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8. 大不一样
“横沟桑。” 鲇川雪子在横沟博史背后，小声叫了他一下。 横沟博史转过身，那张小跟班儿似的脸上，堆起文静怯弱的表情。不过，鲇川雪子开始觉得，横沟博史那张无害的圆脸背后，暗藏着一丝狡黠。 鲇川雪子没什么心机，想到什么，脱口而出：“横沟桑其实知道《crimson》里面，没有那首歌吧？”话说出来，才又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做得不太合适。 横沟博史露出个有点惊讶的表情，“鲇川酱怎么会这么想呢？” 鲇川雪子的脸唰一下红了。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横沟博史说这种话，仿佛是在说他明明知道却装作不知道，故意给东野阳一设套似的。 她赶紧低下头，“对不起……横沟桑。” 横沟博史宽容一笑，“没关系的。”至于鲇川雪子的问题，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鲇川雪子心大，冲他露出个笑容，“因为我很喜欢岩桥桑和明菜桑合作的那首歌，所以，听东野桑说那些的时候，心里可不是滋味了。” 横沟博史放慢脚步，跟鲇川雪子稍微拉近一点距离，倾听她的话。 “也许是我很肤浅、没什么品味……这么想了一大堆。”她吐了下舌头，有点顽皮的笑了，“但知道了东野桑其实根本没有听过，总算松了口气。”就算她再普通再肤浅，品味再一般，也总好过那种故意在女孩子面前装渊博的家伙吧？ 那样的家伙才最肤浅了！ 不管横沟博史到底是歪打正着的一句话戳穿了东野阳一，还是故意给东野阳一拆台，对鲇川雪子来说，都想对横沟博史说一句“谢谢”。 “音乐这种东西，只要自己喜欢就好了。”横沟博史和她说。 鲇川雪子还在笑着，“说得没错……”横沟博史的宽厚，令她心情放松。她忽然好奇起来，“横沟桑都听什么音乐呢？” “我吗？”横沟博史流露出一丝害羞，“我的话，各种各样的音乐都听一点。” 鲇川雪子“诶~”了一声，“听上去很渊博的样子。” “不，那个倒是没有。”横沟博史否认。想了想，“其实，那位岩桥桑的制作水平很不错。” 鲇川雪子点点头，表示赞同，“至少，他为明菜桑制作的那支单曲，绝对很棒。”刚才对着岩桥慎一大肆批评的东野阳一被戳穿，鲇川雪子颇有点扬眉吐气的感觉，说起这首歌，语气更坚定了。 横沟博史笑起来，“鲇川酱刚才说的那首歌，我会去听听看的。” 鲇川雪子也露出笑容。 午饭结束后，吃了瘪的东野阳一夹着尾巴匆匆走人，宫部真理也觉得扫兴。宫部真理的扫兴，既是因为东野阳一在她面前吹牛皮被拆穿，令她也一并觉得难堪。同时，也因为她从头到尾，在东野阳一夸夸其谈时，都非常赞许的听着。 横沟博史戳破了东野阳一，连带着宫部真理也恼羞成怒，觉得再继续下去没什么意思。这样一来，倒是让他们这两个小配角，这会儿不紧不慢的聊起天来。 “我超级喜欢隧道二人组……” 聊着聊着，话题从音乐渐渐偏向另外的内容。鲇川雪子活泼可爱，说对了的事流露出一点得意，说错了就吐吐舌头，飞快地回一句“抱歉”。 横沟博史尽管个性文静，但因为她这份率直，并不觉得她吵闹。 …… 下了班，横沟博史把那张单曲的事记在心里，回家之前，先去了他时常光顾的唱片租赁店。 他曾是《乐队天国》的忠实粉丝，也在thebluehearts的风波被搬上电视的时候，一边关注着乐队的后续，一边在心里敬佩岩桥慎一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虽然没有特别追逐过什么明星人物，也没有特别去收集岩桥慎一担任制作人的歌曲，但这位岩桥桑的名字，还是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出现在横沟博史的日常里。 