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检察长的故事

    飞机降落到哈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

    柳鹏程他们四人背着一样的双肩包，走出机场，特区公安别的不好学，“背包精神”还是可以学学的。

    他们刚走出去，柳鹏程就见到了楚哥，肖大力的司机，柳鹏程受伤躺在矿务局总院当咸鱼的时候，王姨回瑞城看他，就是楚哥陪着回去的。

    可能是考虑到他们是四个人，楚哥是开着一台依维柯来的，等他们都上车之后，发动了汽车。柳鹏程笑呵呵地问：“楚哥，咱现在去哪儿？”

    楚哥说：“领导说怕饿着你，先吃饭去，请你吃江鱼，去望江楼怎么样？”

    望江楼是哈市著名的餐厅，要是追溯历史，得有一百多年了，一直以烹饪江鱼闻名，接待过很多社会名流，历史名人甚至外国贵宾。去那里吃一顿江鱼，柳鹏程当然一点意见都没有。

    柳鹏程他们四个人上了车，眼看窗外的景物向外倒去，柳鹏程笑着问楚哥：“楚哥，最近肖叔叔忙吗？”

    楚哥是知道他和肖大力家里的关系的，得知柳鹏程中枪生死不明的时候，肖大力差点没找领导请假回去。还是很快传出手术成功的消息，才把他稳住，王姨却定了最快的航班回北方省，他护送王姨回去他知道，几乎哭了一路。看到柳鹏程在特护病房浑身插满管子人事不省的倒霉样子，王姨的身子当时就软了下去，还是多亏沈娟在后面扶了一把。

    楚哥笑着说：“领导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不忙呢，不过黑河省治安和破案率比他刚来的时候可强太多了。具体的，你自己问他呗。”

    两人说笑之间，就来到了望江楼，这时候已经有点过了饭点儿了，但是望江楼还是车满为患。楚哥停好了车，带着他们上了景观电梯到了最顶层，包房的名字就叫做松花江。

    楚哥敲了敲门，打开之后说道：“肖高官，柳局长他们到了。”

    柳鹏程没什么，笑嘻嘻的走进去给肖叔叔和王姨问好。

    肖大力看柳鹏程不缺胳膊不少腿，还活蹦乱跳，当然挺高兴，让他赶紧坐下，他身边的王姨告诉服务员赶紧上菜，这都几点了，别把孩子饿坏了。

    柳鹏程在肖大力和王姨跟前当然像是回家一样松快，他带来这三個就不行了。

    开始看到一辆小号依维柯来接他们的时候吧，他们就觉得他们柳局应该在这边人脉不简单。加上柳鹏程在路上就和他们说，到黑河省就是到家了。

    高官两口子等他吃饭，这是啥牌面啊！

    其实局里早就有流言，说他们新来的小柳局长背景高的吓人。

    对于这种流言其实大多数人的反应都是：这不是废话吗，人家本来就在部里当了一年刑侦专家，那领导肯定都认识啊，还用你说？

    现在看，好像是真不是那么回事。

    三人拘谨地向肖大力问好，肖大力笑着和他们道了一声辛苦，告诉他们不要客气。

    这时候，菜上来了。

    既然是到了望江楼，那就肯定是吃鱼。

    红焖大鳇鱼，蒜烧怀头，酱焖大鱼头，红烧江鲤鱼，嘎牙子炖豆腐汤，土豆烧哈什蚂。就着五常大米做的大米饭，太香了。

    王姨不许喝酒，说是伤刚好利索，喝什么喝，你不是爱喝汽水吗，喝汽水吧！

    汽水足饭饱之后，服务员把菜都撤下去了，换上了果盘和茶水。

    肖大力从随身的文件包中拿出了一本杂志，翻开之后递给柳鹏程：“给你学习学习。”

    柳鹏程接过来一看，是一份去年的《中国检察官》杂志，上面刊登了穆丹河市人民检察院检察长周为民的感人事迹。

    这位周检察长几乎具备了一个优秀检察官的全部优秀品质，业务过硬，铁面无私，为民做主这些词放他身上都丝毫不违和啊！只可惜这位周检察长英年早逝，死于淋巴癌，享年才46岁！太可惜了！

    柳鹏程看完了杂志上的报道，随手递给了他身边的小杨，他问肖大力：“肖叔，你这是让我向他学习啊！”

