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夫子庙飘雪偶遇周逸蓝
夫子庙下雪了。夫子庙的冬天才是最有韵味的季节——大雪纷纷之下，城墙上、古庙上、徽派建筑上、树梢上，全落着白茫茫的雪，雪覆红梅翘，烛光燃冰露，浪漫至极。 一九九八年夫子庙的第一场雪翩然而至。王升推开晚晴楼的大窗户，窗外还在飘着雪花，烟雪霏霏，显出银装素裹一般的世界。一场大雪润了南京，南京美成了金陵。 秦淮河如玉带般蜿蜒着，游船画舫都靠了码头。王升穿着黑皮大衣、脖子上绕着白色围脖，站立在桥头看着眼前的夫子庙，历史恍然在他眼前悠悠流过。雪花白了他的头发、白了他的双肩；雪花打在他的脸上融化了，落进他的眼睛里，让他不停地用手去擦。夫子庙历经千年，被雪漂染后更见风韵。 夫子庙景区里，游人寥寥，显得很空旷，各商家店铺的门里三三两两地站着女子，欣赏着这悠然落下的雪花。 王升看到不远处那家卖观赏石的店铺门前，站着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戴着八角黑皮帽，脖子上围着苏绣丝巾，穿着小白貂皮外套，黑色弹力长裤，黑皮靴，正在一下一下抬腿踢着空中落下的雪花。王升见她行为可爱，慢慢地朝她走去。这位可爱的女子踢完雪花，又张开两臂，仰起脸，任凭雪花扑打着她的脸颊。王升离她越来越近，觉得她好面熟啊！王升走到她面前，正赶上她两手抱拳盯着下巴颏、闭着眼睛在畅想，就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她的五官很精美！两片长长的睫毛紧紧地阖着，笔直的鼻子微微地翘着，带着笑意的嘴唇抿着。王升认出她了？——平安华府那位曾让他魂牵梦萦的售楼小妹妹。 女子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王升先是一愣，随即咧开嘴笑了，用手背捂着嘴笑道：“我认识你，你是经常跟‘东方红房产’的高芳姐一起来我们售楼处看房子的那位先生。” 王升微笑着、微微地哈了哈腰，说道：“我叫王升。” 女子笑着还礼，操着广普通话说道：“我叫周逸蓝。” 卖观赏石的店面里，一位南京男子见到了这个场面，惊叹地叫：“这个老油子这么会十搭子，不会是老拐子啵！” 王升听见了，隔着周逸蓝看着那男子瓮声瓮气：“滚！我他妈这是上路子，你个二半吊子想跟我撕划子？” 那男人转身走进店铺深处，不再搭理王升了。 王升转头看了看一处徽派建筑茶楼：“咱们去喝点儿茶？” 周逸蓝看着王升微笑着。 远处来了一帮人，有四个穿着汉服的漂亮女子，有四个男子，四男子是摄像师，围着这四五个女子乱转：不停地给她们拍照。 四位汉服女子当中，有一个打扮像平民时的吕雉，头发竖起，扎着红布头带，穿着厚厚的灰色粗布汉服外罩藏红布披风，有一种市井小民之感；有一穿着狐领淡青斗篷的，白色的毛领衬得她肤色白皙，像脱离世俗的仙女一样，让她在飘雪中，有一种遗世独立感；有一穿红色汉服的，红色棉斗篷搭配着雪景，很妖娆，多出了几分清冷高贵之感；那个穿着一袭粉色与浅绿色相配的棉衣裙的女子，古典的发型，给人仙飘飘的古典之感。 王升和周逸蓝看了她们一会，王升卖弄地说道：“雪中的她们可真美！让我莫名地想起金陵十二钗，让我莫名地想起大观园里面的黛玉、宝钗、袭人、尤二姐、妙玉、王熙凤、史湘云、秦可卿，雪中佳人、娇容绝尘、神若春水、眉比黛山、水莲不胜风，心怜情亦怜，相思已成病，伊人犹不闻。” 周逸蓝问道：“这是谁的诗啊？” 王升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胡乱背下来的。” 雪后的夫子庙，美得妙不可言，一场大雪后，古色古香的古建筑群被大雪所覆盖，白里透红，简直美极了！用“一朝金陵雪，半梦醉人间”形容最不为过了，这种美是属于江南的那种朦胧美，是犹如神话世界里仙境那一般的美。 ******************** 这是个庭院门朝夫子庙后街开的一个茶馆，粉墙黛瓦，天井里有亭榭、幽竹、淙淙溪水、墙角有鲜绿苔藓。 王升和周逸蓝坐在绿纱窗半开半掩的厅堂里，茶桌上摆着青花瓷的杯子、茶托、装雨花茶的小盏。木炭在炭炉里黯红地安静地燃烧着，玉书碨里的水，蒸汽袅袅的。 周逸蓝把玩儿着手里的茶杯，看着王升笑嘻嘻地问道：“你刚才跟观赏石店里的那男人用南京话吵的是什么？我没听懂。” 王升笑着说道：“他说我是个老油条，很会搭讪，不会是个拐卖妇女的人贩子吧。我骂他滚！