今天的出场方式，格外的与众不同。 横沟博史走近唱片租赁店，店里今天打工的，是个姓江南的大学生。他常来常往，跟江南挺熟。一进店里，就被热情招呼。 横沟博史问他，“中森明菜有一支叫做《接吻》的单曲。” 江南露出个了然的表情，“您也看了今天的新闻吧？”两个人是熟人，江南就有点多话。 横沟博史点点头，权当是这样。江南猜中了，话更收不住，“今天一整天，来租这张《接吻》的客人可不止您一位。不过，明菜桑跟岩桥制作人第二次合作，好奇心重的人也不少……” 虽然有点失言，但江南并没有不好意思，若无其事打住话茬。 横沟博史倒有点佩服他的淡定——或者说是厚脸皮。 江南想了想，“说起来，那首《接吻》，有收录在岩桥桑制作的那张企划专辑里。”横沟博史常到店里光顾，江南对他的听歌风格有些了解，有时也会帮忙推荐新品。 这次也是，建议他：“既然来借单曲，您要不要顺便也听听看那张专辑？我个人是觉得，虽然是张企划专辑，但意外地没有支离破碎，且相当统一，那位岩桥制作人的水准够强的。” 总归不可能是“二流制作人”就是了。 横沟正史答应着，“那就一起听听看好了。”想了想，还又顺便租了几张中森明菜最近几年的专辑。 晚饭在车站地下街的小饮食店解决，横沟正史带着唱片回了家。紧凑的单身公寓里，倒有一套颇为完整的听歌设备。他把今天租的唱片拿出来，一张张摆在架子上，从冰箱里拿出冰镇过的啤酒，倒入杯中。 为好好享受音乐做好准备。 横沟博史先把那支《接吻》的单曲放进设备里，听着歌，又打开收录了这首歌的那张企划专辑，小心抽出里面的歌词本，去看制作信息。 ……相当不错的一首歌嘛。 他一边翻看歌词本，一边想到。 先看制作信息，又翻看每一首歌的歌词，以及作词作曲编曲人的名字。在歌词本里，还穿插着录音室里的花絮照片。 有岩桥慎一坐在控制台前，bolan的成员和那位美人演歌歌手站在他背后的。还有岩桥慎一坐在中间，被浅香唯、南野阳子、还有另一个女歌手围住的。 再往下看，是他和中森明菜的一张。 这是一张抓拍的照片，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像是本来在讨论什么，却被照相机的快门声吓到，一起看向镜头。 照片里，岩桥慎一的表情有些迷茫，中森明菜则露出有点被吓到了的表情。 这一张之后，就是岩桥慎一、中森明菜、以及originallove，三方一起出镜的照片了。跟那张像是抓拍的照片比起来，横沟博史觉得，这张照片更有公事公办的感觉。 这时候，单曲放完，起居室里安静下来。 横沟博史起身换唱片。取出那一片《接吻》，小声说了句：“黏糊糊的情歌。”黏糊糊，却一点也不腻。 听着歌，好像自己也体会到了坠入爱河的感觉似的。 唱机里，专辑开始播放了。横沟博史膝行着回到矮桌前，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啤酒。擦干手上沾到的杯子外壁的水渍，又拿起歌词本，对照着看起了歌词。 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又把歌词本翻到印着岩桥慎一跟中森明菜被抓拍的那一页去。端详了一下，觉得这张照片拍出来的感觉格外与众不同似的。 光看这张照片，两个人在合作期间的关系应该差不了。横沟博史心想，既然如此，这两个人会有第二次的合作也就顺理成章。 不过，到底是哪里，让他觉得有点不一样呢？ 横沟博史心里有点抓不住的想法。但是，连鲇川雪子那样的忠实粉丝，今天聊着那首歌曲，还有岩桥制作人跟中森明菜的合作时，也一点也没有往工作之外联想的意思。 也许、大概，是他想多了吧。 …… 中森明菜新专辑的发行情报公布的当天，唱片店里《接吻》的存货又卖掉了一批。单曲发行了半年还要多，又因为这份情报，被带动了一次销售热度。 