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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安闻言,陡然回过身。 霜澶低着头,瞧不见顾长安的神情,只却能感觉到顾长安的两道视线眼下就在盯着她的。 天渐寒,凉风渐盛,不远处灵堂内还有人在哭,院内的几棵老槐枝头渐萧瑟,霜澶却不曾留心那些,只瞧见不知何处吹来的一阵风,肆无忌惮得将顾长安的衣摆吹得飒飒作响。 少顷,才听得顾长安重重唿了口气,复转过身去再不理霜澶。 霜澶不明所以,吐了吐舌,左右今日是顺利留下了的,旁的暂且不管。 不多时,顾寅回来了,后头还跟着一位女使,霜澶一瞧,是原先院内管茶水的,自然是认得她的。 心下大骇,一时心神不定局促不安,只得复垂下头,躲在顾长安与顾寅的身后,再不敢作声。 那女使不曾留心到霜澶,遂福了身将三人引去客房。 待到了地方,女使帮着推开了门,只道如今客房多,顾公子们一人一间,吃的用的晚些时候送过来。 话还未说完,那顾长安便挥了手让下去了。 女使见状,遂福了礼退下了。 待人走了,霜澶才不着声色得从顾长安身后走出来,心下微微唿了口气。 到了这档口,霜澶不禁埋怨自己做事冲动,如今这是要在泸山院住下了,就算眼下正在办丧事,可终究有来往之人,倘或一个不留心教人发现又该如何收场? 瞧顾长安与沈肃容的关系可与许若昀不大一样,到那时可还会出手救她么。 可柳氏终归待她有恩,柳氏如今西归,她近在咫尺却上不得一炷香,才更教人难过的…… …… 因着是客房,一应摆设自然比不得平日里的卧房,但顾长安好似并不在意,负手在屋内踱步转了一圈,随即于书柜上随意挑了本书,坐于案几边,兀自翻阅了起来。 片刻,外头有人敲门,顾寅去开门,霜澶原还有意避上一避,待见着来人竟是青徊时,心下一愣,见青徊手上端了饭食,遂不露声色得去接,青徊朝霜澶递了个眼色,便福礼退下了。 霜澶将饭食置于桌上,“公子可要先用些?” 顾长安头都不曾抬,只道让霜澶与顾寅忙去吧,他跟前已然不用人了。 霜澶闻言,与顾寅一道出门去了。 二人随即各自去了另两间客房。 霜澶合了门,却倚在门边静静得听外头的动静,待不见有声响了,才轻轻推开门复出去寻青徊去了。 才刚出了小院,青徊竟正站在廊下,一瞧见霜澶,咧了嘴便跑来了。 “姐姐,我听女使说今日有贵客入了客房,我猜就是你们,那女使要去送饭食,我便将活计接了过来。” “晚间我留心着,待无人的辰光,便来找姐姐。” 霜澶随即应下,“多谢你了青徊。” “姐姐说的哪里的话,见外了不是,我先去前头忙了。” 霜澶依言,复蹑手蹑脚地回了客房。 眼下霜澶自然不敢去外头乱晃,只得老老实实待在房内,期间有女使来送茶水霜澶都佯装屋内没有人不曾去开门。 待晚间,至亥时,青徊还未来叫,霜澶心下忐忑,莫不是灵堂内还有人在? 霜澶屋里不敢点蜡烛,原还趴在桌上,又怕睡过了头,遂搬了椅子至窗边老实坐着。 待至子时,霜澶才听见外头院子传来有轻而又轻的脚步声,悄么儿推开一条门缝一瞧,果然是青徊。 随即轻手轻脚得推开门,至青徊跟着,拉着她出了小院才敢出声。 “怎的这样晚,堂内一直有人么?” “公子一直在守夜,才刚我去瞧已不见人,想来是去侧间休憩了。” 霜澶颔首,心下了然。 二人待至灵堂前,果然一个人都不在了。 “姐姐手脚快些,我去外头给姐姐把风去。” 霜澶应下,转身入了灵堂,那柳氏的棺木眼下就在堂内置着,外头凉风阵阵,霜澶倒半点不觉骇人。 霜澶于案前点了香,复于棺前跪下,心下不由自主得便想起从前活着的柳氏。 入泸山院之前,霜澶其实与柳氏见得不多,头一次与柳氏正经说话就是替婉晴姑姑送布匹,不过是送两匹布,柳氏竟还特意回内屋拿了块鸭蛋青的玉佩赠她,只可惜那块玉佩从翰墨轩出来时没能带着。 现下想来,她是那般小心翼翼又温柔的人,谨小慎微又处处为旁人着想。 明知老太太瞧不上她,平日也不去现眼,但日日抄经都要给老太太送去。 也知晓王氏不喜她,故而不爱出院子,自然了,家宴也多是轮不到上桌的。 可也不见她自怨自艾过…… 霜澶抬头看着柳氏的棺木,知晓眼下她正躺在里头,心下戚戚然,略转身瞧了外头的月亮…… 昨儿还是中秋的,自己还跟着顾长安喝酒撒痴吃月饼,昨儿都还是好好的,今早起来便都变了…… 也不知柳氏昨日可否跟沈肃容一道吃了月饼不曾,有没有一齐瞧月亮,可曾喝了酒水…… 霜澶心下怅然,却不敢出声,只忍不住潸然泪下。 良久,霜澶举了香,朝柳氏恭恭敬敬叩了头,才缓缓起身,将燃着的香去那香案上放妥。 遂抬手胡乱抹了泪,便要出灵堂了。 —— 不想正这时,内堂忽得传来细小的声音,霜澶心下一紧,霎时毛骨悚然。 夜已然深了,先头情凄意切之时倒不觉着怕,眼下这夜深人静之时,棺木后头蓦然出了声响,忍不住教人遐想连篇不寒而栗。 霜澶屏息凝神,心下迟疑,可还是亦步亦趋得向内堂徐徐走去,绕过柳氏的棺木,霜澶抬了手,颤颤巍巍得去掀那隔帘。 才刚掀起一角,遂向内探去,霜澶环顾一周,却什么都没瞧到。 莫不是心里作祟,听差了? 继而转身便想要走了,才刚踏出一步,便又听得咚的一声。 霜澶即刻转身,遂见那香案的另一头,堪堪滚出了一只酒盏—— 竟有人在这处喝酒么,霜澶心下疑惑,竟鬼使神差得向前走去。 绕过那香案,霜澶顺着那滚出的酒盏往内看去,一身素镐,抱膝背靠案边坐在地上,那人垂着头,一旁还倒着酒壶…… 外头又起了一阵风,扫过堂前吊着的几只箴白的灯笼,晃起壁上铺泛的孝布,又带过梁上挂着的丧幡,月光越过那些素镐孝幡,堂内银辉甫进,映在那人的身躯之上,显得他那侧脸更是煞白。 许是察觉身旁有人来,那人遂缓缓抬起头,侧转过身,也教霜澶看清了他的脸。 眼窝凹陷,眸光深却毫无光彩,只一眼望过去便教人不禁颤然。 是沈肃容—— 霜澶的一颗心瞬然教扼住,仿佛连唿吸都忘却了。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