐渐的放松了下来，她静静的看着丈夫，他还是和当年一样，一如既往的在工作上非常的认真，只不过现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顾琳想到了过去和丈夫认识的吴群开的那家餐馆，灯光变得强烈了起来，顾琳还在挣扎着，只是闭上眼睛，只看得到一片漆黑，而什么都没有，甚至周围的光芒也让顾琳感觉不到丝毫的刺目，反而是冰冷的。

    顾琳已经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了，她还在用力，菲特的声音很洪亮的在她的耳边响起，过去的一幕又一幕不断的浮现出来，多少次他们原本是有机会的，但老天一次次和他们开了玩笑，最后他们回到了地面上，但早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了。

    顾琳不知道菲特究竟帮希尔曼家族做了什么，才获得了再次生活下阳光下的权利，即使是用别人的身份，但对于顾琳来说，是难能可贵的两年。

    呱呱

    在身体仿佛被完全撕裂一般的情况下，顾琳突然间感觉到了轻松，仿佛从黑暗中回到了光明一般，菲特已经娴熟的剪断脐带，开始拍打起了孩子来，孩子在哭泣着，周围的灯光也缓慢的变得微弱了下来。

    “是个女孩，和你想的一样，是叫宁宁吧。”

    菲特微笑着，但此时顾琳嗯了一声，一阵后菲特把孩子和顾琳放到了一个暖和的房间里。

    “照顾孩子的知识，你应该知道才对，我有一个重要的实验，这几天内必须得完成。”

    顾琳已经疲惫了，她看着怀中的女儿，一时间内心里完全不是滋味，此时内心里又涌现出了强烈的希望来，顾琳已经不打算和菲特谈什么了，她会按照之前设计好的，把女儿送出去。

    在打定了注意后，顾琳合上了眼睛，睡下了，一切东西早已在怀上这个孩子的时候，就陆续的准备好了。

    夜晚有些时候，顾琳总是会睡不好觉，因为总是能够听到菲特发出一些癫狂的笑声，以及一些意味不明的胡言乱语。

    一连三天，顾琳都只是好好的带着孩子，时不时会抱着孩子过去，菲特只是微笑着，从来不触碰孩子，因为新生儿的肌肤是非常的脆弱的。

    “累了就好好睡一觉。”

    在顾琳的提一下，菲特回到了床边，床边早已准备好了一杯热水，菲特没有犹豫喝了下去。

    砰

    猛然间菲特突然间打碎了杯子，他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看着顾琳。

    “你想要背叛我吗？想要背叛我吗？”

    伴随着歇斯底里的咆哮，菲特不甘心的倒在了床上，一滴泪水冲顾琳的眼眶中滑落，她急忙擦拭后，便开始准备了起来。

    很快边把孩子放在了自己的怀中，让孩子在刚好吃得到奶的位置，顾琳穿上了偷偷改造的防护服，拿上了一些东西后，第一次来到了这个地下设施的大门口。

    只不过顾琳的手在伸向机关的时候，犹豫了，她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了一家三口在这个地下设施里的一些画面，然而顾琳摇了摇头。

    嘎吱

    伴随着一阵机械声，门打开了外面一股臭味扑面而来，顾琳只能够快速的走了起来，这个废弃的下水道，还连接着其他的正在使用的下水道。

    终于来到了外面，顾琳快速的把防护服收起来后，拿出了一套早就准备好的衣服，穿上后马上抱着孩子走到了地面上，这是一条比较冷清的街道。

    顾琳沿着街道，在街上的一些标识里，找到了正确的方位，现在吴群已经搬到了上层去，顾琳知道那是哪，因为吴群曾经和自己说起过这件事，这件事顾琳一直记得，吴群说起过他在上层长大的一些点滴。

    但一阵后顾琳才发现，靠走的很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吴群住的地方离着她所在的这个区直线距离最少有五六十公里。

    沿街上到处都看得到一些车辆，以及一些摩托，顾琳找了一个机会。

    “先生，能送我到上层去吗？”

    在和对方商量了下价格后，对方让顾琳上车了，车子开始缓慢的行驶了起来。

    只不过愿意让顾琳搭车的人有些奇怪，看着顾琳穿着的衣服，应该是上流社会的人，但怀中抱着的婴儿有些扎眼。

    车子平缓的来到了一个位于11区的独门独栋的小区里，顾琳让司机在这里等她一会就可以。

    一下车后顾琳就开始边走边看起了门牌号来，因为过去吴群说起过，自己儿时长大的地方，已经有不少商人出价了，但吴群始终没有卖，现在不会卖，未来也不会。

    果然在崭新街道和漂亮新房屋之中，顾琳看到了一栋复式的三层高小楼，她快步的跑了过去。

    只有二楼的地方亮着灯火，院子里的一切打理的很好，顾琳直接按下了门铃。

    噔噔噔

    顾琳听到了一阵下楼的声音，只不过过来开门的人让顾琳有些诧异，总务科的秘书，尹香凛。

    “你不是原希尔曼家族的人吗？”

    一时间顾琳惊慌了起来，而庭院的门已经被打开，对面的尹香凛动作很快的直接侧身切了过来，在即将打算拧住顾琳的胳膊的时候，她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哭泣声，一时间没有动手。

    “怎么回事？”

    吴群一脸醉态的走了出来，但一时间四目相对，吴群疑惑的看着顾琳。

    “是我，老吴，我是顾琳，你还记得吗？”

