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鹿 第一章

    今天是邵拥云入职的第一天。

    也是他卧底的第一天。

    三年前他还是上市公司的财务经理，公司内部出现巨大财务漏洞，董事长的助理找到他，要他顶罪入狱，只要坐二十年。

    他不肯，自己根本就不知情。出去换一家公司照样可以混得风生水起。

    那个阴沉的北欧女人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笑容，递给他一张照片。

    是他刚出生不到半年的女儿。

    两千万，美金，二十年。女人看着邵拥云暴起的手筋，又补充了一句，本可以做成你畏罪自杀...我也有个女儿。

    第二天邵拥云自首，塞到他面前的除了证词，还有离婚协议。

    他再也没见过前妻一面，还有自己的女儿。

    行尸走肉般做了两年半的牢后，FBI找上了他，要他去做卧底。

    最神秘的黑帮，好似幽灵，他们从不火拼，只在黑暗中控制毒品枪支市场。FBI跟了多年，才有发现了蛛丝马迹。

    如果这件事做成，我们可以给你新的生活。你的女儿，也将会有一个，无罪的父亲。

    眼前的消瘦男人抬起了头，终于开口。

    为什么是我？

    你是最优秀的，我听说过你。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带了一丝追忆，而且...你那件事情，我们都清楚。

    需要我做什么？

    现在的话，需要你适应现实世界。

    就这样，邵拥云脱掉橙色犯人服，适应了半年，准备了半年，才入职了这家装修公司。

    做会计。

    入职当天，他解下了自己的电子镣铐，第一千万次默念着自己的伪装身份，穿好平价西装，打好领带，看着镜子里再也不复意气的自己。

    为了Jennifer.

    他可爱的女儿。

    Stewart给他看了女儿的近照，她很无忧无虑。

    那就好。

    被人事带着，七扭八拐走到一个小房间，里面文山书海，全是文件袋，一个黑头发的女生低着头，不知道在忙什么。

    Su，这是John，新同事，John，这是Su，你之前我们唯一的会计，你可一定要拯救她。

    女生抬起头，抬了抬眼镜眯眼看向门口，手向下藏着东西，邵拥云这才看到她在干什么。

    在吃扭扭糖。

    这有什么好藏的？那东西那么难吃。

    你好你好...苏云看着邵拥云的亚洲面孔惊奇了一下，你是亚裔？我也是！

    看得出来。邵拥云听这个小姑娘的废话，还是露出了礼貌微笑，JohnZhou叫我John就好。

    我叫苏云。苏云用了字正腔圆的普通话，然后依旧眨巴眼看着他。

    我...抱歉，我养父母是美国人。邵拥云愣了一下，才将自己的伪装身份记起来。

    那我叫你周，可以吗？公司里有20个John，你写工资条的时候就知道了。苏云一直在说普通话，她发现邵拥云能听懂。

    好的。需要做什么工作？邵拥云看着这一大堆纸质文档，只想赶紧进入正题。

    很简单。苏云凑过去帮他打开电脑，嘴里还嚼着扭扭糖，邵拥云微微向后躲开她，用余光打量着这个小姑娘。

    戴着眼镜稚气未脱的样子，她像是刚毕业。那之前的会计呢？Stewart说被逮到的黑帮成员，自杀前没来得及毁掉手机，GPS曾经来到这，还兑过一张抬头是装修公司的支票。

    要是邵拥云来说，说不定那人只是兼职做建筑工人？这群FBI，想破案想疯了。

    ...就把这些纸质文档输进去就好了。苏云说完回头，看到邵拥云若有所思的样子，凑近晃了晃，没听懂？这也不难啊？

    听懂了，还有别的吗？邵拥云回过神来，看着小姑娘清纯的脸，下意识闪躲了一下。

    你就先干这个就行。苏云嘿嘿一笑，又靠近了他，躲我干什么啊，我身上有味？

    是有，一股奶味，没断奶一样。

    ...我先工作了。邵拥云没回答她，装成无趣的样子，打开文件开始向电脑输入。

    苏云看了一会儿，他干得不错，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回到自己桌子上继续吃扭扭糖摸鱼。

    你在这里很久了吗？看着你年纪很小。邵拥云想起那些技巧，谨慎开口了。

    拿到会计师证就来了。苏云认真看着电视剧，漫不经心，找工作难啊...会计是越老越吃香，在哪个国家都一样。

    那看来你工作能力还不错，一毕业就能入职。

    我爸是老板。苏云又掏出一根扭扭糖，嘿嘿一笑，所以他们都不敢管我，我就在这挂名的。

    老板？

    打字的手慢了下来，邵拥云思索了一下，发出惊讶的声音：那这些活...

    有新会计就新会计干，没会计到了季度就找外包团队，我也能干，就是懒得干。苏云撇撇嘴，将零食袋子扔进垃圾桶，我不想干这个，我想环游世界，我爸非让我干。

    叛逆小孩用罢工对抗家长啊...