我说他是不是没事找事儿？” 周逸蓝笑看着王升问道：“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王升用一把精致的小勺舀出一勺雨花茶倒进茶壶里，抬眼看了周逸蓝一下：“我是六零年的，今年三十八周岁了。” 周逸蓝点了点头，说道：“我比你小一轮。” 王升用毛巾垫着抓住玉书碨肋部的直手柄，把它从炭火炉上端起，将沸腾的水小心翼翼地倒进茶壶：“你二十六岁了。” “你普通话，为什么说得这么好？一点都没有南京腔。” 王升笑呵呵地说道：“我是黑龙江人，在南京讨生活。” 周逸蓝捂嘴笑，学着南京人的腔调道：“在南京苦钱？” “嗯呢。说说你吧，我听出来了，你是闽粤那边的人。” “我广州人，南京旅游职业学院毕业后，留在南京了。” 王升侍弄着茶水道：“南京这边有你的家人、亲属么？” 周逸蓝摇了摇头说：“没有，我是一个人在这边闯荡。” 王升看着茶壶里面的雨花茶，在沸水的浸泡下，由蜷缩到绽开，从漂浮到落入壶底：“你售楼，一个月能收入多少？” “一个月卖十套房子，我能拿千分之二，六千多块钱。” “嗯，你的收入真不错！现在大学教授才一千五一个月。” 周逸蓝笑，端起茶壶给王升的杯子斟上茶水。这时的茶水是绿色的了，茶香悄悄地在他们俩周围弥漫开来。 王升问道：“你以后，想在南京安家么？” 周逸蓝道：“不，明年，我准备回广州。” 王升问道：“家里面给你安排好工作了？” 周逸蓝道：“没。在我们广东，无能的人才去上班呢？” 王升用茶托端着青花瓷茶杯，放在鼻尖下嗅了嗅，觉得真是沁人心脾啊！呷了一小口，一股暖流由喉至胃，舒服啊！ ******************** 王升微笑着：“明年，我准备投资五千万，在深圳市搞一个房产中介公司，主要是想屯房子。我想让你去当总经理。” 周逸蓝：“房产中介公司？就像高芳姐那样的公司呗？” “嗯。只是把买来房子再出租出去，别的业务不开展。” 周逸蓝：“这工作很简单啊，你干嘛找我一个陌生人？” “工资给你两千，全部房屋租金的百分之一给你提成。” 周逸蓝刨根儿问底儿地：“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王升微笑着说道：“你是卖过楼的，将来你去买楼，对他们的花招儿你肯定门儿清；你是女孩子，对售楼处的那些小姐姐没兴趣，她们诱惑不了你。我可不想我的房产经理人是那种一见到穿着西装套裙、白衬衣领口大开、露着饱满事业线的售楼小姐姐、就晕头转向的轻易就做出决定的人。” 周逸蓝笑，笑得快趴到桌子上了。 地上铺着青砖，别无装饰，谈不上鲜亮，很干净；桌上的茶具很简单：青花瓷茶壶，壶上绘有山川河流、花鸟虫鱼；茶杯和茶托，不算圆润也算光滑。旁边的小炭炉温暖可人。 不远处，有一客人歪着头闭着眼睛在打盹儿。肩上搭着毛巾的伙计在厅堂里穿梭，见到睡着的茶客也不下逐客令。 周逸蓝道：“那我得先去高芳姐那里实习实习。” 王升说道：“别跟她提我给你两千工资的事儿。” 周逸蓝道：“我知道的，我明白的，我嘴不欠。” 王升说道：“我会把你我今天的这个约定告诉高芳的。” 周逸蓝道：“好，免得我上门找她去，她摸不着头脑。” 王升说道：“你什么时候想回广州老家了，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我得提前派人在深圳给你布好局。” 周逸蓝：“你说话就跟这喝茶一样，好从容、好淡定！” 王升微笑着道：“这可能就是人们爱泡茶馆的原因吧。” 王升安静地喝着茶，静静地看着里面粉墙上的一段话：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之下，清泉绿茶，用着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喝茶之后，再去继续修各人的胜业，无论为名为利，都无不可，但是，这偶然的片刻优游断不可少。——周作人 王升想考察周逸蓝的文化程度，问道：“周作人是谁？” 周逸蓝：“鲁迅的弟弟，中国现代散文家，跟鲁迅、林语堂等人创办过《雨丝》周刊。抗日战争时期，留任北平教授，被人以为是汉奸，因此被人行刺过。抗战胜利后，被国民党政府判刑入狱。新中国建立后，由于他精通希腊语，借此担任了北京人民出版社编制外的译者工作。文化大革命开始时，他受到革命小将们的冲击，次年逝世，享年八十二岁。” 王升看着周逸蓝，脸上露出欣赏的笑意。这要是高芳，肯定是答不上来的，或者是回答的没有她这么全面。枫红先生的发迹，王升