    肖大力微微一笑，没有回答柳鹏程，而是和他说起了一个案子。

    那是1992年的事情了。1992年2月26日，眼看就要开学了，穆丹河市第一职业高中的四名学生来到了一家叫大地饺子馆的饭店喝酒。这家饭店大众消费，味道也不错，关键是便宜。人家指着包席赚钱，在穆丹河有一定的名气。平时的时候大厅消费就极其便宜，人家也没打算拿平时的大厅赚钱，一来是拉点人气，然后就是利润不要了，起码能把费用拉回来一部分吧！

    这四个职高生是要开学了，开学之前再happy一下，还有就是，今天是他们中间一个叫王晓磊的同学过19岁生日。都是职工家庭，大操大办是弄不起的，不过拿出积攒的零花钱找几个铁哥们在大地饺子馆这种档次的酒店喝一顿还是没问题的！

    就在他们喝的差不多的时候，王晓磊已经结了账。几人也都穿上了外套，开始晃晃荡荡往外走。可是没想到一个同学的棉大衣把一桌客人的啤酒刮掉地上了。尽管王晓磊他们几个已经第一时间道歉，可是那桌的五位客人也喝多了，借着酒劲不依不饶。你不讲理，那就灭有好听的了两桌人对骂了起来，王晓磊的同学还挨了一个嘴巴。

    王晓磊他们几个都是十几岁的大小伙子，还喝了酒，能惯你这个毛病，于是两桌人就这么打了起来。可是人家那桌人本来就比他们多三个，还都是二三十岁的大老爷们，不是他们几个小嫩鸡能比的，很快就把他们按在地上揍。

    这个时候王晓磊红了眼，掏出同学刚送他的生日礼物—一把蒙古剔。对着对面那伙人就乱捅起来。结果是四死三重伤。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在一顿乱捅中把来劝架的酒店老板给捅死了。

    这个酒店老板就是周为民的小舅子，也是周为民妻子唯一的弟弟。

    周为民的岳父很早就去世了，只有岳母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后来周夫人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吉大财会专业。没想到她小弟谁也没和谁说就自己偷着辍学了，跑去穆丹河火车站扛大包给他姐赚学费。

    后来周夫人大学毕业分配到穆丹河市财政局，经人介绍嫁给了当时还是区检察院刑诉科长的周为民。可是她弟弟从来不借他俩光，自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攒下了大地饺子馆作为自己的家业。

    听说小弟出事了，家人们马上就赶到了医院。医生宣布抢救无效的同时，周为民的岳母直挺挺的倒下，再没有起来。死于脑干大出血。而周为民的妻子在几分钟的时间里失去了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和小弟，从此以后就不正常了。

    有的时候家里吃饺子吃一半她就不吃了，取了饭盒来把饺子往饭盒里装，说妈就爱吃这个馅儿的饺子，我给她送点去！

    还有的时候，睡觉到半夜她就突然起来把周为民摇醒，说自己小弟丢了，让周为民起来和她去找小弟。

    周为民知道，她疯了。

    周为民一边顾着生病的妻子，一边照顾面临高考的儿子，还得保证本职工作不出问题，活的很累。

    他儿子以超过国家政法大学的分数考到了西南财经政法大学，并且说自己以后没事就不回来了。西南，东北，在中国地图上正好是一个对角线。

    周为民问他为什么，儿子说：“如果你稍微往外透露一下，大地饺子馆是我舅舅开的，还会有人在那里惹事吗？我姥姥，舅舅都会活的好好的，我妈也不会住进精神病院。周检察长，再见吧！你是最好的检察长，你也就是个检察长了。我会努力成为一个最好的刑事辩护律师，永远给检察官找麻烦的律师！”

    儿子背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走了。他不缺钱，他舅舅早就立了遗嘱，继承人就是他。他走了，周为民的心也就空了。

    他要照顾妻子，他要想办法修复和儿子的关系，改变儿子偏激的想法，他还要把本质工作做到最好。

    终于有一天，他累了，这个全国优秀检察官，铁打的汉子，轰然倒下。

    “那个一直在潜逃的王晓磊，在你们那里的化名，就是何川。你们不能带走他。”肖大力说道。红尘茶馆说书人的重走警途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