    那没什么意思。

    输了一天文件，正点下班的邵拥云礼貌告了别，就回到了FBI的监视车上。

    没什么价值。邵拥云将窃听设备摘下。

    很有价值。Stewart意味深长看他，这个女人，Su，她肯定知道什么。

    她就是个小孩子。

    浑身还带着奶味，呼吸都带着糖味的小孩。

    像他的Jennifer.

    她在这里两年，她的父亲是老板，没人比她更清楚了。Stewart的直觉告诉他，绝对有问题，那些文档，发现什么了吗？

    收据，工资条，往年的，一堆垃圾。提到自己的专业，邵拥云才会漏出一点过去的光芒，就算是，也不会在明面上，在我看来，她就是个幌子。

    接近她。Stewart打量了一眼邵拥云，拿起手机，去她家里，她爸爸的那个。

    ...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必须。Stewart发完消息，表情意味深长，利用你的魅力，Adam.

    换发型了？

    迟到的宋云打着哈欠进了办公室，看着跟第一天明显不一样的邵拥云。昨天的他也很帅，但带了些死气，今天却带了些...香水味？

    嗯。邵拥云礼貌笑了一下，又回过头来继续输入文档，貌似不经心，喜欢吗？

    不错，很年轻。宋云嘴里都是早餐，腮帮子一鼓一鼓还在说话，你多大？三十？

    三十二。看到她不羁的吃饭方式，邵拥云微微皱了下眉，你多大？

    二十二。

    喝了口水顺了顺，宋云走到他身后弯腰看文档，身上的奶味愈发清晰的钻进邵拥云鼻子里，温热的呼吸让他一僵。宋云却没发现他的不自在，使劲闻了闻。

    你好香啊...

    女生带着甜味的气息从耳侧传到大脑，邵拥云强忍住打哆嗦的下意识，刚想露出的笑容，就被宋云下一句话僵在脸上。

    像波子汽水！我要去买一瓶，你喝吗？

    不用...咖啡，加奶不加糖，谢谢。

    目送着她出去，邵拥云坐到她的座位上，打开了电脑，要密码。暗骂一声，翻翻找找也没找到什么东西，又赶紧坐了回来。

    喝着宋云买回来的加糖不加奶，邵拥云瞄了一眼好似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有些头疼。

    混日子只知道吃的富二代，怎么接近她？

    吃？

    我带了便当，自己做的，要尝一下吗？第二天中午拦住要出去买饭的宋云，邵拥云拿出明显两人份的便当，还有波子汽水，昨天晚上买的，被你引起了好奇心。

    吃货宋云当然是说好，打开便当，不出三分钟就被邵拥云的手艺所折服。

    连续一个星期后，宋云感叹一声，看着邵拥云：周，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嗯...继续吃牛肉三明治？邵拥云微微笑了下，将果汁递给她。

    你知道吗，因为你的便当，我晚上都吃不下饭了。

    ...奥，是吗...邵拥云先沉默了一下，才开口，我晚上也是一个人吃，我们可以一起。

    真的吗！宋云惊讶抬头，腮帮子鼓鼓，那你可以来我家吗？我想让我的家人也尝一下！

    真得寸进尺。不过她的家人...她爸爸？

    可以。邵拥云当然是利索答应了。

    Bubble！坐下！宋云拍了拍从邵拥云身上乖乖下来的马犬，尴尬抬了下圆眼镜，将坐在地上的邵拥云扶起来，抱歉啊，Bubble只是很喜欢你，你很好闻。

    是闻着很好吃吧！这是狗吗？这是食人兽吧！

    没事，我也养过狗。邵拥云整理了下衣服，看着娇小的女生，跟健壮的马犬，眯了眯眼睛，它很听你的话？

    当然！宋云蹲下来亲昵地揉了揉大狗的耳朵，这是我的小bubble...乖乖小狗...

    她不知道这是军犬？

    是军犬，我爸爸在我出来单独住后送给我的，说是可以保护我。

    邵拥云点了下头，悄悄打量着房子，典型独居女生，温馨明亮，带着点凌乱，但不让人讨厌。

    还带了酒？宋云掏出一瓶葡萄酒，惊讶看着邵拥云做饭的背影，直白开口，你想泡我？

    正在煎牛排的邵拥云闭了闭眼睛，笑了一声，没有明确回答：你很直白，坦率，跟我之前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你喜欢我？

    女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邵拥云身体一僵，随即继续认真煎牛排，沉默着点了下头。

    可是你大我好多，你是只想跟我上床，还是真喜欢我？

    ...有些好感。

    女生带着甜味的笑响在身后，邵拥云关掉炉火，擦了擦手，回头看她，却吓了一跳。

    她离得如此之近，就要贴到他的身上了。

    镇定下心神，邵拥云刚要开口，宋云就向前真的贴在了他的身上。

    对比来说娇小的女生将手撑在瘦高男人的身侧，贴近他的胸膛仰头看着他。

    隔着反光的厚厚镜片，邵拥云看不清她的眼神，只能看到她草莓糖一般的嘴唇。她在笑。

    我相信你，因为你不会撒谎。

    演技蹩脚的，JohnZhou.

    奥不对，是可怜的炮灰，邵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