    吴群震惊的看着顾琳，一阵后点头道。

    “香凛，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到屋里去说。”

    “告诉我们地方在哪里，我们会马上派人过去的，你的丈夫不会得到惩罚，相反的我们会给他宽大处理，会让他接受治疗的。”

    顾琳摇了摇头。

    “我不能说，老吴！”

    吴群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扑通的一声，顾琳跪在了地上，呜咽着看着吴群。

    “这孩子可以交托给你吗？老吴，我真的不希望这个还在在未来，会变得和我们一样。”

    尹香凛是坚决反对的，但吴群示意她安静下来，而此时此刻的吴群已经看明白了一些东西，他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懵懂少年，他看得出来，顾琳会找过来，是带着必死的决心的。

    “如果他被带出来会怎么样？”

    吴群问了一句，顾琳摇了摇头。

    “会死的老吴，他会死的。”

    吴群的记忆中，那个和顾琳在自己餐厅认识的菲特，当时吴群很开心，因为顾琳找到了心仪的对象，当年两人结婚的时候，吴群作为证婚人，在台子上认真的发言过。

    “已经这么久过去了吗？”

    吴群攥着拳头，艰难的看着顾琳，尹香凛气恼的看着吴群。

    “我知道了，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快点起来。”

    吴群拂去了眼角处溢出的泪水，蹲在了顾琳的身边，此时的顾琳在无声的呜咽着，吴群很清楚这件事很难办，现在城内还在追查着希尔曼家族余党的下落，如果他们两被抓住的话，即使不会被重判，但未来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残忍的，而顾琳会这么做，可以肯定菲特已经出问题了。

    “我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的。”

    顾琳呜咽着点头道。

    “谢谢，谢谢你老吴，谢谢！”

    “照顾？你天天工作那么忙，怎么..........”

    吴群等待着孩子继续睡去后，从顾琳的手里接过了这个孩子，随后交到了尹香凛的手里。

    “你来照顾香凛。”

    “别开玩笑了，这种事，我..........”

    此时顾琳已经起身了，吴群一把拉住了她。

    “不要回去了，这个孩子会没有母亲的。”

    顾琳坚决的摇了摇头。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关系，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关系，菲特或许不会这样，不用背负上两个人的生命，甚至是需要考虑如果其中一个离去后，剩下的另一个怎么办这种事，正因为这样，他这些年都是在研究设施里沉重的度过的，我之前一直没有察觉到他的内心，只是最近怀上这个孩子的时候才察觉到，原来菲特一直以来都很累。”

    “不能放她回去，吴群。”

    尹香凛又喊了一句，而此时顾琳已经走到了大门的地方，回望了一眼站在门口，怀抱着婴儿的吴群。

    “她叫什么名字？”

    “宁宁！”

    一只手拽住了打算跟上去的尹香凛，吴群摇了摇头。

    “不要再跟过去了。”

    “他们可以获救的，只要找全城里最好的医生，一定可以.........”

    吴群微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真的只是这样的话，那么多从希尔曼家族里被拯救出来的研究员们就不会自杀了，如果真的只是这样的话，阿尔法就不会进监狱了！”

    尹香凛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再打算跟上去，吴群微笑的看着怀中的孩子，他知道顾琳为什么会来找自己，只是因为自己当年和顾琳说过那样的话。

    那时候的吴群因为自身的原因和问题，不可能和任何人交往，他内心里始终都有解不开的结，始终想要去实现一些东西，所以吴群在拒绝顾琳的时候，也同时说过，以后不管顾琳有什么要求，都会帮她这句话，其实只是为了安慰而已。

    “我接受不了老吴，如果有一天这个孩子问起我，她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的话，我该怎么去回答她？”

    吴群微笑着说道。

    “你就告诉她，她的父母是一对很恩爱并且很善良的夫妇就行！”

    吴群默默的闭上了眼睛，随后开口道。

    “香凛，快点去买孩子的奶粉，不然待会孩子会饿的。”

    嘎吱

    下水道一侧的机械门被打开了，顾琳缓步的走了进去，卸去了身上的一些防护装备，随后把装备放入了清洗室里，缓缓的走了进去，刚走进去，顾琳就看到了已经清醒过来的菲特，他眼神震怒的盯着自己。

    “你回来做什么？”

    顾琳微笑着走了过去。

    “我不回来的话，这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人了。”

    菲特冷冷的盯着顾琳。

    “女儿呢？”

    顾琳摇了摇头。

    “我们没有女儿，你忘记了吗？之前你配出来的药物，让你出现了幻觉。”

    一时间原本愤怒的菲特，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看了过去，手术台上的一切都是老样子，没有太大的变化，而妻子顾琳还是一如既往。

    “真的吗？我记错了吗？”

    “真的，亲爱的！”

    顾琳温柔的抱着菲特，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菲特此时哈哈大笑着，说着一些东西，只不过渐渐的菲特睡着了，这个地下设施里变得静悄悄的，只有顾琳偶尔会发出的啜泣。

    渐渐的灯光开始熄灭了，顾琳静静的抱着丈夫，靠在了床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这二十多年来，都是这么每天在黑暗中醒来，又在黑暗中睡去，这一切让顾琳感觉到安心，脑海中那个只是短暂的相处了三天的女儿，在一点点的消失。

    顾琳甚至有些不记得那个孩子的脸了。

    “没事的，我不会离开你的，谢谢你，这么多年过来，一直默默的守护者我！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