不仅如此，连带着那张企划专辑，也多卖出去了一点。看到商机的唱片店，把这张单曲和企划专辑摆在一起，正方便到店里来的顾客顺手多拿一张。 而在新专辑的发行情报公布的当天，研音和华纳零零散散收到了来自中森明菜粉丝的抗议电话。 “可以慎重考虑明菜桑与岩桥制作人的合作吗？岩桥制作人和明菜桑都是优秀的音乐人，但两者的制作理念放到一起，却没有带来更好的效果。从上次的单曲看来，反而有些彼此限制了。” 这是理智粉丝的认真分析。 “岩桥桑虽然是制作乐队的名手，但显然跟明菜桑合不来！” 这是直截了当型的粉丝。 还好，到底没有接到那种过于不客气的电话。之所以如此，当然是因为中森明菜出道到现在，各种风格尝试遍，接受能力差的粉丝早就已经离开。而她出道九年，现在留下的忠实粉丝里，会为了她去情绪激动的也没几个。 跟成熟的女明星合作，就是有这么个大好处。 中森明菜的粉丝里，对上次两个人的合作印象极好，这次乐见其成的当然有。认为上次的合作差强人意，因此对这次的合作也持观望态度的也有。当然，更多的其实是无所谓中森明菜这次跟谁合作，只等着成品出来，喜欢就支持、不喜欢就等下一张的。 合作既然已经官宣，不管是成熟的抗议还是理智的分析，又或者情绪激动的威胁，木已成舟，只有等着之后成品出来，才知道这次的合作到底怎么样。 …… “一共是九百八十日元，谢谢。”唱片店员把包好的单曲奉上。 快到打烊，这个时间，店里冷冷清清。送走了这一位客人，店员心想，今天来买这张《接吻》的可真不少。 到底是中森明菜桑。有点风吹草动，立刻就反应到唱片店里来了。 直到坐进车里，菊池桃子才取下了伪装，拿过那张单曲。 按说，要一张单曲，这种小事哪里用得着自己亲自去一趟唱片店。但是，要吩咐小助理去买一张中森明菜跟岩桥慎一合作的单曲，菊池桃子觉得现在的自己说不出这样的话。 现在要是支使了助理去买这张单曲，之后那两位如果公开了交往，她该多尴尬。 菊池桃子又想起那一天，经纪人被叫回事务所，之后打电话给她，告诉她，岩桥慎一正在和中森明菜交往的事。 去年的唱片大赏上，岩桥慎一上台去领了企划赏。 新年之后，菊池桃子和岩桥慎一打电话时，夸他的衣服品味好。那时候，岩桥慎一告诉她，是女朋友帮忙挑选的。 要是中森明菜桑的话，会有那么好的品味，也就不奇怪…… 菊池桃子想到这儿，忽然打了个激灵。她翻过手里的单曲，看着封底的发行信息。这张单曲是去年十二月发行，而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是在前不久被狗仔拍到。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呢？ 是从第一次合作的时候就已经交往了，然后又有了第二次的合作，还是第一次的合作时只是互有好感，第二次合作的时候，才开始了交往？ 如果是这次的合作期间才交往，那去年最后一天，为岩桥慎一选了衣服的“女朋友”就不是中森明菜。 到底是哪一种呢？ 岩桥慎一那样的男人，身边没有女孩子才奇怪。菊池桃子不意外他有交往的对象，就算他是和女朋友分手以后又跟中森明菜交往，也实属正常。 但是，菊池桃子心里，却忍不住去想，在介绍她到研音去的时候，岩桥慎一的交往对象是谁？是中森明菜，还是另外一个人呢？ 是中森明菜，又或者是别人，两种可能，在她看来就大不一样。 如果和中森明菜桑交往的时候，还能答应她的求助，把她介绍到研音去。岩桥慎一在介绍她移籍到研音去这件事上，越是干脆，就越代表他光明磊落。 反过来，如果那时候的交往对象其实不是中森明菜…… 菊池桃子想着想着，忽然笑了。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的自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