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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的低语,柳子丹睁开眼睛,望着开始发亮的通风口。从那里隐隐能听到人声,已经高高低低响了一夜了。元文景的纳宠之喜彻底被扫了个一干二净,只是任谁也没想到,原以为已经趁乱逃出王府的人,其实就躲在正院旁边的酒窖里。 “嗯,天亮了。饿不饿?”李越低头看着他,“光线会不会太刺眼?” 柳子丹微微一僵:“你怎么知道我的眼睛——”他到刚才还都觉得如在梦中。从知道他的消息起就坐立不安地等待着,无数种想法激烈地在心中碰撞,他要咬疼了嘴唇才能不在元文景面前失态。可是就在昨晚,在李越翻进窗户抱住他的时候,李丹消失了,一切逆反的念头都消失了,而柳子丹复活了。他还记得自己是用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回抱住那个熟悉的人,甚至现在他的双臂还能记得那人骨骼的形状。可是怎么进了酒窖他反而记不清了,倒是记得一场无梦的甜睡。虽然是躺在麻包片上,身下是坑坑洼洼的泥地,可是有那人温暖的气息包围着,颈下是那人结实的手臂,他居然睡得无忧无虑,远远胜过锦床绣榻的辗转难眠。可是此时,李越一句话,又把属于李丹的那一部分勾了起来。原来,发生过的事情始终都是发生过,永远也不会有一双手能够把它抹去。 “我遇见了暮雨。他告诉我的。我才知道你原来还活着。”李越迅速回答,流利无比。这几天从上霄赶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反复设想过一切可能触及“李丹”那一部分生活的话题,并且预备好了答案。就算是自欺欺人也罢,他不能让柳子丹再被戳上一刀。 “要不是遇上暮雨,我真以为你已经……”李越觉得这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可是说到一半声音已经变了,无论他如何坚持,最后一个字始终无法出口。死,这个前世经常挂在嘴边上的字,现在却像个硬块死死哽在他喉咙里。坐在西定那座坟墓前的感觉又一次袭上身来,李越不由自主地收紧双臂,把柳子丹死死箍在怀里,脸紧紧贴着他的,感觉着生命的温度。 脸颊上潮湿温热的感觉让柳子丹几乎吃了一惊。从没见过李越流泪,在柳子丹心目中,这个男人永远是自信且坚强的,手里掌握着自己和别人的命运,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退缩不会示弱。原来他也会流泪,会为自己的死流泪? “子丹?”李越觉得自己听见一声轻轻的嗤笑,很不符合当前的情况。柳子丹是在冷笑?或者,是在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不过,他,也有这种资格。 “子丹,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柳子丹在昏暗的光线中苦涩地笑。果然,做久了李丹,原本那个柳子丹,也已经不单纯了。或者,或者柳子丹也从未单纯过。生在皇家,目睹了太多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被自己的兄长和父亲亲手送到另一个男人身下忍辱偷生,他怎么会再单纯?还记得他最初发现李越真正身份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抓住了这人的把柄,却没想到他已经完全不是原本的风定尘。一刀刀的划过,柔软的心伤痕累累,然后慢慢结成坚硬的伤疤。是李越把他的硬壳慢慢剥离,让他浸润在甜蜜温暖之中,重新柔软细腻。可是,也是李越,在他心上划了最深的一刀,让他不能自主地疑神疑鬼。纵然在此时,纵然脸上沾染的是李越的泪水,他的心仍然有一部分在冷静地怀疑。 “其实,清平也没有死,他已经来中元找过我——”李越决定把所有的话都说清楚,坦白一切。他和柳子丹之间,是他隐瞒了太多东西,一厢情愿地想找到可以两全其美的方法。现在看来,这想法简直是可笑,纸里终于是包不住火的,当火烧出来的时候,柳子丹出走了,然后,他几乎失去了他。现在,老天仁慈地把柳子丹又还回了他身边,那么,他不想再隐瞒什么。尽管他是在尽力避免提到“李丹”的生活,但这毕竟是不可回避的事实,他不认为以柳子丹的脾气,会真的离开景王府就忘记在这里的一切。那么,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安心,告诉他,自己身边,除了他已经不再有其他人。 柳子丹用双唇堵住了李越下面的话。仿佛有另一个自己,漂浮在半空中,冷眼看着自己与李越的深吻,然后讥讽地笑。原来还是有人阻拦在他们中间。不错,比起自己,或者卫清平会更适合李越。他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卫清平时,他刚刚从风定尘床上下来,肌肤上满布着各种或红或紫的痕迹,修长结实的大腿上还在慢慢往下流淌红红白白的液体,可是那人的眼睛仍然清冷稳定,就像李越一样,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他,和李越,真的很像呢,都如同宝剑一般,放在鞘里的时候看不出什么,可是一旦出鞘,便是锋芒毕露。而他自己,就像他的姓氏一样,随风飘飞,不知道会落到什么地方。李越是真的爱卫清平吧?即使因为他失去了一切,仍然能再次接受他。若果如此,他,会让开。 “子丹……”李越稍稍把柳子丹推开一点,喘一口气,“我还没说完——” 柳子丹再次贴过去。他现在不想听,如果注定他与李越无缘,那么,至少在此刻,他是他的。 “子丹——”李越抓住柳子丹灵活的手,“现在,这个地方?我们还不安全。” 柳子丹手指微微有些颤抖,终于收拢来抓住李越的手指:“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他要一次完全的爱,如果要离开,他也不想带着元文景的痕迹离开。他要记住李越,不只用心灵,也用身体。 “别着急。”李越握紧柳子丹发抖的手,不由自主地记起那天在上霄景王府里看到的场面,换了是他,也不会想在这里再多呆一分钟,“等他们搜过一遍城找不到人,警戒就会放松些,我们就能出去了。” 柳子丹几乎想尖叫:“还要等多久?”他怕这样下去,他的心和身体都会炸开来,碎成齑粉。 李越抱住他,安抚地轻轻吻他的头发:“别急,益州城不小,总得搜上一天,明天早上,最晚那个时候,我们就能离开。” “那,我们去哪里?” “去,东平。”李越坦白,“北骁已经跟东平开战了。王皙阳特地跑到中元来向我求援,我已经答应,把你救出来就去东平帮他。” “东平啊……”柳子丹放松自己倚到李越怀里。是啊,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太多的人要帮,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他可能早就去东平了吧。 李越小心翼翼地低头看他:“只是帮他这一次。” 柳子丹轻轻笑笑,闭上眼睛:“我饿了。” 元文景眼里眨着血丝,砸碎了手边所有的茶壶茶杯,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